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让他屡屡破戒的少年,一向杀伐决断的詹灼邺竟一时感到束手无策。 理智让他远离这味蛊,可当他瞧见小少傅眼底溢出的落寞之色,还是忍不住将少年带到马背上。 带着小少傅去林狩猎一圈,不过是一件渺不足道的小事,无伤大雅,亦不会左右他的心魔,詹灼邺想。 “就算让他一日,亦赢不了孤。” 人不轻狂枉少年啊! 听到太子放下的狂言,姜玉竹还想再劝一劝,可规劝的话刚到嗓子眼,男子已然驱策起身下猎马。 古树遮天蔽日,正午日光穿透错综复杂的树冠,洒落下千丝万缕金线。 二人一马,穿梭在幽静的林间。 对于心血来潮要带自己狩猎的太子,姜玉竹想了想,觉得太子心高气傲,若是让他和大皇子在同一起跑线上比试,都是一种耻辱,所以才会随便寻个理由,借着带她狩猎的理由消耗上一日,再奋起赶上,才更能彰显出太子的晓勇不凡。 太子这招,真是杀人诛心呐! 姜玉竹脑中胡乱琢磨着,压根没注意树林间发出的轻微异动。 “聚精会神,前方有猎物。” 太子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玉竹收回神游,支起耳朵仔细聆听,果然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间沙沙作响,隐约有一道身影藏匿其中。 姜玉竹举臂拉弓,正要放箭,可灌木丛里的猎物好似察觉到了危险,迅速冲出来闪身逃窜。 原是一只体型壮硕的野山猪,难怪发出不小的动静。 詹灼邺毫不迟疑,当即驱策马镫追赶猎物。 野山猪不同于圈养的肉猪,它们四肢肌肉发达,跑起来的速度不输于獐子,在山林间左蹦右跳,灵巧闪躲。 马背上的姜玉竹被颠得腾云驾雾,还好昨夜苓英给抹胸加固的两根带子够结实,不过即便如此,她仍觉得胸口玉兔乱颤,时刻有脱洞而出的危险。 “它的速度慢下来了,放箭。” 听到太子指令,姜玉竹立刻绷直起身子,搭箭拉弓,瞄准撒丫子逃窜的野山猪,一连放出三箭。 嗖嗖嗖三箭飞驰而出,却没有一箭挨上野山猪的皮毛。 正当姜玉竹感到气馁时,又听太子耐心传授道:“少傅,你要学会预判猎物的闪躲路线。” 得到点拨的姜玉竹再次拉开弓弦,同时留心着野山猪每一次落脚的位置。 太子御马之术出众,在姜玉竹聚精凝神时刻意放缓了速度,使得她放出的这一箭又准又稳,一下子命中野山猪的后腿。 “嗷呜” 中箭的野山猪痛苦哀嚎一声,再也无力逃窜。 “殿下,臣....臣居然射中了,多谢殿下策马相助!” 姜玉竹欢喜至极,心中一扫方才的落寞,转过身冲太子笑道。 詹灼邺低头看向眉飞色舞的小少傅,少年唇红齿白,乌眸清澈,额上沁出一层薄汗,赛雪肌肤在日光下泛着迷离光泽,嫩颊绯红,犹若在冬雪中绽放的红梅,艳色独绝。 少年此时的模样渐渐与梦中女子重合在一起,让他自持清明的那根心弦骤然间彻底崩断。 姜玉竹见太子直勾勾盯着她不言语,眸色幽深得可怕,仿若风雨欲来之前的海面,平静之下隐藏着暗涛汹涌。 忽然,太子伸手按压在她肩头,力道之大,好似要捏碎她的肩骨,姜玉竹来不及反应,已被太子压得向后仰身,后腰落在男子结实的臂弯,被迫挺起的胸脯紧贴在绸缎衣料上,隐隐绷起一抹浮起的弧度,微不可查。 姜玉竹急忙伸出手遮挡在胸口,再抬眸时,男子俊美如玉的面容已沉沉压了下来。 二人鼻梁厮磨,唇瓣若即若离,灼热的鼻息在彼此面颊间隐隐流动。 姜玉竹脑中一片空白,她僵着身子,呆呆盯着男子形状好看的薄唇即将要压上她的唇瓣... “吁!” 恰在此时,不远处来了一队狩猎人马,发出的动静及时打断太子的动作,只见男子眸底醺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姜玉竹感到眼前骤然一亮,腰被男子强健有力的手掌托起。 师生二人端坐于马上,神色清明,仿若刚刚没有人想要逾越过那条不可言喻的界限。 林中太静谧了,方才那对人马嬉笑着离去后,树枝上的鸟雀具被惊飞,四周寂静无声,衬得胸腔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如雷灌耳。 “咳咳,臣刚刚得意忘形,险些没坐稳,多亏殿下扶了臣一把...” 姜玉竹率先打破沉默,为太子之前意味不明的举止开脱。 太子紧抿薄唇没有言语,眸光晦暗难明,突然翻身下马。 只见他从箭筒抽出一根箭羽,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弓起箭,疾驰而出的箭矢好似挟裹着无法宣泄的戾气,扑哧一声刺入皮囊下,原本倒地抽搐的野山猪再无生息。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姜玉竹轻轻吞咽口水,心中了然太子这一箭的暗示。 若是她口风不严,将刚刚二人险些越过雷池之事泄露分毫,那她的下场便如眼前四腿僵直的野山猪一般。 收拾好猎物,太子没有与姜玉竹共乘一马,而是牵扯缰绳领着马儿前行。 姜玉竹坐在马上,她望着男子挺拔如松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这个少傅当得愈发不像话了,先前在福王私宴上让太子干起侍女的差事,如今在猎场上又让太子当起了夫马。 姜玉竹脑海中突然闪过“捧杀”一词。 捧得越高,铡刀落得越狠! 看来她要赶在刀落前,趁早向皇上递交请辞书。 