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让崔逢月面红耳赤的工笔人物画册,共十二幅。每一幅用笔的轻重缓急、虚实疏密将人物姿态、体态勾勒得栩栩如生,更是通过色彩的均匀布阵,凝重加染将画中女子慵懒足意及娇媚无力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看不见画中男子的脸,但从他肆意张扬的动作不难想到他是何等地欢快。 而且每一幅画下竟然还有详注。崔逢月夕原想着就是一句揶揄她的话,没想到他真的画了! 入夜,裴远愈含着笑意问她:“逢月觉得我这个先生当得如何?” 崔逢月向来不是个扭捏的,红着脸也朗声应答:“裴先生画技出神入化,鬼斧神工,逢月佩服!” “那你这个学生可有不明之处?” “学生有一事不明,图中所画皆乃敦伦之事,然体态不同,有何差别?” 裴远愈嘴角上扬:“《洞穴子》云:大大是同,小小有异,知音君子,穷其志之妙矣。因此,逢月,你我在此事上需得成为知音,才能体会其中妙趣。如何能为知音,不外乎多练亦。” “行,那裴先生,不如今晚你我练习画册第十幅如何?” 裴远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古人有云,由浅入深,逢月,要循序渐进,如此急功近利我怕崔家娘子明日下不了床榻,还是由第一幅开始吧!” 裴远愈说罢,一个绣枕往他脸上袭去,他含笑接住。 但裴远愈得意忘形之际也忘了古人所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月色如水,星河暗淡,一条采莲舟在裴家别业的莲池上漂着。 一袭素色敞胸襦裙,发髻入瀑散落于身后的崔逢月,斜躺在小舟上,仰望星空,素月分辉,叹道:“都说嫦娥应悔偷灵药,这么看来,月宫确实冷清,不如这世间喧闹有趣,对吧,远愈哥哥?” 她身畔的裴远愈一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手却死死扣住船舷,不似往常对答如流,身体异常紧绷,心跳也不稳,崔逢月低眸看向他,明白过来:“远愈哥哥,你晕船?” 裴远愈尴尬地笑笑道:“大船无事,采莲舟过于贴近水面,确实有些不适。” 崔逢月眨着如夜一般漆黑的眼,顿时来了主意。 裴远愈的常服被她轻车熟路地解开,他毫无招架之力,因他不敢放开扣住船舷的手。而崔逢月将自己敞胸襦裙拉至胳膊,幽幽叹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语罢凑上他的唇,深深吻住,绵绵缠绕。 裴远愈却再度绷紧了身体,拒绝她这忽如其来的爱意:“逢月,不行,这是在水中……”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崔逢月朗声道:“裴先生教导过我,古人云,绝知此事要躬行,裴先生忘了么?” 事实证明,于此事上,女子说行,就一定行,不行也行。 此前裴远愈亲自教导崔逢月,从体力到耐力再到知识的丰富性,崔逢月完全处于劣势,受尽欺凌,但这一次,抓住了裴远愈痛楚的崔逢月终于扬眉吐气。 裴远愈屡次要早早结束,奈何崔逢月却狡黠将晚春冰凉的湖水一滴一滴滴在裴远愈的腰间,让他不得不提枪上阵,销魂伴着眩晕,裴远愈面色苍白,心跳如雷,急喘低吼,已分不清他是畅快还是惊惧。 最后,裴远愈高举降幡,无可奈何恨恨说了句“逢月,我真是不行了”后,崔逢月才放过了他。 当晚,裴远愈因浑身无力及头晕目眩,急诏了随行的尚药局奉御,服药调理一日后,才恢复体力。 崔逢月笑靥如花地伺候着汤药,不无得意地问道:“敢问裴先生,我这个学生如何?” 裴远愈扬眉勾唇道:“嗯,昨夜逢月审时度势,量力而行,自然是雏凤清于老凤声,但为师日后定会勤加修炼,只盼着学生不要偷懒才好!”
