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万物间,她仿佛只能将薛怀一人纳进自己的眼底。 周围的贵妇人们个个都是人精, 早已把柔嘉公主的异样藏进心里, 几个眼神交缠,便明白了彼此的用意。 镇国公夫人邹氏面色极为难看,不过靠着往日里养尊处优时堆出来的教养而死忍着不肯发作而已。 尚主一事于寻常百姓而言自然是件能让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可于他们镇国公府而言, 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已。 镇国公府的权势地位已入鼎盛一脉, 又哪里需要公主下嫁来锦上添花呢?皇后露出口风之后,邹氏数个夜晚辗转反侧,只生怕尚主之后会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后来也是成宜自己松了口,说他早就心悦上了凤仪万千的柔嘉公主,无惧往昔她与薛怀的流言蜚语,执意要娶她为妻。 邹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 今日镇国公府举办的这场花宴, 明面上说着是为了联络贵妇小姐之间的情谊, 其实不过是让柔嘉公主与成宜相会一番,将婚事挑明了而已。 谁曾想柔嘉公主竟能在人堆里发现薛怀的踪影,发现就发现了, 私下里瞥一眼也就罢了。偏偏这位公主随心所欲惯了, 便当着诸多贵妇小姐们的面便目不转睛地注视起了薛怀。 她如此行径, 可有把他们镇国公府放在眼里?可有把成宜放在心上? 邹氏险些气晕过去,保养得宜的面色也在顷刻间胀成了猪肝色, 眼瞧着便要失态。 一旁默不作声的庞氏却上前一步攥住了邹氏的手腕,使了力道让她疼了一疼, 也唤回了她的几分理智。 “夫人可否与我们说一说这株‘姹紫嫣红’的来历?”庞氏嘴角洋溢的笑意恰到好处,短短几句话便让这紧绷的氛围缓解了不少。 邹氏给庞氏递去了感激的眸色, 之后便稳了稳心神向诸位来宾介绍这千古一兰“姹紫嫣红”的来历。 远处的薛怀与瑛瑛相依相偎在一处,两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彼此,根本容不下第三人的叨扰。 柔嘉公主瞧了片刻,最后也只能黯然地收回了眸光,凉风徐徐地往她脸上扑,许是为了讽笑她这一番情意无处安放,连晨起时刚梳好的鬓边碎发也朝着另一侧招摇卷去。 自爱上薛怀之后,她便一次次地陷入此等难堪的窘境之中,即便她伤心到寝食难安,终日以泪洗面,薛怀却依旧恩恩爱爱地与瑛瑛腻在一处。 她的心伤,无人在乎。 譬如此刻,她远远望到身前的眸光如此炙热,在场诸人各个都讳莫如深,默契地来回张望一番。 如此大的动静,或多或少总会引起薛怀的几分注意。可他却是像铁了心般不肯往柔嘉公主这里瞧来一眼,哪怕只是友善的问好,他都不肯施舍一二。 柔嘉公主自嘲一笑,只能灰溜溜地揽回目光。 其余的贵妇小姐们平白看了场好戏,都在心里嘲笑柔嘉公主不知羞耻、强恋有妇之夫,面上还要忍着促狭的笑意,一时也十分艰难。 恰在这时,许久未曾言语的镇国公世子成宜朝着柔嘉公主的方向走去了两步。 他的身量不如薛怀那般俊挺,面容也只是清秀而已,只胜在望向柔嘉公主的那一双眸眼,里头装着货真价实的心爱与珍视。 “公主可是累了?后头的厢房里备下了公主素日爱闻的桃甲香,被褥毛毯也是公主惯常用的珊瑚绒,还请公主挪步去休息一二。” 此处人声鼎沸,诸人心间都怀揣着昭然的恶意。 柔嘉公主瞥一眼自己身前立着的成宜,听着他温润如玉的嗓音,察觉到他不加遮掩的心悦,终是忍不住心间的悸动,朝着薛怀的方向再望去最后一眼。 这一眼隔着徐徐清风,潺潺流水。 她望见了薛怀正低头小心翼翼地与瑛瑛说话,那珍视心爱之人的模样像极了方才成宜与她说话的样子。 