回程的路上全靠太子徒步前行,待到二人走出树林,已是黄昏日下。 期间,姜玉竹试着唤了几声太子,询问要不要换她去牵马,可太子置若罔闻,那孤绝料峭的背影始终未曾转过来。 回到行宫后,姜玉竹连衣服都没顾得换下,就开始伏案撰写请辞书,字里行间透露出她才疏学浅,而太子才德兼备,她实在没有什么学识能传授太子,恳请皇上还是寻来德高望重的大儒之辈教导太子。 至于大儒的年纪最好大一些,面相威严一些,以免太子目无师长,日久天长相处下来,干出颠倒师生关系的糊涂事。 书写完毕,姜玉竹放下狼毫笔,伸手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太子刚刚攥在她肩头时,手掌的力气太大了,在那一瞬间,姜玉竹恍然发现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若是对方想要做什么,她只能任人鱼肉。 还好,太子终究没有越过雷池。 而她,亦顺利守住了秘密。 姜玉竹回忆起她在太子府居住的多日里,太子对她一直是以礼相待,除了近日传授她箭法时多了些肢体接触,从未像今日一般失去分寸。 思来想去,她认为太子并非喜好男色,只是恰逢男子到了躁动的年纪。 遥想几年前姜墨竹被京城的花红柳绿迷了眼,还悄悄去了趟怡香楼,被父亲发现后差点儿打断了腿。 所以太子约莫,大抵,多半...是到了男子躁动的年纪,一时间意乱情迷,只要太子日后迎娶太子妃,还是一位能够为大燕传宗接代的好储君。 须臾后,苓英走进书房,对正在愣神的姜玉竹催促道:“公子,晚膳备好了,快来用膳罢。” 在狩猎场上奔波半日,姜玉竹确实饿了,她起身走向正厅,瞧见红木八仙桌上摆放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顿觉被勾起了馋虫,她吸了吸鼻子,双眸一闪一闪,好奇问道: “好香啊,这是什么肉?” 苓英正在摆放碗筷,顺口接道:“这是公子与太子殿下今日一起射杀的那只野山猪啊!殿下令御厨给公子烹制一桌全猪宴。” 姜玉竹刚刚升起的口腹之欲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她面色复杂,蹙眉盯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肘子肉,好似瞧见野山猪的幽魂正在冲她掉眼泪。 在收到太子杀鸡儆猴的暗示后,姜玉竹对外宣称自己染上风寒,留在行宫中安心“养病”。 太子得知小少傅生病的消息,虽然没有前去探望,不过学子的一片关切之意全通过每日擒获的猎物呈到了恩师的饭桌上。 一连多日吃着红烧鹿筋,鲍汁扒熊掌,炙烤羊肉等数道硬菜后,姜玉竹的面颊丰盈了一圈,就连苓英给她新裁制的束胸都快套不上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在春蒐快结束前养好了“病”。 这一日,姜玉竹来到猎场上,通过和几位官员攀谈中得知:太子目前擒获的猎物远远超出其他几位皇子,不出意外,太子必然是此次春蒐比试的魁首。 甚至有负责维护南苑猎场的官员哭丧着脸表示,照太子这个狩猎速度,林子里的猛禽都快绝迹了,待到来年春蒐,怕是大家只能射猎野兔野鸟了! 姜玉竹与几位同僚寒暄完,准备在猎场外围练一练生疏的箭法。 太子留下周鹏看护她的安全,姜玉竹和周鹏进入林间没多久,便听到身后有人呼喊道: “唉...就是你,停下,太子的少傅,给本宫停下!” 姜玉竹勒停马儿,转身看向如火一般炽烈张扬的女子,拱手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下官参见平乐公主。” 来人正是平乐公主,她瞧见小少傅孤身一人,一对杏眸先是环视四周,遂抬起下巴,神色倨傲,问道:“姜少傅免礼,本宫问你...你可有瞧见萧时晏?” “回禀公主,臣前几日在行宫养病,不曾来到猎场,故而没有遇到萧世子。” 听了小少傅的回答,平乐公主面色一跨,她气恼地挥动起手中马鞭,嘟囔道:“哼,本宫就知道,他分明是故意躲着我!” 刚刚与几位同僚交谈中,姜玉竹听说平乐公主在狩猎场上十分积极,满山头奔来跑去,终于成功惊醒了一头沉睡中的棕熊。 刚刚从深眠中苏醒的棕熊,脾气要比猛虎还凶残三分,几掌就拍飞了守护公主的数名侍卫。 还好当时萧时晏和太子距离平乐公主的队伍不远,二人及时赶到,联手射杀性情狂暴的棕熊,使得公主幸免于难。 此事之后,平乐公主心里存了阴影,她再也不敢贸然前往深林,只好每日在猎场外围瞎转悠。 “本宫听说,你和萧时晏同在华庭书院读书,今年春闱上,你的答卷还胜过萧郎,被父皇钦点为状元郎。” 姜玉竹微微一笑:“下官的才学远在萧世子之下,此次夺魁,实乃是侥幸。” 平乐公主盯着唇红齿白,彬彬有礼的少年郎,难以相信博学多才的萧郎居然输给了这样的小白脸。她大剌剌道: “你的文采也许不错,就是身子骨儿太弱了,来到射猎场才多久,就病了这些时日,罢了,碰巧本宫今日没事,就教你射箭罢。” 姜玉竹闻言愣了愣,忙出言婉拒,可好不容易逮到人的平乐公主又怎会轻易放人,要知自从她招惹出棕熊那件事传开了后,猎场上的世家子弟都躲着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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