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晴怔怔望着烛光,没有回答,而是拿起烛台旁的烛剪,修理烛芯。 晏晴不说话,晏然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处说起,姊妹俩一个看着蜡烛,一个看向窗外的月亮,此时是下旬,月亮像银钩一样,高悬空中,晏然看着看着,嘴角流出一丝甜甜的笑意,这月亮,好像温廷言笑时,嘴角那条弧线...... “也不知赵公子人品如何,我不求他相貌如何俊朗,只要不像咱爹那样,一辈子无所事事,只知逗猫走狗就行!”晏晴说完,双手合十,对着烛灯,口中唪诵起经文。 “你念什么呢?” “《金刚咒》,我手抄了一份,你要不要?” 晏然摇摇头,“不要!”她想劝晏晴几句,可她不知道如何劝一个信命的人,因为那是一个死循环。 “不要就算了,”晏晴继续唪诵,晏然不得不找些话打断她,“姐姐也不用太焦虑,你的婚事,是祖父张罗的,一定差不了,你比静姐姐幸运多了。” 果然,晏晴听到比较之语,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笑意,“那倒是,祖父是真心为我考虑的,他不会拿我的婚事去算计利益,咱爹,咱娘都不会。” “咱爹,傻呆呆的,固然不会,咱娘,那是不敢!”晏然咯咯笑道:“到我议亲的时候,就不一定喽!”她关上窗,坐回椅上,眼睛忽闪了一下,又道:“咱娘也不会算计我,她看不上我,哈哈!” “看你说的,咱娘,咱娘只是......”言不由衷的辩解,让人口舌迟钝,因为要给大脑留出酝酿谎话的时间,晏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晏然语气轻快,好像并不为之伤心,“手指伸出来还有长有短,爱自然也会有高低之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是最低的那个!”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命!” 晏然白眼无语,她不想与晏晴坐在一处聊天了,她是一个用命来回答一切人生困惑的人,晏然打着哈欠,晏晴瞟了她一眼:“明天妹妹若没事,我们一起去静慈庵烧香吧?” “好,叫上隋家姐姐,她一定也想出来透透气,”晏然知道隋静也要在家憋疯了。 “好啊,”晏晴爽快答应,人多更热闹。 姐妹俩正在告别,绮霜来了,她来得很是时候,晏晴像个木偶一样,任由绮霜给她披上氅衣,戴上防风的帽子,这时,绮云端着热水盆进屋,她没料到屋里多一个人,无有斋本就狭窄,她恍神的功夫,热水溅到地面上几滴。 绮霜仗着自己年纪长,又是伺候晏晴的体面人物,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你这丫头,毛毛愣愣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绮云心道:在无有斋,轮不到你教训我,遂回瞪了她一眼。晏晴忙说没事,拽着绮霜离开。 绮霜把热水盆放到床塌前,让晏然坐下洗脚,“主子不凶,下人凶,再过个十几年,我看绮霜就是金妈第二。”她手不停,嘴也不停地嘀咕。 “哈哈,看你说的,绮霜姐姐就是嘴巴琐碎点,怎么就成了金妈第二了!要是按你的说法,几十年后,你会不会也成了金妈第三?” “我才不会成为金妈第三呢,我刚说了主子不凶,下人才凶,我的主子凶的狠,所以我再过多少年,都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伺候我的凶主子。” “你说我凶,我给你点洗脚水喝,”晏然说着用脚撩起洗脚水,溅在绮云的衣裙上。主仆二人嬉闹了一会,各自休息,等待明天进香祈福。
第78章 78如山壁立可安居 翌日晨,晏家姐妹梳洗完毕,与隋静一起出发青岩山。 出发前,隋静先是拉着晏家姐妹到轿房,高兴地为二位展示家中新购置的豪华暖轿,若是以前,这种奢侈的轿舆只能官宦子弟乘坐。 如今世风崇奢,开国之初,洪武帝定下的衣食住行,一律从简的规矩,早就不复存在,稍有财力的商贾仕宦之间,攀比之风盛行。隋忠就很热衷于此。 隋忠一为讨夫人开心,二为彰显隋家财力,这一个月,竟大手笔先后购进三乘轿舆。 做工考究,装饰豪华的庞大轿舆,把晏家姊妹震慑住了。 隋静摸着左边轿子亮闪闪的水晶珠帘,又看看右边轿子雕花的轿窗,佯装可惜道:“可惜几天不能带你们坐这两顶轿子。”她捺着嘴角,表情黯然。 “为何?”晏然不解,难道就是让我们看看? 隋静装不过三秒,随即就咧开嘴,露出一排玉米粒似地小白牙,她拉着晏家姐妹出了轿房,蹦蹦跳跳到了后院马厩,指着墙角柚木制成的庞然大物,说:“这个新舆厢,不错吧?我们今日坐马车去青岩山!” “这也是新买的?” 晏家姐妹满眼羡慕,眼前这顶舆厢,宽敞的空间可以容下六人,厢体漆黑如墨,四根支撑柱,均雕着吉祥的图案,并用金粉勾边,与下沿上嵌入的铜饰,色彩呼应,四周的帘子,是绡金缀珠的,风吹过时,居然变幻出五彩的色泽。 隋静对自家新轿很是满意,亲自监督轿夫将轿舆套上辕马。 