罢了。 柔嘉公主收回眸光,隔着朦胧的泪眼对成宜莞尔一笑道:“多谢成世子的好意,还请你为本宫带路。”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示好让成宜喜出望外,短暂的怔愣之后,他便立时含笑领着柔嘉公主往内花园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邹氏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枉她儿子聪明一世,最后竟栽在了柔嘉公主身上,只愿柔嘉公主是个能守住心过日子的好人,别辜负了她儿子的一腔情意才是。 * 从镇国公府归来之后,瑛瑛便在薛怀的敦促下饮了一碗安胎药,而后便趁着晚膳前夕眯了一刻钟。 醒来后瑛瑛便没了胃口,晚膳也只用了一碗乌鸡汤。 薛怀见瑛瑛面色不好看,便蹙着眉问小桃:“夫人这几日都胃口不佳吗?” 小桃不敢欺瞒薛怀,便实话实说道:“自有喜之后,夫人便时常胃口不振,世子爷不在时便恹恹地吃不下东西,最多喝一两口汤裹腹,世子爷在时便会强撑着吃下一碗饭。” 小桃说这话时瑛瑛正坐在临窗大炕上解九连环,支摘窗半开半合,掩不住潺潺般往里倾倒的夜风,便拂起了瑛瑛鬓边的碎发。 她尚且无知无觉,不知晓小桃已“出卖”了她。 薛怀走进内寝时面色和煦,清俊的容颜在影绰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温雅脱俗。 瑛瑛抬眸一笑,眉眼弯弯地说:“夫君今夜不去书房吗?” 前些时日的薛怀忙于公务,到了夜间也只能挤出些时间陪瑛瑛说话解闷,如今他破天荒地没有用完晚膳就赶去书房,着实让瑛瑛无比高兴。 她脸上洋溢的喜色越显然,薛怀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一径走到瑛瑛的身旁,沉下心与她说:“往后我会多陪陪你。” 知晓瑛瑛这段时日胃口不佳后,薛怀的心里满是愧疚。正是因他忙于公务才会忽略了自己身怀有孕的妻子,连妻子孕中的不适都要从丫鬟的嘴里知晓。 薛怀自然十分自责,顷刻间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瑛瑛。 瑛瑛却未曾察觉到薛怀的异样,只笑盈盈地说:“昨日我梦到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女孩儿,她的眼珠子黑黝黝的像紫葡萄一样,可爱极了。” 许是被瑛瑛话里的喜色所感染,薛怀也不由地笑了起来,思绪漫舞蹁跹了一番,最后却又落定在架子床旁的多宝阁里。 最顶上的一阁里藏着薛怀早已备好的绝嗣药,如今未曾服用,不过是因公务繁忙抽不出空而已。 无论瑛瑛肚子里的这一胎是男是女,薛怀都会视她们为珍宝。 此生能与瑛瑛孕育一个孩儿,已是莫大的幸事。 薛怀不想再让瑛瑛尝生产的苦楚。 可他隐隐约约也能察觉到瑛瑛对孩子的喜爱,这也是他迟迟没有服用下绝嗣药的原因——他怕投鼠忌器,最后伤了瑛瑛的心。 薛怀默了良久,便与瑛瑛提起了她食欲不佳这件事。 “我听朱太医说有孕之人时常会害喜,要多用清淡好克化的面食才是。”薛怀细想了一遭,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庖厨一事,霎时颇为慌乱。 瑛瑛听出了薛怀话里的担忧,便笑着对他说:“夫君不必担心,这两日妾身的胃口已好了许多。况且太医也说了,若是一直不吃东西会伤了腹中胎儿,妾身知晓轻重缓急。” 说话时,她澄澈的眸子如泛着清辉的月色一般笼进薛怀的心间。 薛怀叹息一声,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递给瑛瑛才是,如今他心里涌起千百味地疼惜,最后便化为一句:“胎儿好不好的另说,你的身子最要紧。” 