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梅惨淡一笑:“逢月,我确实对不住你,但我日日想起大雪纷飞那日,我儿活生生地交给你,结果却尸骨无存,被弃之于乱葬岗,我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有死的勇气,好下去陪我他。” 崔逢月叹了一声,犹豫片刻,说道:“你听着,你儿子没死!裴远愈早就偷梁换柱了!” 萧楚梅拿着勺的手停滞在了空中:“你说的是真的!?” “你我交往这些时日,你知晓我说的可真。” 萧楚梅抓住崔逢月的手,抖动不止。崔逢月沉声道:“楚梅,大错已经铸成,莫要一错再错!你想办法带着地藏奴回京城,去找裴远愈。快去!事关大魏的生死,大魏的圣人绝不能落入吐蕃手中。” 萧楚梅扑通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之后,转身而去。 刚过五六碗茶的时间,崔逢月听到门外萧楚梅的声音:“这孩子似乎起了高热,一直不醒,吃食也喂不进去,怕是要看郎中。” “看什么郎中,若是暴露的行迹,哪里还能跑!”一个男子的声音。 又一个男子冰冷的声音传来,就是刚才下令将她从车上抬出来的人:“不能去!可备有退热之药?” “行事匆忙,裴远愈又预先觉察,杀了我们不少人,药品还未来得及采买。” “那可如何是好,若是死在了路上,如何向将军交差!”萧楚梅略带哭腔。 那男子犹豫片刻:“达布,你驾车随她去集市上找个游医,看过之后立刻回来。顺带买些药品。” 萧楚梅与达布来到大门口,趁着他不备,将还在昏睡的地藏奴用大布绑在了胸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她身后已经乱成一团。但瞬间又归于平静。 萧楚梅跑到咸宁县之后便在金吾卫的层层护送下,将地藏奴送到了紫宸殿裴远愈跟前。 “大元帅,臣妾死罪,吐蕃劫持了太后娘娘和圣人,原本打算走山路回吐蕃,如今将地藏奴送回,望大元帅叫妾身见一见我日思夜想之人后,只求速死!” 裴远愈不理会萧楚梅,立刻吩咐:“即刻派快马通知玉门关,除非持本元帅令,任何人不得自玉门关出。围堵京城周边的县城,严格盘查出入之人。” 这才冷冷看向萧楚梅:“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过往种种,逢月良善,冒死伸出援手,便是不能救下你儿子,那也非她之错,你却亲手将她送入死境。念在你还能将地藏奴送回递了消息的份上,去诏狱里待着吧,你就盼着逢月能够回来,不,你等着逢月回来亲自处置。” 紫宸殿寝殿内,观音奴抱着平安归来的地藏奴哇哇大哭起来,直到裴远愈回到殿中,二人又抱上裴远愈。 裴远愈拍拍他们道:“安心,阿耶就是上天入地,也将你们阿娘给找回来!” 半个月过去了,裴远愈却没有能兑现诺言。他在朝堂上脸色越来越冷,大臣们日子也不好过,稍有不慎,就被裴远愈挑出错处,斥责一番。地藏奴和观音奴以及小公主许久不见崔逢月,整日怏怏的,提不起神来。 自崔逢月失踪后,不信神佛的裴远愈竟然如素起来。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裴远愈心一点一点变冷。他又将他的逢月给弄丢了!太清宫明净道长与裴远愈有交情,早年他就说,裴远愈前世乃天煞孤星,幸得瑶台仙子日夜照拂,才能在世间渡劫飞身为神。 他原是不信的,但崔逢月失踪之后,他如素日夜抄写经文,望着天上的神仙早点把他的逢月送回来。 此时一条大船驶入了大运河的分支保障湖内,崔逢月就在这条船上。 那日萧楚梅逃走之后,吐蕃人竟然折返回京城,由广运潭侧的望春楼上船,行经二十日后,抵达扬州。 地藏奴逃走之后,这些吐蕃人倒是没有为难崔逢月,除了严加看守之外,并没有吃苦。 这日,到了扬州保障湖,船只在西水门入了九曲桥处靠岸补给,不到三盏茶的时间便驶离,可没多久,便发现本应待在船舱的崔逢月不见了,只看到地上躺着看守她的被迷晕了的吐蕃人。崔逢月一直暗藏着沈暖烟给迷药。 江都郡荒山之中的一处孤宅,隐藏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崔逢月,你做梦都没有想到跳了我的船上吧!” 说这话的是五年前被发卖的观书。 五年未见,如今她穿的襦裙乃是进贡朝廷的独窠锦所制,发髻间的步摇自然无法与宫中的相较,却也是光彩夺目,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是奴籍,嫁人为妻是不可能的,衣着如此光鲜,怕是给哪个官员做了外室。 “嗯,本宫确实没有想到,还能有与你再见的一日。你明明知晓本宫的身份,却还敢将我绑于此处,胆子不小!” 观书面目有些狰狞起来:“崔逢月,你将我发卖之后,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么?我被送到了妓馆,不愿伺候男人,却被送到了这间屋子!就是这件屋子,我让数个男人夺了身子,人尽可夫!后来,幸得江都郡太守青眼,将我纳为外室。而你,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太后娘娘,我估摸着,裴远愈如今大权在握,你俩怕是旧情复燃了吧!” 被束了手脚的崔逢月依旧平静,面上露出了讽刺的笑意:“观书,本宫再说一次,我与裴远愈之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你若识相,便将我放了,送到官府,你立了头功一件,脱了贱籍不在话下。” 