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后,贾婆子一脸又忧伤,“昨晚,娘梦见你在城里发了大财,也开酒楼,置宅院,娘和你爹,带着两只老母鸡去看你,可你却不认娘!只知道和你那浑家打情骂俏!硬生生把娘撵出门!” 王献无奈苦笑:“娘,我要发了财,就把你接去住,怎会不认你。” 贾婆子抹着眼泪,趴在儿子肩头,呜呜咽咽,“儿啊,不管啥时候,你可不能不认娘啊!娘把你拉扯大,不容易。” 王管院骂咧咧地在贾婆子身旁走过,“你就不要说梦了,你的梦就没准过,那日你还做梦休妻另娶呢,你那梦都是反的,还是闭嘴吧!” 隋静被逗得捂着肚子,咯咯笑不停,晏晴掩着嘴,发出嗤嗤笑声。 王老翁听到声音,手持竹杖,从后院蹒跚而至,未及站稳,晏然飞奔眼前,“外公!”晏然一把抱住王老翁,又是蹦又是跳,一口一个“外公”,把王老翁叫的心都软了。 王老翁高兴,可毕竟年纪大了,招架不住小姑娘的热情,他呼噜着喉咙,嘟囔道:“回来好,回来好,你稳当点,外公年纪大了,经不住了!” 晏然这才松开手,扶着王老翁坐到堂上,晏晴和隋静跟着进到堂中,施礼问安,自报家门。 与小姐们同行的丫鬟婆子,被王管院请到大院一侧喝茶,王秀儿从厨房端出姜茶水,伺候完水,她迟迟不肯退下堂,眼前几个同龄女孩,服饰鲜丽,让她钦羡不已,她躲在墙角,不错眼珠地看着,怎么都看不够。 晏然不安分,她四处走动,仔细观察院中的一砖一瓦,还有房上的梁、地上的础,她希望能发现一丝变化,以证明时间的存在,可惜这里一切如旧。 唯一有变化的就属王老翁,他须发皆白,身体微躬,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了。 晏然看着衰老的王老翁,眼眶湿润了,心里想好的话,一时堵在心里,竟说不出来了。这时堂后传来一个女人爽利的声音。 “谁来了,快让我瞧瞧,我在屋里想睡一会,都不成!” 说话的女人正是五姑娘王蓁,她挺着孕肚,像螃蟹一样,昂首阔步地走过来,“赵大马”穿着细葛道袍,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赵大马”的赘婿日子,似乎不太好,他表情唯唯诺诺,没了当年的精气神,晏然暗自唏嘘:婚姻就像磨盘,再坚硬的豆子在一次又一次的研磨中也变成了渣,“赵大马”变成渣滓的速度有些快了。 “赵大马”读懂了晏然的眼神,他觉得有些许难堪,多半时间,他都低头不语,只有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他才开口跟晏然说上几句闲话,他怕冷场。 话过家常,姑娘们简单凑合了一顿饭,晏然决定带姐姐们逛逛谷兰庄,她生活五年的地方。 时值春耕,男人在田间劳作,女人仨仨俩俩倚着门槛,看光景,晏然一行人太过耀眼,惹来村妇指指点点。 “这是谁家姑娘,真漂亮!” “那个高个穿绿裙的,好像是王家外孙女,都长这么大了,啧啧啧,这马上要许人家了!” “看那神态像是王家外孙女,天生一个笑模样。” “这孩子命好,投胎到有钱人家,不像咱们,孬命。” “当年,我还以为这孩子没人要,扔乡下了呢,我还想等她长大,给孙子做媳妇,长得怪好的。” “给你孙子做媳妇?亏你敢想,晏家在城里,做大买卖,日进斗金,听说晏家用的饭碗都是金子做的,就你家那二亩地,还想娶晏家闺女,真是白日做梦!” 几个女孩并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她们自顾自的游山玩水,直到太阳西落,王秀儿出来找,她们才意兴阑珊地回到王家大院中,王兆生此刻也从县学回来,亲人重逢的热闹,夹着因贫富差距带来的客套,大家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其乐融融。 大黄狗趴在晏然脚下,守着久别的小主人。 乡下的夜晚格外寂静,静得可以听到花草生长的声音。晏然坐在王蓁身旁,附身听王蓁肚皮里的声音,“我能摸摸吗?”晏然小心翼翼地请示王蓁。 “当然可以,轻点。”王蓁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 晏晴和隋静都见过女眷怀孕,对王蓁的肚皮并不稀奇,唯独晏然从未和孕妇近距离接触过。 “也不知道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晏然伸出小手,覆在王蓁腹上,她紧张得手指不敢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希望能得到肚里孩子一点回应。 “大夫来看过,说是个男孩。” “这东西隔着肚皮,怎么能看准?生出来才知道,大姐生晏然时,不就闹个乌龙嘛!” “赵大马”总是一鸣惊人,王蓁狠狠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王老翁皱着眉头,无奈道:“你这嘴啊,能不开口还是不要开口了!” “赵大马”知道自己又失言了,他扯着嘴角,冲晏然无奈一笑。 与众人态度相反的是王秀儿,王秀一直站在门口,在“赵大马”暗自神伤时,她主动走上前,贴心地给“赵大马”舀了一勺汤羹,退后时,她还特意在“赵大马”肩头按了一下,此举似安慰,又似鼓励。 王秀儿的举动引起晏然注意。晏家下人有四十多个,这些年,晏然因为不受宠,更可以冷眼旁观人与人之间的奉承、巴结和阳奉阴违的讨好。 晏然忖度王秀儿的心思,暗暗觉得:以后王家不能消停了!转念再想,“赵大马”虽然缺点一箩筐,但本性善良,想必日后闹归闹,未必能出大乱子。 就在晏然胡思乱想时,“赵大马“问晏晴:“你娘不打算再生一个吗?