江年安笑着打开包袱,取出东西依次摆开,果然见到明月乌黑莹润的眸子满是惊讶,他低笑出声。 明月满眼愕然:“你、你怎么还带了张软屏风出来?” 江年安利落地将屏风支起,眸光含笑地看着明月,“我这不还是为了让姐姐放心?” 放心、放心什么……明月愣了一下,旋即耳根微红。 这便有些掩耳盗铃了。 他夜里视物如此清晰,待会儿下了水,又有什么分别…… 不过怎么说他也是为她着想,是他的一片心意,明月小声道了声谢,忽然间拘谨局促起来。 从前两人也有过亲昵,只是那到底隔着两层衣裳,如今虽黑黢黢的有水雾遮掩,但要她在水中与他坦诚相待,明月还是难以坦然面对。 静默片刻后,江年安苦涩一笑:“姐姐要是信不过我,觉得我碍眼,我退到林子外面守着姐姐便是。” 说着,便放下东西起身离开。 明月的行动早过她的言语,手指已先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襟,“别走……” 江年安脚步顿住,不确信地问:“姐姐当真要我留下?” 明月面上作烧,声若蚊蝇:“嗯,我不会洑水,有你在,我会安心一些。” 江年安笑若桃花:“姐姐放心,有我在,一定会护姐姐周全。” 说罢,他走到屏风后,窸窸窣窣地脱起衣裳来。 明月咬了咬唇,解开了披着的氅衣。 …… 身子徐徐浸入暖乎乎的泉水中,倚靠在池边阶上,被热流包裹围绕,寒冷紧绷的肌肤霎时间被融化,明月忍不住轻舒一口气。 江年安从另一侧下水,距她一臂距离,没有离很远,也不至于太靠近,使得明月悬着的心慢慢落回了原处。 倒不是她死板守旧恪守着什么,而是今日事出突然,她也不想两人在如此状况下就…… 若不然日后回想起来,便总觉得轻浮放`浪了些。 怎么着……也至少要在床上吧? 浸泡片刻后,明月身心放松,面颊都被热气熏得绯红,正要与年安说些什么,右边小腿忽地一紧,腿肚儿蓦地抽搐起来,她疼得低叫出声。 下一瞬,身子便被抱入一具宽广结实的胸膛之中,耳边传来急声:“姐姐怎么了?” “小腿好疼、右边……” 明月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之后便觉一只大手握上小腿,指节用力揉`捏数下,那股子剧烈的疼痛方渐渐散去。 “姐姐现在好些了吗?”江年安满眼关切地看着她。 明月轻轻眨了眨眼,泪盈于睫,声音仍带有柔弱的几分哭腔,“嗯,好多了。” 话音未落,她身子蓦地一僵,满面绯红,眼神躲闪,“你、你快放我下来。” “姐姐还有哪里不舒服?”江年安眸光关切,细细打量着她,可这目光却看得明月脸红心跳,舌头都快打结,“我、我没什么了。” “当真?怎么姐姐的脸这么红,别是泡过了头……”江年安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这是几?” 明月又羞又气,拍掉他的手,“我没头晕!你快把我放开!” 江年安此时似乎才意识到两人紧挨着,俊脸泛上薄红,眼睫轻颤一下,附在明月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明月登时涨红了脸,推着他的胸膛想挣开他,却不知是怎么,手足发软四肢无力,越推拒反倒与他触碰得越多。 两人的气息不禁都重了几分。 滢滢水雾间,江年安的眼眸渐渐染上墨色。 他忽地低声叫了声:“明月。” 在少女杏眸含雾,粉面绯红看过来时,低头吻上了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夜色遮掩下,少年积累多年的欲念不再隐忍,热切地将少女抱坐在膝上。 脱缰野马,必得满足后,方可再被驯服。 …… 明月手足发软地被江年安抱了上来,由他为自己擦拭、更衣,复又抱上马背回到江府。 直到回到房中后,在铜镜中看到自己娇媚泛红的面颊,她方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 方才在水中,两人情难自抑,不知不觉便做了许多从前不曾做的事。 温泉水滑,热气熏得人神智昏昏,仿若漂浮于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只有彼此可以依偎作伴。 明月想起江年安小臂上的那道红痕,是她指尖用力不小心留下的。 幸而如今是冬日,不会被人看到……胡思乱想须臾,身子顿感乏倦,她阖上眼很快睡着了。 另一边,江年安神清气爽,毫无倦意,在书房中理了一遍账本,天色微亮便起身去晨跑。 府中管家一大早便看到少爷汗津津地回府,见怪不怪,“少爷又去晨练了。” 江年安笑着应了声,将从南园买来的热腾早点送去明月房里。 隔着窗子静听片刻,见屋里一片静谧,他便知姐姐还未起身,将早点交给丫鬟后,他便去了铺子里。 近晌时,他心中记挂着明月,忙完事务便赶回府中,还未至花厅,便听到一阵笑声。 江年安心中纳闷,快步走过去,却没想到会看到楚矜。 他脸色登时一沉,冷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楚矜唇角含笑,还未开口,江年安便听外祖父训斥道:“年安,不可无礼!还不快见过你父亲?”