观书哼了一声:“崔逢月,你以为我在乎贱籍么!清白没能留给远愈哥哥,此生不能与他一处,其他的我早就不在意了!如今你落到我手里,我也叫你尝尝千人骑的滋味!” 崔逢月的目光如同锥子般盯向观书,没有一丝慌乱:“那你尽管试试,看看那些男人知晓了我身份之后敢不敢碰我一根指头!色心再重,也挡不住保命要紧!” 观书愣住了。是了,哪个男人敢动当今太后娘娘一下!出身决定了她与崔逢月之间的巨大鸿沟,便是如今她虎落平阳,依旧能保持着她的高贵,那该死的高贵! 观书冷笑道:“既然他们怕死,我不怕,从前都是我伺候你,如今叫你尝尝伺候我的滋味。你若不从,我不怕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杀了你。看着你身边一人也没有,定是遭人陷害流落到此,便是即时杀了你,谁能知晓是我呢?” 崔逢月含笑道:“观书,你忘了裴远愈是干嘛的了?你杀了我,他若找不出真凶,你当他原来大理寺卿是吃素的!” 观书想张嘴说点什么,崔逢月并不给她机会:“是,你想说你不在乎生死,但你在乎你自个儿在裴远愈心中残存的那一点好感么?” 观书沉默了片刻:“崔逢月,那你好好伺候我吧,哪日伺候得好,我身心愉悦了,说不定便将你放了。但你若是敢和这里的人说了你的身份,那点好感我也不要了!” 此后三日,但凡观书来到这个院子,崔逢月还真当起了她的奴婢,伺候梳洗,端茶倒水,观书乐在其中。 可不知为何过了三日,观书便没了踪影。崔逢月正好观察了周围的情况。院落上锁,从正门出不去,狗洞也没有,钻是钻不成了。门外一直有两个壮汉守着,崔逢月不知他们的底细,不敢和贸然求救,怕弄巧成拙。 已经过了十日了,还是无人到访,眼见着米粮快要见底,她总算找到借口与壮汉搭话:“此处已经快没了米粮,不知能否烦劳两位给带些来?” 其中一个壮汉不悦地说道:“娘子最近陪着太守望扬州去了,走前又末留下银钱,拿甚去买!” 崔逢月灵机一动,将这些日子费心藏好的翡翠玉镯递了过去:“这镯子是上好的翡翠,若是拿到柜坊典当,少说也能值千金!日后你们只需不短了我的吃喝,剩余的,都归两位!” 千金!两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但也透出了贪婪与喜悦。 “行,那你好好待着,我俩去柜坊当了。” 院落的门被重新锁上,两人双双离去。本来一人去便可,但如此大的财富,自然不会放心单单交予其中任何一方。 眼见着门外浓雾弥漫,黑夜降至,二人还未返回。崔逢月咬了咬牙,怕机会稍纵即逝,当务之急,得逃离此处方为上策。情急之下,她发现若是自己能爬到屋顶,便可够着院外的大树逃走。 幸得她幼时调皮,爬墙上树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借助两个案几和一张椅凳爬到了屋顶,又顺着屋顶爬到树上,有惊无险地从树上落到了院外。 崔逢月循着小路一刻不停地往前奔去,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脱了力,跑不动了,只得快步往前走。 夜色深沉,尽管半边弦月挂于空中,但崔逢月很难看清脚下的路,只得摸黑向前。无边无际的荒野只有她一个人在行走,夜风吹得树木发出了阵阵怪声,好似阴魂不散之人在哭泣,这其中,又时不时夹杂着狼叫声,瘆人得很。 崔逢月在这满地荆棘之中双足已经红肿不堪,饥肠辘辘,黑暗之中,再也看不清前行之路,心道莫不是要死在这里。 感冒了,太难受了,明天后天请假,主要是马上完结了,把最后写好的几章要改改,周二一早更新。最近感冒的太多了,宝们也要主意身体。再次感谢宝们的大力支持!
第75章 恩人 崔逢月心中一片凄凉。正在这时,突然有千百流萤飞来,照亮了前方的路,且围着她一直飞。她循着光往前走着,两盏茶地功夫,竟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一破旧的民舍,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天助我也!崔逢月当下兴奋,脚步也加快起来。 不多时,来到了民舍门前。迫不及待地敲着门:“救命!救命!” 屋里的人也很是警觉,并不发出声响,等了好一阵,才将门看开。开门之人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崔逢月的脸,惊呼起来:“阿姐!” 崔逢月喜极而泣,当下紧紧抱着来人:“玉玉,玉玉,阿姐……阿姐可算找到你了!你又救了阿姐一次!” 王玉玉赶忙给崔逢月烧了热水沐浴更衣,做了汤面,半个时辰后,两人才得闲说话。 崔逢月边吃着王玉玉给做的热汤面便问道:“阿姐去年就派人去扬州寻你,寻到江都郡却失去你的踪迹。为何玉玉躲在了这深山之中?” “我听了阿姐话来到扬州,头两年都好好的,平日里做女红为生。不料有一日在街上被一郎君轻薄,后来他使了手段,将我的小院据为己有,还想强占我的身子,我逃了出来。可又不敢跑远,就来到离扬州不远的江都郡,可不想刚出虎穴,又入狼窝,那郎君竟然是江都郡太守的二公子!我只得跑到深山之中。虽说这是一破宅,但安全得很,前面有条小路五六盏茶就能到山中的道观,道观里的姑子待玉玉不薄,平日里我给道观打柴为生。” 崔逢月放下汤面,感慨道:“玉玉受苦,如今阿姐寻得你,你与阿姐一同进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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