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无有斋,晏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刚与沈山聊的太开心,喝了酒,吹了凉风,眼下怎么也睡不着了,绮云过来看了她好几次,她把绮云打法出去睡觉,脑里开始复盘今日在隋家听到的那番话。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间,她仿若身处灵堂,堂内外唯有黑白两色,周围云集着供奠举哀的宾客,门口坐满开坛诵经的和尚,堂中间,隋白氏满头白发,一身麻衣,扑在灵柩上哀哀恸哭,魏小娘一身白袍,抱着隋忠的灵牌,一脸狰狞的坐在椅上,两个儿子都已成人,七尺高的身材,雄赳赳的,像两个护法站其左右,忽然上来一群人,拉扯隋夫人往堂外走。 晏然想去伸手抓隋夫人,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想开口喊,又发不出声音,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眼,伸手摸摸身旁,是柔软的寝褥,确定不是灵堂冰冷的青砖地面,可还是心慌慌,一头冷汗沁出额头,绮云趿着绣鞋跑到床边,“小姐,又做噩梦了?” “抱抱!”晏然像看到救星,伸开手。 绮云像小猫一样,一头钻进帷帐,“别怕,别怕!丫鬟来了!” 晏然心情慢慢平复,带着哭腔委屈道:“我梦见隋老爷死了,隋夫人被魏小娘撵了出去。” 绮云道:“怎么可能?隋夫人可是隋家正室,魏小娘算个什么东西,隋夫人不高兴了,随时可以变卖了她。” “话是这么说,可隋夫人菩萨心肠,哪里干得了那样绝情的事,魏小娘毕竟给隋家生了两个儿子。”晏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情惆怅。 绮云叹了口气,“怪不得女人嫁人后,要拼命生孩子,说是给夫家续烟火,其实生的是自己的护身符。”说罢,她转身下床给晏然倒水。 “是啊,魏小娘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还不甘心,还想生出一窝来,到时候隋家后院可就是她的天下了,哪个孩子不向着自己的亲娘。 ”晏然看着绮云的背影,唉声叹气。 绮云把水递给晏然,重新钻回帐子,俩人脚顶着脚,把被盖在腿上,以前这张床,两个小丫头可以头顶着头,脚搭在床沿上,现在只能半坐着倚着墙。 “过了清明,你和子升就成婚吧?别等我,我是不打算嫁人了。”晏然看绮云年纪也大了,心有不忍。 “不,小姐不嫁人,我就不成婚。” “你等我,我是没意见,子升同意吗?”晏然打趣道。 “管他呢,不说我了,”绮云羞红着脸,连忙岔开话题,“你说薛妈妈今日找我们,只是为了告诉我们魏小娘争宠邀功,隋夫人很生气?” 晏然颔首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 绮云鼻孔哼了两声,“咱家奶奶总说,隔壁的人就是书读太多了,心眼子也多,薛妈妈自己护不住主子,居然来拉外援,隋家屋里的事,咱们姑娘怎么管?当初隋老爷求姑娘把隋夫人从山上劝回来,咱们看死去隋姑娘的面子,帮了,现在隋夫人又拐外抹角,让你想办法把那妾室撵走,这真是难为人,那妾室虽然不懂事,可毕竟没犯偷人藏奸的大错,我们能拿她怎么办?若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以后隋老爷生意出了问题,是不是还要你来帮他收拾烂摊子?” “看在静姐姐份上,我们也要把隋夫人照顾好......”晏然也是无奈。 绮云不等晏然说完,打断道:“我自然知道小姐的想法,这事,别说薛妈妈开口了,就算没开口,你也会再打抱不平一次,我只是觉得,小姐只知为别人的事出头,却从来不知道为自己的事去争一争!” “我怎么不争了?” 绮云见晏然还装懵懂,一把夺过晏然手里的茶杯,一仰脖把剩下的茶水喝掉,然后掀起帘子,把杯子郑重放到床头桌上,握着拳头为自己加油鼓气。 “我跟你说说,你怎么不争了—— “老太爷在世时,把鼎香楼送给大小姐,可大小姐管过一天生意吗?银子,她们月月收着,你起早贪黑去给她们理账经营,大小姐可说过给你分些股?毕竟这是晏家的祖业,她怎么拿的就那么心安理得,这是你一不争; “你当初与吴家订了婚,晏家给你的嫁妆里,可有一件像样的东西,连个铺面都没有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家再不济,名下也还有五、六个铺面的,这是你二不争; “至于温廷言和苏州的钱公子,你不愿意嫁她们,真的只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们吗?小姐跟我说,人都有缺点,若想找个十全十美的再嫁,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只要这人对你是真心的,就可以考虑。当初,温公子和钱公子都是对小姐一心一意,所以我想,小姐不理他们,是因为他们身边都还有一个人,你从来都不屑与人争宠,谁要就谁拿去。” “我为什么要与人争宠?自然是谁要谁拿去!”晏然扬着脖子,一脸傲娇。 “小姐,你劝隋夫人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长大了,嘴皮子厉害了,可以教训你家小姐了。”晏然佯装生气,伸手在绮云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 绮云反握住晏然的手,晃着身子央求道:“小姐,你愿意为隋夫人出头,就出头,你和隋姑娘情如姐妹,这个我没意见,我只求你,你也为自己的事情谋划下。” “嗯?” “我看沈大人对你很有意思,你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你嫁人了,我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嫁给子升了。” “......”
