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吼完了才看向来人。 魏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 应五郎觑见他冰凉的眼眸,心里有些发毛,直觉眼前这人不好惹,刚刚又被折腾得身心疲惫,他吞咽了一下喉咙,强撑着气势,但开口就露了怯,声音结结巴巴的 “小爷,小爷不和你计较。” 接着他就要带人绕过魏钦,又见魏钦身后还一个人抱臂靠在墙上,眯着眼睛打量他。 陈愖笑着说:“哟,让我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小矮胖东西挡了小爷的道?” * 曹成摸着头:“小姐觉得这样可以了?” 明黛坐在游廊的美人靠上,小脸憋笑憋得通红,看应五郎走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曹成,你真是太厉害了!” 说完手指捏起一颗细碎的小石子,学着曹成的模样,往远处弹。 “唰——”
第五十章 安姓公子并其余几人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应五郎送回家, 送到门房由应府的小厮接了手,便匆匆告辞离开,不敢逗留片刻。 应母瞧见应五郎的模样大惊失色, 又怒又急, 一边心疼的让小厮去请大夫, 一边喊来跟随应五郎出门的人来问话。 “你们不知道五少爷被谁打了?”应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小厮们支支吾吾地不敢抬头。 那头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的应五郎出了声音,应母忙看过去:“怎么了?” 应五郎淌着眼泪, 脸被打肿了,本就肥硕的脸更加吓人,说话也不利索:“我,我也不,认识!” 他发誓他真的不认识打他的那两个人。 应五郎不学无术,考不上功名, 也没有做生意的本事, 前些年应家花钱给他在盐所买了个闲散小官, 只需要每月前去点个卯就好, 他在家游手好闲,没事做就在仪真县拉帮结派, 横行霸道, 他认识结交了县城中大部分的老爷公子。 今日那两人, 他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他们肯定不是仪真人。 “什么外乡人?哪里有外乡人敢在外面打人惹是生非?”应母深知他愚钝, 不太敢相信他说的话。 难不成是什么隐居在仪真的人?不管是谁, 他们应家都不怕! 应五郎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哭嚎起来, 他下巴脖子都疼。 “你在家等着大夫,我亲自带人去资福寺看看到底是谁敢惹我应家。”应母性格彪悍。 应家有着仪真县最大的造船厂, 在本地很有些体面,又与府城长淮盐号甄家有着姻亲关系,几乎是无人敢惹,甚至就连县太爷上任都得来拜会,现如今家中少爷被人打了,竟问不出对方来历。 “要是吞下这口气,那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投了扬子江!” “投扬子、江!”应五郎附和。 而魏钦的车架此时已经离开资福寺后街往南城门去了。 明黛坐在马车里,瞧着陈愖不停得转动自己的手腕,忍不住问:“陈静照你的手怎么了?” 陈愖有些无语,他许久不动手,打人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扭了一下手腕的筋骨,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无妨,他觑了一眼身旁正经淡然,衣冠整齐的魏钦。 魏钦回看他一眼,目光十分冷静。 陈愖轻咳一声:“有只野猪窜到街上,我帮忙去抓野猪,不小心扭了手腕。” “什么时候呀?我怎么不知道?”明黛懊悔自己错过这个热闹。 陈愖呵笑:“你在后院,不赶巧。” 明黛点了点头:“好吧!” 不过她的热闹也很好看呢!想到这儿,她心里又开心起来,难得好言好语地关心陈愖:“哎!你真倒霉,下次要多注意呢!” 下次? 陈愖想到魏钦给他的丰厚的补偿,要是还有下次,他一定为他肝脑涂地,两只手腕都扭了也没有关系! 明黛现在整个人都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兴奋,魏钦注视着她雀跃的小脸:“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 明黛很早就想揍应五郎了,只可惜没人帮忙,现在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了。 她把应五郎的面容从脑海中踢出去,漂亮的眼睛含笑望着魏钦英俊的面庞:“真是太感谢你带我出来玩了!” “遇到的事情开心,中午吃的那碗素鸡浇头的汤面也好吃啊!”明黛慢慢品味。 真好啊! 明黛深叹口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魏钦垂眸,他也觉得不错。 他们在申时初刻出了南城门,赶在申正时分倒了清江渡口,再渡口上夜航船,过扬子江,次日抵达应天府上元县。 魏钦早就安排的船在渡口等着他们,是只中等大小的航船。 渡口航船往来络绎不绝,各色各样的船看得明黛眼花缭乱,赶路的人也多,周围都是人,肩挨着肩,脚踢着脚,哪怕魏钦带着护卫小厮,她不敢松懈,紧跟在魏钦身旁。 