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嗯。” 就连自己是谁,她都不知道。 闻言,沈聿白落向她额间棉布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边缘,凝结成冰的眼眸挥舞着散不开的寒冷,他没想到,这一撞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你名唤秦桢,离京外出时遇到了危险,是屋外的老夫妇救了我们。” 紧绷之余满是温柔的语气传递而来,就好像是怕话音太重惊到了她那般,听着他慢条斯理的话语,秦桢眨了眨眼眸,眼前虽是一片漆黑,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有人就在身侧,可他到底在哪儿,她看不见。 眼前忽而闪过利刃刺来的画面,她倏然坐直了身下意识地握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搭上的瞬间又像是碰到炽热滚烫沸水般抽回,迷茫地环视着四周,可她什么都看不见。 陡然颤了下的身影引起沈聿白的注意,抬手稳住她的身子,“哪儿觉得难受?” 画面只是一瞬间的,一瞬过后秦桢又什么都看不见,明明什么都不知情,可是脑海如同被塞入了大段大段记忆般让人转不过神来,难受得她忍不住敲了敲头。 手心握成拳抵上头侧的瞬间,手腕被一道温热的掌心覆住,他动作缓慢轻柔地挪开她的手心,紧接着指尖覆上她的头穴,温柔地揉捏着。 顷刻之间,繁杂思绪在他的温和动作下散了些许。 淋漓鲜血浸透草药漫过衣袖,闻到气息的沈聿白不甚在意地垂眸掠了眼,余光瞥见她不自觉皱起的眉梢,下意识地坐得离她远了几分,开口分散她的心思,道:“是想到了什么吗?” 看不见四下的秦桢对着空空如也的位置颔了颔首,紧绷的嗓音夹杂着颤抖:“看到有人持剑刺向我,但是好像被人给挡去了,我没有受伤,就是不知道……” 说着说着她顿住,神色怔怔地盯着前方。 秦桢想起适才沈聿白所说的,他们在外出的路上遇到了袭击,是以她眼前闪过的,是他们受袭的画面,而那个替她挡去利刃的,也恰恰就是他! 思及此,她抬手摸瞎地往前探了探,却什么都摸不着,“你的手臂,是被剑刺伤的吗?” 那双泛着水光的瞳孔深处满是他的身影,望着她稍显失措的模样,沈聿白的心口就如同被人擒住握在手心中蹂躏般,漾起一股紧密的酸涩,他嗓音紧了紧,道:“只是小伤,没有什么大碍。” 而此刻,那道没有什么大碍的伤口不停地外溢着鲜血。 秦桢看不见,也不清楚他是何性子,是以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不过…… “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为何要救我?”
第74章 “表兄妹。” 秦桢听到他说。 沈聿白静了一瞬,抬手反握住她的手腕,贪恋地将胡乱瞎摸空气的手纳入掌心中须臾才放下,慢条斯理地对她解释:“我们的母亲是结拜姊妹,十一岁起你就居住在府中,年少时你会唤我哥哥。” 男子微凛嗓音中的柔和几近溢出,恰似徐徐春风,一丝一缕地钻入秦桢的耳畔,沉吟须臾,呢喃着:“哥哥?” 称呼溢出唇瓣的刹那间,漆黑一团的眼前陡然闪过少年的背影,少年左手牵着位小姑娘,漫天的飞雪落在他们的身上,不远处还有几位少年少女围坐在一起,眼眸震惊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秦桢似乎听到了不久前,这群人将她围在人群中,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是没有爹娘养育的孤女,竟然还妄图在家中生存,真真是不要脸极了。 而少年似乎也听到了这些话语,他步伐微停,转过身来。 明明隔得不远秦桢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弥漫眼前的白雾吞噬过她的视线,心中有道声音告诉她,少年是沈聿白,而他牵着的小姑娘,正是她自己。 画面一闪而过,被尘封记忆侵袭的秦桢久久都回不过神来,甚至都没有听清沈聿白在说什么,直到听到他说,“若是你觉得可以,如今也可以唤表哥。” 沉默须臾,秦桢颔了颔首。 “表哥。” 她语气中的温柔,是他已经多年不曾听过了。 沈聿白凝着她的眼眸掠过片缕紧张,漾起的气息不知不觉中窒了一会儿。 他知道自己贪婪而又自私,沉迷于这一时候的温情,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时没有如实告知她,他们是已经和离的夫妻,薄唇紧抿多时,都没法将这句话说出。 眸前的秦桢眼眸流转,神情中染上狐疑,她问:“我们这又是在哪里?” “我们被一对老夫妇救了,现在在他们的家中。”沈聿白双臂微撑着床榻,伤口处密密麻麻的痛穿过叠叠阻碍袭入心间,他眉心紧紧的拧了下,等待痛意淡下他深吸了口气,“里头光线暗,我带你出去走走,说不定可以看清些许东西。” 说罢他不甚在意地瞥了眼鲜血直流的手臂,已经被浸透的玄色衣裳仍旧不断地外溢血珠。 眼睛看不见之后,其余的感官霎时间放大了许多,秦桢依稀能够听出他嗓音中一闪而过的紧绷,快到若不是她看不清根本就捕捉不到这份涩意。 她听到有人翻身下榻的声音。 下一瞬,隔着裙摆脚踝被一双手覆住,滚烫炽热的掌心透过衣摆递入心间,灼得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眸。 鞋履入脚时,秦桢才知道他在做什么。 沈聿白单膝跪于榻前,小心翼翼地替她穿着鞋履,也怕动作重了些伤到她,专注着手中动作时眼眸微微掀起掠过她。 泛着热气的指腹不经意间滑过娇嫩脚踝,秦桢心底那道不知为何悄然提起的心霎时间蹿到了嗓子眼处,被握住的脚踝忍不住往回缩了缩。 缩起的瞬间,脚踝被人牢牢地握住。 她听到了男子紧张的语气,“弄疼了?” 秦桢摇了摇头,否认。 