第137章 137终究还是自己亲生的好 翌日晨,大雪纷飞,用过早膳,晏然与晏承恩说起年节的开销情况,花花草草、针头线脑,一应事项,皆需银两,晏承恩听了一半,捂嘴打起呵欠。 沈山如约而至。 晏然收起账本,坐回下首椅上。晏承恩就像吃了十颗醒神丸,瞬间来了精神,不但亲自把沈山迎进来,还命人去泡最好的茶,点最好的香,上最精致的茶果。 晏然想起绮云昨晚所说,为断了周围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特意拉着脸,不再与沈山说笑,沈山摸着额头搞不清状况,昨天分手时,还送了茶叶,不是...... 王氏见不得晏承恩讨好沈山的嘴脸,扭头皱眉,一脸嫌弃,心道:这个傻夫君,瞎子点灯白费蜡。再看晏然一脸冰霜,并没对沈山卖乖讨巧,心里才略微舒畅,这孩子终于懂事了!要想安稳过日子,就要找个自己能降伏得住的...... 沈山道明来意,王氏本想一同前去,被晏承恩以“气温骤降,夫人要添置一件新棉衣”为理由,成功拦截。 沈山和晏然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出晏承恩的意图,低头憋笑了半晌,再抬头时,晏然也无心再给沈山摆脸子看了,俩人一如既往,有说有笑,并肩出门。 路上,沈山裹着狐狸裘,头顶白雪,脸颊冻得通红,几次欲打喷嚏,揉揉鼻头忍过了。 晏然把自己的手炉让给沈山,“你是不是冷?” 沈山白了她一眼,以报刚刚被冷落之仇,“冻不死,我又不是冯兄。” 晏然停住脚步,狠狠瞪他,“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 沈山笑了,推着她的肩膀,“走吧!走吧!就五十步距离,我再冷也不会抢你的手炉。” “......” 晏然进了隋家大门,心中暗暗叫奇,这是隋静三年来第一次冥诞,按照隋夫人的习惯,应该会请上几十个僧人念经,结果一路走到堂上,一个僧人都没有,左瞧右看,也没有摆道场的意思,难道不信释改信孔了? 晏然摇着头,皱着眉,身后留下一排乱七八糟的雪脚印。 “想什么?” “没什么,我还以为今天会有很多和尚,没想到这么安静。” “都三年了,隋姑娘说不定早投胎了,念经还有何用?” “从来念经都是给活人听的,有没有用,活人说了算......” “......” 隋忠和隋白氏知道二位要来,早早在堂上候着,二人给隋静牌位上了香,坐回下首。 自静慈庵一劫,隋白二人对沈晏二人甚是感激,再加上这俩人,一个年纪轻轻,身居要职,前途无量;一个小小年纪,掌管家业,独当一面。 俩人越看越喜欢,只恨不是自己的亲儿女。 晏然见眼前的老夫老妻谈笑自若,似已放下过往,心里甚是安慰,眺视远处灵牌,觉得终于帮隋静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大事,心头如雪花拂过,轻松、凉爽、舒坦! 几人闲话家常,隋夫人时不时探听沈山婚事,沈山笑着说:自有安排。 此期间,隋家亲族的小辈陆续到了,隋夫人为沈山一一介绍,都是隋静的表亲弟妹,这些人平日没接触过衙门里的人,听说沈山是清吏司郎中,一个个惊慌失措,都不知磕几个头才合礼数。 沈山起身退让半天,并解释今日便服,办的私事,不用拘礼,几个孩子这才放下心来,晏然乜眼旁观,想着大伯二伯家的哥哥姐姐,见到沈山会何等反应。 这时,两个年轻的奶妈子从后院过来,一个抱着3岁的隋筠,一个领着五岁的隋柏,二子皆是魏小娘所出。 隋忠见儿子来了,两眼笑成一条缝,若二子能入沈大人的青眼,以后进学就容易了,他心里盘算完美,笑不拢嘴。 小隋筠窃生,躲在奶妈后面,哼哼唧唧就算见过礼;大一点的隋柏,眼珠活泛,咬着手指,一会看看晏然,一会看看沈山。 晏然虽常出入隋家,但这两孩子却很少见,尤其这几年,隋家接二连三出事,她每次都是在隋夫人房间略坐一会,哪有心情去看魏小娘的儿子。 “你是坏人!”隋柏声音稚气,但异常响亮,说话同时还不忘伸出小拳头,在晏然腿上乱锤。 众人皆吓一跳,喝茶水的,磕瓜子的,都把手悬在半空。 薛妈妈上前一把拽过隋柏,推搡到隋夫人眼前,有意无意脱口而出:“你这孩子,谁叫你说的?” “我小娘说的,“隋柏毫无惧色,昂着小脖子,重复他从魏小娘口中听到的话,“我小娘还说她克男人,”隋柏说完,还特意回头向晏然做鬼脸示威。 众人有尴尬的,有不知所措的,有捂嘴偷笑的,亦有消息闭塞,抓紧时间打探详情的。 晏然对这话听惯了,并不气恼,她抚平裙上的褶皱,扫了一眼隋夫人身旁的薛妈妈。 薛妈妈一脸怒气,两双大手很用力的按住隋柏肩头 小家伙拼命想挣扎出来,奈何实力悬殊,直到对上晏然凌厉的眼神,小家伙才有些怕了。 晏然轻声哄着他问:“你娘还说什么了?” 隋忠脸色气如紫茄,哪还敢让竖子说话,颤着声音吼奶妈子,“你俩是死了吗?快将孩子带回去,看我一会怎么教训他!” 两个奶妈子哆哆嗦嗦跑上来,刚想带孩子下去,隋夫人发话,“先认错,道了歉,再下去!”当面教子,隋忠也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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