她伸长脖子,看前面靠岸的地方也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魏钦扫过她额头出的层细汗,沉声道:“别急,慢慢走。” “什么?” 耳边尽是嘈杂声,明黛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慢慢走,我们不用着急赶路。”魏钦很耐心,微微俯身。 这回明黛听清了,她下意识地说:“我怕别人把我们挤散了。” 到时候她要到哪里找他们,独自一人身处异乡,多可怜。 “不会。”魏钦突然抬手牵住她的手。 明黛一愣,魏钦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沉默着牢牢地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走向他们要乘的航船停靠的地方。 他坦坦荡荡的模样,明黛忍不住脸热,想抽回手,可他握得紧,她动不了。 等到了船前,明黛红着脸也不看他,提着裙摆踏上跳板,走到船甲板上。 水面辽阔,回头看岸边,路人都变得十分的渺小。 这只航船虽是中等大小,但足足比只有一间通铺的小航船大了五倍不止,船舱房间也多,明黛只乘坐过画舫游船,第一次出远门,自是有些新奇。 魏钦看明黛好奇地张望,招招手。 明黛犹豫了片刻,走过去,说话时声音也软软的:“又怎么啦?” 魏钦低头轻笑一生,安排她住到船尾倒数第二间。 “有什么讲究吗?”明黛不懂。 正好送行李来的浦真听到,给她解释,船尾稳当,最后面的那间睡起来还要更舒服:“只是小姐不知道这水面勾当多,船头船尾两间房都留给护卫住。” “有什么勾当?”明黛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浦真可不敢说了,他瞧了魏钦一眼,嘿嘿笑了笑,跑去做事了。 他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明黛心痒痒,转头问魏钦:“什么?” 魏钦倒是不想吓到她。 看出他的犹豫,明黛眼睛一转:“我去问陈静照。” 陈愖正在挑选自己的房间,听到自己的名字往声源处看,抬脚就要过来:“找我什么事?” 被魏钦眼风一扫,陈愖不再自讨没趣,连忙推开身前的房门走进去,嘴里还嘀咕:“手腕疼,推不开呐。” 魏钦收回目光,轻“嘶”一声,哂笑道:“知道怎么拿捏我了?” 船身忽然一震,启航了。 明黛抿着唇,望着渐渐远去的渡口,假装听不懂,试图囫囵过去。 魏钦觉得好笑,也不揪着她不放,拂一拂袖,推了她隔壁的房门。 明黛跟着他进去,内里陈设比昨日住的客店还要富贵。 而他又住在她隔壁,明黛忽然想起来他借自己穿的道袍还没有还给他,不过绦带扣她随身带着,她掏出荷包,取出绦带扣:“喏!” “衣裳过会儿给你送来。”明黛说。 “不急。” 魏钦接过来,在手心里把玩,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目光落到她攥在手里的荷包上,眉心微动。 他捏着绦带扣转头看了看周围,似乎在找什么。 “这个给你先放着吧。”他这只绦带扣价值不菲,明黛好心地递上荷包。 “不过这只荷包是我自己做的,你别弄丢了,还要还给我的。”她提醒道。 绿缎绣荷花的小荷包,虽然针脚松,绣技青涩,但也能看得过去。 要不然明黛也不会带着它。 果然如此。 魏钦只道一声:“多谢。” 本就带着磁性的声音含笑,更加悦耳动人。 明黛忍不住摸了一下发热的耳朵,他做什么这么客气。 她看他把荷包揣进自己的袖兜中,转头顺势捡了房间里备好的果碟,坐到他身旁,好仔细听他说话。 魏钦看着把自己当作说书先生的明黛,心中有些无奈。 魏钦自是不会讲生动的故事,语气平淡冷漠。 航船一启航,行到宽阔浩荡的江上,别说不通水性,便是通水性的人遇到危险也不一定能保全自己,每走一趟水路便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至旁人之手,什么事情都会可能发生。 有水贼趁机溜上船杀人劫财,祸害女子,掳走孩童,有船家本身就藏着祸心,见你手头富裕,撑着船直接将人拐到陌生地界杀害…… 各种骇事每日每夜都在发生。 当年魏老爷便是押送货物的途中遭水贼劫了船,身中数刀,水贼见他半死不活的,便把他随意丢在了船上,魏家的货船在江面上飘荡了一夜,幸好被明远发现货船不对劲,魏老爷这才救回一条性命。 这么恐怖的事情再搭配上他冷硬毫无感情的语气,明黛不由得背脊发凉,蹬蹬地跑回自己房间里,片刻后又回来问他:“你遇到过危险吗?” 魏钦沉如寒潭的长眸微弯,遇到他,害怕的该是别人。
第五十一章 明黛不在扬州, 自然不知扬州出了件大事,邵伯裴家老爷生辰当日,膝下独子裴子京留下一封信后, 离家出走了, 听说是去京城投奔他的亲伯父裴大老爷了。 裴家闹得人仰马翻, 裴家派人找遍了扬州城,光是一条双柿巷就翻了三遍, 还是寻不到裴子京的踪影,裴家人只能相信他真如信中所说去京城了,在外找人的小厮也打听到那日清晨有人在码头看到了裴子京。 裴母想到裴子京独自一人坐船去了京城,更加害怕,提心吊胆放心不下,忍不住去了甄府。 应太太看见裴家中心中恼火, 这一他们甄家也跟着丢了脸, 裴子京简直是把她甄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 两家本来计划着在裴老爷生日宴上宣布裴甄结亲的好事, 众多亲友都知道也提前备好了贺礼, 谁知突然出了裴子京这个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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