晏然获准第一个上轿,她一会摸摸轿帘,一会又蹲下欣赏轿凳上的织锦坐垫,心中无限感慨:隋伯父生意越做越大,这两年,又是装修庭院,又是购置新轿,晏家可真是比不上喽! 晏晴也满眼羡慕,只是不像晏然外露。 三个小姐为在路上说悄悄话,打发丫鬟们另乘马车跟着。 快乐会冲淡人对时间的感受,也不知走了多久,晏然把头从轿窗处收回,就像发现宝贝一样,一脸欣喜地看着晏晴。 “赵家医馆是不是叫恒安堂?” 隋静料到外面就是恒安堂了,忙凑过身,探头出去看,“晴姑娘,你看,你夫家的医馆。” “别乱说,八字没一撇呢!” “管你一撇还是一捺,你再不看,可就过去喽!” 晏晴怎会不好奇,之前那一眼半,哪里够她看的,她知道时间紧迫,也不矜持了,紧贴着车厢壁,顺着晏然手指,探头向外张望,“我只知道,赵家医馆名叫恒安堂,应该就是这家吧?医馆总不至于有重名的吧,”晏晴喃喃自语,将信将疑,眼睛却不肯眨一下。 “让我看看,赵公子在吗?里面那个是吗?”隋静尤嫌小窗看得不过瘾,掀起轿帘,撅着屁股向外看去。 小小的轿子,瞬时露出六只杏眼,齐刷刷看向路边那间恒安药馆。 “哎呀!”隋静失声叫道。 原来是马车的轮子压到石头,车子向后晃荡了一下,隋静一没站稳,正好坐在晏然和晏晴姐妹俩的怀里,三人哈哈大笑。 “停轿!”隋静来了兴致,突然大喊道。 “你要做什么?”晏晴意识到隋静肯定有什么突发奇想,而且这个奇想肯定是关于她未婚夫的,不禁小心脏砰砰跳,面容僵硬得像一块玉板。 后面轿子里的柳娘下来,走到小姐轿子跟前听命,隋静复撩起轿帘,“柳娘,你去对面恒安药馆,帮我买一份消食的药来,然后,仔细看看里面那个穿蓝色直裰,都戴四方巾的公子,问问他是不是赵公子,再仔细看看他的相貌如何?” 晏晴拉着隋静的衣角,大喊:“不要,不要去,” 她慌的对柳娘又是摆手又是跺脚。 “去,去,让她去,难到你不想知道吗?”晏然拉回晏晴的手,笑嘻嘻地起身也欲下轿,“你不想知道,我还想知道我未来姐夫长什么样呢?要不,我也下去吧!” “你不要去,”晏晴拉住晏然的手,她不得不对隋静的建议让步,“赵公子不认识柳娘,看一眼也就罢了,你以后自有和他见面的时候,若是被发现了,我就要丢死人了。” 晏然见姐姐急得脸都红到脖颈了,只好作罢。 轿子稳稳地停在恒安堂门口,轿子上的三个小姐,一个心情忐忑,两个好奇吃瓜。 须臾功夫,柳娘面带笑容,手里提药包,走回来,或许是她们这俩马车太过耀眼,药馆里的人也似有意似无意地看过来。 “怎么样?你上来说,”隋静掀开轿帘子,让柳娘上来,晏然眼睛看着窗外,耳朵听着柳娘汇报,“小姐们猜的没错,那个就是赵公子,我细瞧了,模样俊俏着呢,晏晴小姐不吃亏。” 众人一听,捧腹笑个不停,晏晴羞的把脸藏到晏然的背后,气道:“你们就取笑我吧,早晚你们也有这一天。” “早晚的事情,早晚再说,今天我先笑个够,”隋静捂着肚子,不停晃着小脚,柳娘也笑了一通,然后坐回自己的车,车马继续南行,欢声笑语冲出轿帷,伴着哒哒马蹄声,在市井里巷的上空荡开,转瞬就被人来人往的熙攘声掩盖。 *** 静慈庵始建于唐,是金陵世家女子、官宦女眷烧香祈福之所。每逢初一、十五或是香会、佛诞,这里都热闹的如同过节,晏然来的这日,恰好避开了这些日子,庵门前的空地上,卖茶的和卖香烛元宝的摊位前,人并不多,晏然等人下了车,略微逛了逛,就直奔庵殿正堂。 小姐们并不吝啬,香油钱都给得足足的,又因隋白氏是静慈庵最虔诚的香客,庵里的老师太很快就认出其中一个隋家小姐。 老尼姑派了一个与隋静年龄相仿的小尼姑做向导,几人看过观音阁,拜过未来佛,最后来到供奉月老的殿前,这才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我们抽个姻缘签吧?我先来!”隋静拿起签筒,虔诚的朝月老拜了三拜,随后她使劲摇晃签筒,签筒里的哗哗声,似乎有催眠的作用,隋静竟然摇了好久,当晏然以为她终于要住手时,她又摇了一下,直到一声啪嗒响,终于有一根竹签落了地。 晏晴和晏然也随后效仿,只是她俩速度比较快,各掣一签后,三个姑娘一起走到门口。 负责解签的老尼姑,坐在殿门口的一张旧木桌后,桌上摆着一个功德箱,还有一摞解签的黄纸,上面是朱砂画的符,让人看不懂,可又莫名的敬畏。 在晏然眼里,老尼姑的神态,比身后的菩萨多了三分市侩,她对算命卜卦没有兴趣,可又不想扫了姐姐们的兴致,只能陪笑随同,负责为姑娘们引路的小尼姑,走到老尼姑身旁,耳语了一番,之后,老尼姑脸上愈发和蔼可亲了。 “三位小姐都求姻缘?”她明知故问。 “嗯,”隋静和晏晴显出极大渴望,狠狠地点了下头,不过隋静的渴望要胜过晏晴的渴望,以至于她脸上有了窃色,向后退了半步。 “那就你先来,”老尼姑指着站在最前面的晏晴,伸手接过签条,她只看了一眼,就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上签!姑娘你有福气,命中儿女双全。” 晏晴乐红了脸,从腰袋里掏出一两银子,低头向老尼姑谢过。 “姐姐这回可以放心嫁了!”晏然打趣地跟晏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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