第78章 亲征 在扬州休息七日后,裴远愈启程回京。再见到崔逢月的地藏奴和观音奴齐齐扑到她怀中:“阿娘,阿娘,儿想死你了!”看得抚琴弄棋直抹泪。 边上的王玉玉赶忙劝道:“阿姐如今苦尽甘来,高兴才好。” 崔逢月点点头,冲着弄棋身边的小公主招招手道:“念蓁,这是你姨母,快来行礼。” 小念蓁已经四岁多,长得更像舒王,但眉眼之间不难看出王蓁蓁的影子。 血缘就是很奇妙,小念蓁看到王玉玉后,倍感亲近,直接扑到她怀中,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句:“姨母!” 王玉玉紧紧将她搂在了怀中。 裴远愈在扬州娶妻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京中,只是,谁也没有见过他的妻子。朝臣们纷纷揣度,难道之前所传大元帅与太后娘娘有私情那是误会?朝臣还未能在这里头找出个头绪来,就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了——幽州柳之琛反了。 纵观大魏时局,陇右、河东、朔方、剑南节度镇的兵马,掌控在裴远愈手中,东都的兵马一直掌控在太后手中,掌天雄军高家虽不与裴远愈亲近,但因崔逢月之子为皇帝也断然不会与幽州一心。 柳之琛得知元天枢崩逝后,调集了幽州兵马,筹划了好几个月,才反。但柳之琛不是自己反的,竟然勾结了吐蕃。柳之琛兵力由北攻入京城,而吐蕃兵力由西攻入,短短数日,北方已经失了邯郸和平原两郡,而西边吐蕃占领了松州、维州和保州三州。吐蕃的铁蹄再度踏入了中原大地,这一次更是来势汹汹。 远山掌控朝政许多年,吐蕃心患未除,这成了他此身最大的遗憾。而还政先帝之后,竟然叫吐蕃打 到了京师直辖县奉天,若当时不是裴远愈力挽狂澜,大魏早就民不聊生。 但这次祸起萧墙,柳之琛一遭反叛,引狼入室,疆土沦陷,祸及苍生。 这一刻,全天下都在看一个人——大魏的大元帅裴远愈。 一道圣旨由紫宸殿颁下:大元帅裴远愈亲征,北上平叛,三日之后立刻动身。 裴远愈启程是在半夜,崔逢月擎着一盏镂银宫灯在承香殿门前送别。 风寒,露重,情更深。 崔逢月仰头望向他,盈盈笑意须臾被两行清泪替代,裴远愈只得紧紧抱住了她,他身后两列蜿蜒等候的灯火齐刷刷地转向背对他们。 深吸一口气后,崔逢月抬手抚上他的眉心,鼻子,脸颊,薄唇,此时无声胜有声。 裴远愈情深款款久久凝视她,他温暖的掌抚上崔逢月的脸后,自责内疚地闭上了双眼,长叹一声:“逢月,我终究食言,今日要离你而去。” 崔逢月紧紧握住他的手:“远愈哥哥,亲征,是你对天下人担当,”把宫灯递到他手上:“拿着,一直拿着,记住,无论是夜半孤身,亦或燕脂凝夜紫,我都是那北地的风,吹入你心,伴你同行。只等你旗开得胜,班师回朝。灯在,家就在,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什么艰难险阻,它都会指引你归家的路。我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你。” 温热的男子气息拂过崔逢月面庞,离别难舍的吻印上了她的唇,两人的身影良久纠缠不分,长长地投在了冰凉如水的宫殿前。 月光清寒,伴着北风,映照着裴远愈出征的中军大营。 已是半夜,但大营依旧灯火通明,周尹与裴远愈还在商议对策。十五日了,死伤数千,十万兵力被阻太行井陉关天险,毫无进展。