她垂下眼眸,分明看不见眼前事物的她此刻却仿佛看到了他的半蹲下的身影,没有说明缩回脚踝的原因,但是她似乎看到了沈聿白松了口气的神态。 穿好鞋履后沈聿白站起身,起身之余垂眸睨了眼她安放在身侧的手心,伸出手,道:“搭着我的手,我领你出去。” 秦桢闻言微抬手,手心在半空中摸索了一瞬,男子手臂准确无误地挡在手心中,手心停靠在结实有力的手臂上须臾,她悄悄地握紧了手臂。 搭上手臂的须臾,她的鼻尖漫过丝缕异常的气息,忍不住问:“表哥,你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沈聿白眸光掠过渗透过衣裳的血珠一点一滴地坠落到地上,对上那双充斥着探究的眼眸,他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几分,道:“山间气味重,晚点晚风吹过气息会荡去的。” 闻言,秦桢没有怀疑地微微颔首,表示了然。 走了几步后,她听到沈聿白道:“前边是门槛,要抬脚。” “嗯。”秦桢点点头,听到耳侧传来‘抬脚’时,抬起脚跨过门槛。 霎时间,徐徐吹来的风掠过她的身前,吹荡起了她垂落身后的发梢,闻着空气间弥漫水气的微风,就好似一切的繁杂思绪都随着清风拂走,思绪中只剩下微风拂过的气息。 这时候,耳畔传来高低起伏叹息声,紧接着就是略显上了年纪的嗓音响起,不过秦桢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够听出两人言语间的无奈和着急。 老翁抬起手指指着沈聿白手臂上裂开的伤口,无奈地叹息,明知他听不懂还是忍不住数落他不爱惜身体。 沈聿白虽然听不懂老翁的话,不过大抵能够猜出他在说些什么,侧眸撇了眼伤口,无声地摇了摇头,略显艰难地抬起受伤的手臂比了个嘘的手势,与此同时眸光掠了眼身旁的秦桢。 见状,老翁看出他不想被小姑娘察觉到的心思,和自家老伴儿对视了眼。 老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年轻男子的心思都已经写在了眼眸之中,不过他手中的伤口也是拖不得的,她作势抬起手用手背抵了抵额间,示意他有额间发热的状况。 听到一深一浅的两道叹息声,秦桢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许是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叹息声无限地放大于耳边,不知为何,心中逐渐染上了些许焦急的色彩。 鼻尖再次闻到那股略显奇怪的气息时,她愣了下,抛去繁杂的思绪仔细闻着,她不知道的是,身旁的沈聿白清晰地瞧见她鼻尖微微抖动寻着气味的模样。 闻不出是什么气味,秦桢眉梢微微皱起,这时候,一滴黏腻的水珠倏然落在手背上,不等反应过来是什么,又是一滴,指腹擦拭过黏腻水珠放置鼻尖闻了下,顷刻之间,她骤然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根本不是什么水珠,而是血滴! 沈聿白受伤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皱起的眉眼愈发地皱紧,嗓音中夹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顿了顿,也不管沈聿白的回答,手心摸索须臾抵上他的手臂,刹那间,她听到了一道吸气声,覆着手臂的掌心被黏腻的水光浸湿,吓得她猛地抽回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也不休息就陪我出来,我不走了也不看了,你赶紧回去躺着处理伤口……”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紧绷的嗓音逐渐哽咽了起来。 凝着婉转眼眸中陡然蓄起的水光时,沈聿白的心微微紧了几分,紧接而来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她在紧张自己。 他薄唇扬起,“不是多大的伤口,只是小伤而已。” 秦桢不信。 醒来之后,第一次不信他说的话。 满手的黏腻和适才老翁老妪焦急的叹息声,都在无声地告诉她,沈聿白身上的伤不轻,而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选择了瞒着自己。 秦桢摸索着垂下手,牵住他的手,一手往前摸索另一手牵着他往回走。 沈聿白的心绪在她牵住自己的那一瞬飞扬到了山脉顶端,微怔的神色垂下凝着那道小巧温热的手心,扬起多时的薄唇再次向上弯了弯。 视线抬起看向她狐疑向前摸索却又坚定向前的背影,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心,拉回了主动权牵着她往里走,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道:“对我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伤口,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不要再说话了。”秦桢有些生气。 自己只是失明且不记事了,但不傻,多少能够猜出沈聿白为何受伤。 秦桢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除了额头受到了严重的撞击之外,身上并无别的伤处,而这道伤口能够致使自己看不见又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足以见得当时有多么的危险,沈聿白身上的伤,必然和这场意外相关,身上的伤口也不似他所言那般只是小小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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