晏家偌大的产业,要是没儿子,以后族人霸产,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人的事,大人自有打算……”晏晴拉着小脸,看向晏然,心里嘀咕: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未等晏然为晏晴解围,就听王蓁吼道:“你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晏家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赵大马”本不想回嘴,可今日小辈多,他挂不住面子,斗胆分辨:“我只是好心询问,都是一家人,难道我关心也不行吗?还是说我在这个家,我没资格…….” “你说你有没有资格?”王蓁毫不示弱,句句紧跟。 王蓁的话刺痛了“赵大马”,当年,他入赘王家,不是因为他娶不到妻,而是为了王蓁,他能做到别的男人做不到的。可是这些年,在王蓁眼里,他做什么都错,说什么都不对,他已经忍无可忍。 王秀儿贴心地将“赵大马”面前的酒碗倒满酒,“赵大马”一饮而尽。 “你俩都少说两句吧,一说话就拌嘴,做夫妻做成你们俩这样,真是一对冤家!”王老翁拍桌警告,春寒加上生气,勾出了王老翁的旧疾,他捂着嘴,扭头猛咳,晏然心疼,一面帮他揉背顺气,一面命王秀儿给王老翁的汤碗盛满。 “你五姨母可真厉害,半分面子都不给夫君啊!”隋静对晏晴耳语。 “让你见笑啦,可能入赘的都这样吧?你家就你一个闺女,你爹娘又疼你,以后,你要不要也招个入赘的?”晏晴掩嘴低声道。 “我看招个入赘的不错!”隋静掩嘴嗤嗤笑,关于入赘的话题,她曾偷听爹娘说过,若能招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入门,而自己又不用离开隋家,那真是两全其美! 王兆生对这种争吵,习以为常,连劝都不劝,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饭。
第33章 33谷兰庄夜谈 撤去残肴,重设茶席,众人手捧清茶,继续闲话家常,奈何一位年事已高,一个大着肚皮,很快茶话会也散了。晏然与姐姐们兴致盎然,移步院中赏月,直到月上柳梢头,凉风习习,才不得不携手归寝,她们住的是四姑娘王芷出嫁前的闺房。 这间朴素的乡下房子,长宽不过十几步,暗红色的榆木家具,年久失漆,就像贾婆子的脸皮一样,暗无光泽。桌上,孤零零躺着一把铜镜,乌突突的镜面,看上去最少三年没打磨了,墙角处,堆着三个破旧的樟木箱,好在整个房间都被人精心打扫过,三个女孩都被教养的很好,虽然不适应这种简陋,但也并不嫌弃。 绮云等小丫头难得到乡下玩,想着法儿的赖在小姐房里,不肯离开,于是乎,一人烧炉煮水,一人洗杯,一人把白天摘的果子端上桌。 小小房间,挤得要转不开身了。 “以前你住这个房间吗?” 晏晴摆弄着眼前的铜镜,她没想到镜子不打磨会是这个样子。 “我的房间没这么大,一会她们住那。”晏然手指着绮云和绮霜。 绮霜撅着嘴,不高兴道:“那个房间还不如这个房间一半敞亮。” 晏晴讶异地“哦”了一声,居然有比这还小的房间! 她偷觑晏然,想到妹妹在这逼仄的房间里,生活了五年,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她说不清这是愧疚、同情还是庆幸,然后她又想到王氏,晏家的少奶奶,花样的美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居然也是从这阴暗的房间里走出去的。 晏晴揪着手帕,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优越感。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隋静推了她一把。 晏晴莞尔一笑,歪头看向晏然,“印象里,五姨母的脾气,没这般辣躁啊!人道:‘贤妻敬夫’,她这个样子......五姨父好可怜。”晏晴摇着头,一幅可爱纯真的模样。 “听说怀孕的女子,脾气都辣躁!” 隋静以姐姐的姿态为众妹妹答疑解惑。 “你见过几个怀孕的女子?”晏然将果盘递给二位姐姐,调皮的眼神停留在隋静脸上。 “我年纪比你们大,自是比你们见的多,”隋静强做镇静地解释:“怀孕的女子,肚大如筐,走路如蟹,我想,未孕的女子都体态轻盈,身姿曼妙,突然腰间多个筐,心情能好才怪呢!”隋静起身,学起孕妇走路的样子。 绮云和绮霜纷纷点头,表示有道理,柳娘憋着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转身出门去准备面汤 洗脸水 。 晏晴见隋静一边说,一边学,“你说就说,不要学了!”她乐得前仰后合,趴在桌上。晏然也笑不拢嘴。 “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到了你们家的地盘,你们姐妹俩,合起伙来欺负我,看后日你俩去我家读书,我怎么收拾你们!”隋静佯装发狠貌,随手拿起盘中的梨子,大口嚼着,嘴里不忘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后日定要雪耻今日之辱。 晏然佯装害怕,颤颤巍巍道:“姐姐莫生气,我们刚刚说,怀孕的女子,脾气才大!姐姐一个未嫁女,怎也恁大气性?” 隋静嘴上吃了亏,憋着坏心要报复晏然,她装模做样地走到晏然身旁,伸出两手,出其不意地伸到晏然腋下,晏然不怕打不怕骂,就怕别人挠痒痒,这下她宛如一只龇须咧嘴的弯腰大虾,连声认错告饶,两个女孩扭缠玩闹在一起,从椅上到床上,从屋中间到墙角处,咯咯笑声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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