第38章 鸳鸯 江年安如遭雷击, 不敢置信地看着外祖父,“您、您都知道了?” 外祖父颔首:“王爷与你娘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 固然当年王爷有错在先, 但他对你娘是一片真心,若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后,还要迎娶她进门。” “什么?”江年安大惊,看向楚矜, 目光如炬,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外祖父怒喝:“安儿!” 楚矜微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心存偏见, 一时间很难改观, 只是我是真心诚意想迎意儿进门,给她一个迟来的名分。” 江年安冷嗤道:“我娘早已不在,要这虚名又有何用?” 外祖父低斥道:“安儿住口!”他苍老的面容上闪过复杂的情绪, 叹了口气,“女儿家最怕嫁错郎,姓周的辜负了意儿,如今王爷愿意不计前嫌,给你娘一个名分, 你怎还如此不知好歹?” 江年安目眦欲裂, “当初若不是他将我娘掳走,我娘也不会被周云欺辱!是他种下的因,恶果却由我娘一人承受,他有何脸面再来装大度装深情?!我娘的一生都被他毁了!” 楚矜眸光微动,似有泪光闪烁,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旧帕子来,低声道:“安儿, 你看过这个,兴许会对我与你娘之间的事有所改观。” 江年安冷冷望去,却在看清那帕子上所绣的图案时怔住。 花海湖畔,立着一名年轻男子,背影颀长,在他身侧蝴蝶翩跹,角落处绣了两个蝇头小字与一颗红豆。 字体秀丽,写着:敬修。 那颗红豆江年安再眼熟不过,娘亲绣工一流,每每刺绣,总爱在角落绣一颗鲜红红豆,以作落款。 曾经他问娘亲,为何要绣红豆? 娘亲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回答。 楚矜开口道:“敬修,是我的字。” 见江年安怔住,他继续道:“这方帕子,是在蜀州你娘的旧宅中找到的,被她藏在了枕下。” 江年安喉头发紧,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么多年,我娘她一直在思念着你?” “红豆是何寓意,我想你我都清楚。”楚矜眸色黯然,“我在看到此物时,也觉得万分惊讶,当年她那么决绝地要离开,我以为她对我并无半点情意……” “若是早点得知她的心意,我定然不会让她一个人郁郁而终。” 楚矜言辞恳切,说得真心。 江年安神情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许久,最终道:“一切但凭外祖父安排。” 娘亲是她的娘,也是外祖父的女儿。 做父亲的,怎么也不会害她。 闻言,楚矜暗暗松了口气。 ** 外祖母得知此事后,对着女儿的旧物,怔忡半晌,落下泪来。 “我可怜的意儿,死后还要被打扰安宁……京城路途遥远,非要将她葬在王爷那边不可吗?” “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外祖父眸色深沉,“葬在京城王府墓地里,总比在蜀州好上许多。” 外祖母哭得伤心,江晴雪劝了许久,方渐渐止住泪。 “安儿那孩子可还好?” “他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过段日子就好了。” 江晴雪忍不住道:“外祖父,之前在曲里镇时,我曾悄悄跟踪过楚矜,得知他虽是王爷,可风流成性,府中的女人不计其数,姨母是以什么身份进府?” “王爷到底待意儿不薄,许她侧妃之位。” “哦……” 得到江家二老的同意后,楚矜方命人将江意卿的尸骨起出,快马加鞭护送至陵城。 二老见到女儿的棺材后难免又痛哭了一场。 江年安与明月哭着劝,江晴雪在拭泪时瞥见楚矜也红了眼,不禁对他有一点点改观。 当天夜里,楚矜又做了一个梦。 他再次见到了十六年前的江意卿。 少女眉目如画,身姿纤窈,从初时对他的戒备警惕,到渐渐放松些许,偶尔间会对着漫天花海露出浅笑,语笑嫣然,仿若神仙妃子,他不禁看得呆住。 江意卿容颜绝色,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若不然他堂堂王爷,最是自诩风流公子,也不会做出采花贼的行径。 他对她一见倾心,她却对他冷若冰霜拒之千里。 哪怕在床榻间,她红着脸浑身无力,却也从未对他服过一次软。 她既娇又烈,难驯至极,却勾住了他的心。 可在这夜的梦中,江意卿对他露出温柔笑意,嗓音婉转:“敬修,我很喜欢这里,也很喜欢……在这里的你我。” 声音往复,响彻在花海之间。 随风而起的花瓣迷了眼帘,楚矜眼睛发涩,热泪夺眶而出。 他徐徐睁开眼,泪痕滑落鬓边。 “意儿……” 楚矜最终将江意卿葬在了那片花海湖畔,他亲自将精舍修葺一番,在那里守了十日,之后才折返回京。 那里距离陵城不远,一日便可抵达。 在他离开时,江年安并未去送。 楚矜留给他一块令牌,“日后有事,尽管来七王府找我,我定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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