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从来没在你俩之前做过选择。”沈山回答的很干脆。 沈姜氏不想再与这个女人多费唇舌,挥手让两个妈妈把她拉下去,严防看守,别再寻了短见,然后去给她收拾东西,明早五更,城门一开,立刻送走。 第二天,晏然心想既然出不了门,不如索性睡到日上三竿,结果天不遂她愿,以往没人理的多余人,如今成了香饽饽。 第一批是来送“礼”的王氏和晏承恩。 王氏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佛经让晏然手抄,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抄经是一件大功德,可以去邪祟,保体健。 晏然道:“虔诚录经是为了打发时间?” “......” 晏承恩拿来一对红嘴八哥给晏然玩,脖子上有一圈白毛的叫“呼风”,通体黑色的叫“唤雨”,这是晏承恩年初购得的宝贝,经过半年教育,两只鸟已经成精,挂到屋梁下后,就不停地说话:“身体健康,” “貌美如花,” “身体健康,” “貌美如花。” 第二批是来道歉的隋白氏。 隋白氏将昨日沈山去府上突审魏小娘的事情一说,晏然吃惊之余还有些小得意,居然有人在背后这般明目张胆偏袒她。 “夫人,你详细说说,昨日他是怎么审魏小娘的?”晏然面露红晕,好在她的脸本来就又红又肿,倒也掩饰过去了,可眼睛却骗不了人,她故作坦荡的样子,换来隋白氏的一把掐。 “他昨天可是当着我们众人面,说要娶你,他可私下对你说过?” 晏然摇头,赧然不知如何开口。 绮云在外屋正烹茶扫地,听里面说话真切,打帘探进头来,兴奋道:“沈大人真如此说的吗?” “这点小声也落你耳朵里,做丫鬟真是屈才了,你应该去锦衣卫做个探子,”隋白氏笑着点了点头。 “我就说沈大人对小姐的态度不同旁人,从小就是。” 晏然高兴过后,不由叹口气,“别胡说,纵使他有那个意思,我也不同意,今非昔比。”她声音渐弱,却又字字清晰。 隋白氏转头望向窗外,院子里暖意融融,明亮耀眼,她缓缓道:“只要本着自己心意就好,圣上的三宫六院,哪个敢说是与皇家是门当户对的?” 晏然搂着隋白氏的胳膊,轻声问:“你下嫁隋家,后悔吗?” 隋白氏笑得很温和,“若是一年前,你这么问我,我肯定说后悔,可现在不了。” 晏然不解的看着她,隋白氏道:“因为我想过,若重新选择,可能还是会嫁给你隋伯父,所以就不后悔了,虽然他做了很多对不起我的事,但,那个就是他啊!这天还有黑、白两段各六个时辰呢,你总不能喜欢白天,就不要黑夜了。” 晏然翘起小嘴,陷入沉思,沈山的黑和白是什么?他真的能全包容吗?或者说她的黑和白,沈山都能接受? 隋白氏陪晏然用过午膳方回府去,晏然小寐片刻,又迎来第三波客人。 一个白发苍苍,身姿挺拔,精神异常抖擞的老媪。王氏对晏然介绍,这是沈大人特意请来的,隐居钟山的医仙谈媪。 谈媪的大名,晏然早有耳闻,只是从未见过真人,做为传奇医婆,这个女人不到三十岁,便通过司仪监御医处会选,入宫成为御医,专为皇家女眷治病,因治好了皇太后咯血的宿疾,声名大噪,后回归民间,悬壶济世,还广收女徒弟,著书立作。 晏然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这样的传奇女子,激动的病都好了一半。 王氏比晏然还要激动,一想到这老媪的手摸过皇太后,她的嘴就怎么都合不上了,“这要不是沈大人出面,我们哪有这个福气请到您老!” 谈媪说话声音不急不缓,但却分明能听出她对王氏的恭维不太满意,“医者父母心,我们行医之人不挑患者,不过有些有缘分得见,有些没缘分罢了。” 王氏讪讪,“对对对,是是是。” 谈媪为晏然检查得很仔细,望闻问切全用上了,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比昨日赵姐夫瞧的要仔细的多,这应该也是沈山决定请女医来的缘故。 谈媪为晏然开了祛风化瘀的药,又仔细给绮云和花奴讲了两遍如何熬药,绮云生怕记错,还重复给谈媪听。 临走时,王氏给谈媪拿了一两诊金,谈媪笑道:“沈大人已经付了十两诊费。”王氏嘴角抽搐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我这贤侄就是这么客气!” 第二天,下起大雨,院子里的石榴花被打落一地,晏然无聊,趴在窗边向外瞧,一片片红色的花瓣,在风雨的无情激打下,凌乱成泥,晏然想起陆游的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 一种生命的无力感,在心中漾起。 “小姐,该擦脸了,”绮云把冒着热气的松江帕子递到晏然手中,晏然坐回梳妆台前,照着菱花铜镜,轻轻擦拭患处,小花奴趁机把门窗关严,医生说不要见风,可小姐总是不听。 花奴是厨房花老二的孙女,今年才十岁,本来是跟着高瘸子学浇花,王氏给她起名叫花奴,晏然生病,王氏特意把她调到无忧斋,和绮云一起照顾晏然。 花奴干活倒是手脚伶俐,就是不爱说话,到无忧斋不过三日,每天像跟屁虫似的跟着绮云,或躲在家具后面偷偷看晏然,能在屋子里伺候小姐,总比在外面风吹日晒伺候花草强,花老二提醒过这个孙女,做下人的,要少说话,都干活。可她见绮云也是奴才,却每日说个不停,晏二小姐从来没训斥过她,她搞不懂,奴才到底要怎么做才对。 “今早,隔壁魏小娘被送走了,隋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居然还送到门口。”