瑛瑛剜他一眼,双靥羞红不已,“夫君胡说什么呢。”说着,她便一脸慈爱地低下头去抚了抚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里头可是夫君和妾身的骨血。” 短短一句话,便映出她对孩子无限的珍爱来。 薛怀将余下的话语都咽回了肚子里,绝嗣药一事也是绝口不提。 天一亮,薛怀便把瑛瑛害喜一事告诉了庞氏,再由他亲自去请朱太医进府为瑛瑛诊脉。 朱太医仔细地替瑛瑛诊了脉,之后便道:“夫人身子尚且还算康健,是药三分毒,两三日服用一碗安胎药即可高枕无忧。至于这害喜一事,实是没有更好的法子来缓解。” 诊完,薛怀还是奉上了丰厚的诊金,并亲自把朱太医送去了承恩侯府。 之后的几日,薛怀果然践行了自己的承诺,不曾日日忙于公务,一下值便拿了同僚家里的祖传食谱,钻进小厨房为瑛瑛熬煮清凉好入口的佳肴。 薛怀一世英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偏偏在庖厨一事上跌了个大跟头,他潜心研习了食谱,做出来的菜肴大面上瞧着颇有色香味俱全的模样,可一入口便难以下咽。 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瑛瑛起先还强忍着吃了好几口,并笑着夸赞薛怀厨艺高超。 可多用了几口之后,瑛瑛便觉得自己害喜的症状愈发严重,得知薛怀还要为她下厨做糕点之后,便隐晦地对薛怀说:“夫君,廖厨娘做的菜其实很合妾身的胃口,不必让您天天为妾身下厨。” 这时的薛怀还没有听出瑛瑛的言外之意,只是听说瑛瑛想吃廖厨娘做的菜后才丢开了手。 且他渐渐察觉出了庖厨一事的乐趣,便笑着与瑛瑛说:“将来若是有一日我不做官了,去一个无人的地方开一间酒馆,我亲自下厨做菜,生意可会红红火火?” 瑛瑛沉默相对,良久后顾左右而言其他地移开了话题:“夫君近来瞧着消瘦了不少。” 第52章 纳妾 瑛瑛胃口不振、孕吐的症状在肚中胎儿满三个月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这段时日薛怀为了让瑛瑛胃口大开, 没少翻阅古籍典册,搜罗该如何消退孕吐的法子,只是这类古籍在浩瀚书海里如凤毛麟角般稀有, 他只能去求助朱太医。 可怜朱太医一个外科圣手, 被薛怀痴缠的整日去钻研妇科不说,每回休沐也钻进了书海之中,尝试着缓解瑛瑛的孕吐。 庞氏瞧见儿子如此疼惜瑛瑛, 心下也十分高兴, 只对薛敬川说:“怪道是亲父子呢, 当初我有孕的时候你不是也担心的落了泪?还陪着我一起吃酸果子,最后吃的躲在书房里狂呕不止。” 提起往昔的恩爱,庞氏如柳般的细眉弯弯盈盈,显露出几分旁若无人的心悦在。 薛敬川闻言也笑弯了眼,抚着庞氏的手说:“生怀哥儿的时候可让你吃了不少苦。” 临近生产前,薛老太太为了与庞氏打擂台, 压一压媳妇儿的气焰, 搬出了自己房里的貌美丫鬟,说要给薛敬川做通房丫鬟。 庞氏并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唯一不妥是存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傻气, 并不许薛敬川收用通房丫鬟。 她自个儿也是历经过婆媳争斗的人, 便不会把自己受过的苦难强加给瑛瑛。 “怀哥儿像你, 肚子里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如今媳妇儿有孕, 他定能克制着自己,咱们也不必给他添什么通房丫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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