若是长久屯兵于此,粮草用尽,加之夏季时役流行,军心定然大乱。 周尹突然面露喜色道:“大元帅,你看此舆图!” 裴远愈连忙起身,走到舆图前。 周尹指着舆图道:“这是一条小路,由此路,能至井陉关后方,只要到达后方,必能撕开一个口子,加上高家天雄军由北面攻击,定能攻下此关。” 裴远愈仔细端详此舆图起来。这是崔行俭亲自绘制的,兵部复核之后的舆图。可这条小路于深山之中,如同无路,中途无法补给,只能随身携带粮食,若是敌军在险要阻挡,怕是要有去无回。 沉思片刻,裴远愈问道:“此舆图何时绘制?” 周尹忙道:“此乃三月前绘制,是第一次查看此图。” “嗯,立刻给天雄军高文渊飞鸽传书,叫他二十日后由北攻击井陉关。周尹,两日后,我悄悄率领三万将士由此小路偷渡,你对外宣称我高烧不退,让数百将士围住我的中军大营,不许任何人进入。” 周尹急急道:“大元帅,怎能让您去涉险,叫我去!” 裴远愈摆摆手:“听着,只有我去,正面攻击的河东将士才能拼死一击,也才能叫高家有所动作,若我有不测,你立刻撤兵回京城,守护住太后娘娘和圣人!” 周尹跪地郑重承诺:“臣誓死效忠圣人和太后娘娘!” 裴远愈率领三万人将士出发了,一路披荆斩棘,开山拓路,一路死了一千多兵士,十五日即将破晓,方到达舆图所绘制的达摩天岭。 摩天岭与井陉关近在咫尺,依照舆图,由此岭而下,只需两个时辰,即可至井陉关后方。然而,近在咫尺,却再无路可走——眼前竟然是悬崖峭壁!舆图上明明是一条两尺多宽的小路! 天雄军节度使府邸 十日前,天雄军收到裴远愈的飞鸽传书。高玉祁胸膛中血液乱撞。马踏关山,渴饮胡虏血,扫平边患,是大魏多少代武将的夙愿。 “阿耶,我愿领兵十万,助裴远愈围攻井陉关,得胜后剑指川西,剿灭吐蕃大军主力,永除边境之患!” 高文渊一脸阴沉地看上他:“胡闹。你老实在节度府待着。” 高玉祁以为高文渊不愿将此重任托付于他,急急道:“阿耶这些年历经百战,身子不如从前了,儿子已经历练数十年,阿耶安心让我带兵去吧!” 高文渊不愿再打哑谜道:“谁说天雄军要围攻井陉关了!按兵不动!” 高玉祁疑惑不解:“阿耶,这是为何!” “为的什么!你的耶耶怎么死的你不清楚么!高家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时机!裴远愈已经离黄泉不远了,五日后,你领兵直指京城,将皇帝控制在高家手中。” 高玉祁听后如同五雷轰顶,冷汗渗出。高家这是要致裴远愈于死地,要天下人都想要的至高权力。 “阿耶,若是叫柳之琛得胜,吐蕃气焰高涨,天下苍生,黎民百姓陷于纷飞战火之中,那高家就是天下的罪人!” 高文渊哼了一声:“天下苍生也得择明主,我高家世代戍边,战功显赫,凭什么叫元家、裴家占得先机!皇权的路上终将是白骨累累!” 高玉祁重重的喘着粗气,有些颓废道:“阿耶,裴远愈若是赢了,高家定不会有好下场。您如何笃定他离黄泉不远了?” 高文渊语重心长道:“玉祁,阿耶知你刚正不阿,赤胆忠心,但多少武将死在这赤胆忠心上。裴远愈比你年少,心机却深沉,但你别忘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有死穴,那就是你表妹崔逢月,当今的太后娘娘。逢月身边亦有倾慕之人,便是他的义兄崔行俭。裴远愈以为得了捷径入井陉关,实则是崔行俭有意误导,裴远愈如今正走向万丈深渊,他定要活活饿死在深山之中。这是调军的铜鱼符和过驿站的传符,你准备点兵五万,五日后出发直指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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