绮云一边看晏然擦脸,一边唏嘘她听来的八卦。 “真卖去南洋了?”晏然问。 “没,隋老爷终是没忍心,听说是卖到岭南了,好歹是大明的地界。” “哦,”晏然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忍魏小娘被卖去南洋,若真那样,就是九死一生了。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生多少儿子都没用,都说女子生了儿子,在夫家地位就稳了,可这不过是个骗人的虚名,犯了错,还不是该罚罚,该休休,到了关键时刻,就算你生的是天王老子都没用。”绮云让花奴把水倒了,自己则把洗干净的擦脸帕子挂在盆架上。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晏然夸赞道。 “这都是小姐教得好。”绮云露出狡黠讨好的表情。 “说说,今日还有什么新鲜事?鼎香楼生意如何?”晏然斜躺在罗汉榻上,用纨扇挡住脸。 “我正要跟小姐说,沈大人给鼎香楼送去一幅对子,嗯~~”绮云思索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好像内容是,“列珍羞於绮席,珠什么什么,下半句是,什么什么芳园, 秦筝赵瑟。 晏掌柜让我问你挂哪里好?” 晏然笑道:“列珍羞於绮席,珠翠琅玕;奏丝管於芳园, 秦筝赵瑟。” “对对,就是这两句。” “沈公子亲自写的?” “听晏掌柜说是。” “那就挂在一楼正堂吧,最醒目的位置。” “好咧,一会雨歇,我就去说。”绮云答应完后,脸色笼罩一团愁容,“还有一事,二老爷家的两个公子,在鼎香楼的账单已经有二百两之多了,晏掌柜去要,没要到,还挨了一顿骂。” “这俩吃冤家的,你告诉晏城,不用去要了,他们愿签单就签,一分优惠都不要给,该写多少数就写多少数,待我病好了,我去治他!” 俩人正说着,前院的刘妈叩门送来一个三层食盒,“小姐,这是沈大人托人送来的,说是雨天湿冷,让你多喝点糖水,少吃辛辣。” “我爹都不管我,他管的可真多!”晏然一边咽口水,打开食盒,一边抱怨。
第144章 144“这个老狐狸!” 堪堪这样过了三、五日,晏然在无忧斋“坐立不安”,虽然祖父留下的寿芝堂(现在更名无忧斋)比她自幼住的闺房要大上几倍,可天生好动的她,依旧是屋里待不住了。 王氏叮嘱看守她的丫鬟,不准她外出见风,若留下疤,毁了容,整个院子的丫头,谁也别想嫁人过另番生活。 好在晏然聪明,不就是脸不见风吗?她让绮云准备了一个超大的帷帽,然后对王氏说:只在院子里,沿着柳树荫下走,帽纱会把脸挡得严严实实,蚊子见了都得掉头走.......王氏这才松了口风,放她出屋。 时值一年中最美好的初夏时节,晏然逛热了,移步渚晴轩中,将父亲送她解闷的“呼风”和“唤雨”挂在廊下,然后让丫鬟把四面窗统统打开。 轩外日暖风和,水波漪漪,晏然先是喂了一会池中锦鲤,然后又凭阑眺望远方,畅快地呼吸几口气,她觉得浑身上下,宛如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无比舒畅。 只是在这舒畅下面,她的心底还藏着一丝空落落,不能道与旁人听的愁绪,但很快这丝愁绪就被眼前账本子填平 了。 “老爷和奶奶在做什么?”晏然两眼盯着账目,一边拨着算盘珠子核算,一边低头轻问。 “咱家奶奶和林二奶奶,还有九莲塘的戚家奶奶,咱家晴小姐,在花厅打马吊呢。” “我姐姐何时来的?”晏然依旧没有抬头。 “早饭就来了,这不三缺一,咱家奶奶特意派轿子接过来玩的。”花奴一五一十地答。 晏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自长这么大,还从未与母亲同桌打过马吊。 核实完家里账目,晏然喝了两盏茶,派人去鼎香楼传话,很快,晏城又送来了鼎香楼的账本。 晏城年纪不过五十出头,在晏氏族里辈分很高,按理说,晏然要尊称他为三爷,但亲戚也分贵贱,晏城那一支实在太穷了,而且他又年纪小,在家族老一辈里,有传言说他是野种,这事的真伪无从查证,但可确定的是,整个家族中,除了晏庭海,没人把他当回事。 晏城从小跟着晏庭海走南闯北做生意,对晏家来说,他更像是一个沾亲带故的老伙计。 晏城老实,从不得罪人,膝下有两个女儿,当年金妈的儿子看上晏城家的大姐,晏城这个老实人头一次发飙,扬言若谁逼他把女儿嫁给金家的混帐,他就拿刀砍了谁,当年这个事,晏家人都知道,晏然也是被他护犊子的样子惊到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父爱。 后来晏然长大了,她对晏城颇为照顾,不论鼎香楼如何易主,晏然都保着他做鼎香楼的大掌柜,每月可以拿十两银子的工钱,外加年底分红。 “二小姐,你这病还没好,这些账目改日看也行,我都盯得紧紧的,”晏城坐在门口的檀木椅上,规规矩矩的。 晏然笑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一来真闲不住,二来,我长姐信任我,让我打理鼎香楼,我也不敢懈怠,现在我们请了教坊司的女伶来唱曲,虽然是朝闻街上第一家,可谁知道明天旁的酒楼会不会有样学样?我们前期投入那么多银子修建舞台,这个本钱都还没收回来,我也不敢盲目高兴太早,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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