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真蹙眉听罢,忧心地问:“若那吕璋决意始乱终弃,你去了又能如何?” “若是如此,至少我能将结果带给妹妹,断了她的念想,”晁灵云厚着脸皮胡诌,“长痛不如短痛,兴许这样她的病还能好得快些呢。”
第034章 赵家茶行 绛真听了晁灵云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话说的倒也有理,不过这位吕璋,坊间关于他的传闻倒是很少。据说他原本出身寒微,后来因为裙带关系而骤然显贵,才得以从闽入京。他本人胸无点墨,在缙绅之间格格不入,加上妻子悍妒,因此一直郁郁不得志。” 晁灵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人听上去怎么与风流倜傥毫不沾边?这让自己编造的谎言显得好牵强啊。她哭笑不得,问绛真:“那吕璋靠着婚姻飞黄腾达,妻子又悍妒,一定很少能到平康坊吧?” “何止很少,你若想在平康坊见到他,几乎不可能。”绛真肯定了她的猜测,却猛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对了,据说他这个人痴迷巫术卦算,只要听说哪里有能人异士,必定会慕名求访,你若想见他,从这方面入手也许更快。” 晁灵云的双眼亮了一瞬,很快却又皱起眉,为难道:“我又不会巫术卦算,更不认识能人异士,阿姊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绛真掩唇一笑,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吧,我既然给你出了这个主意,心里自然已有打算。你且回去安心等候,等我安排好了再告诉你。” 只要是绛真许下的承诺,晁灵云一向深信不疑。当下她也不再多问,只是千恩万谢地向她撒娇。 两个姑娘又说笑了一会儿,就赶上张大郎来给绛真送如意圆和角黍,晁灵云趁机大快朵颐了一番,才辞别绛真返回教坊。 傍晚晁灵云骑着毛驴回到教坊,恰巧迎面撞上一群舞姬。言笑晏晏的姑娘们看见了晁灵云,纷纷将自己戴着七色长命缕的手腕亮给她看,又往她的手腕上系了一条:“这条长命缕送给娘子,愿你辟兵避鬼、病瘟不生,娘子吃过角黍了没?” “吃过了。”晁灵云笑着回答,望着眼前无忧无虑的姑娘们,怅然心想:等到任务结束,她多半是不能留在教坊中跳舞的,眼前舒适惬意的日子,也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因着这一层心思,晁灵云格外珍惜在教坊度过的每一天。 如今元真娘子已将相和大曲的舞蹈部分编好,为了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她出动了包括宝珞在内所有的弟子,专为晁灵云的刀舞作配,并且为了避免泄密,每日只躲在自己的宅子里排练。 晁灵云得到如此厚待,也生怕辜负了元真的栽培,因此暂将肩上重任抛在一边,天天废寝忘食地苦练。 到后来她勤奋得连元真都看不过眼,只得软硬兼施,逼着她每十日必须休息一天。 “你这样成日苦练、不断重复,未必就能进益得快,万一伤筋动骨,反倒得不偿失。”元真勒令晁灵云暂停练舞,撵她到外头去放松身心,“先好好休整一天吧,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多去外面走一走,也许能给你带来意外的启发。你如今的状态已经非常好,就算身体不在跳舞,也会将心思放在舞蹈上,每时每刻都在揣摩领悟,不要一提到休息,就觉得自己是偷懒了。” 元真的一番劝告可谓用心良苦,晁灵云只得听从了她,骑上自己的小毛驴去街市上溜达。 到了教坊外,多日足不出户的晁灵云仿佛重见天日,这才惊觉艳阳高照、蝉声嘶鸣,原来盛夏已至。 一旦不能埋首于舞蹈,她顿时就想起了压在自己肩上的好几重担子。晁灵云骑在驴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与李怡约定的半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她却连那吕璋长得是圆是扁都还不知道。 也不知阿姊那里安排好了没有……她在心里暗暗嘀咕,刚想去平康坊打听打听,忽然心中一动,赶着小毛驴向右一转,前往西市而去。 晁灵云记得李怡曾经嘱托过自己,要向吕璋引荐一位名叫赵缜的茶商。既然她一时半会儿还见不到吕璋,倒不如先去认识一下赵缜,也许能对自己后续的行动有帮助。 长安的东、西二市是大唐货殖贸易最兴盛的所在,两处都汇聚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商贾,所售的货物上至奇珍异宝、下至柴米油盐,琳琅满目、无所不包。 此时西市中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晁灵云牵着自己的小毛驴,混在人流里慢慢向前走,一路东张西望,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名叫“慕诗客”的茶行。 她心中一喜,连忙系了驴子直奔茶行,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一名白净俊俏的店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娘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但不知娘子想买哪种茶?小店售卖最上乘的茶叶,大唐八道四十三州,各地名茶应有尽有。” 晁灵云生在蜀地,自然只问蜀茶:“你这里可有先春蒙顶?” “当然有。”伙计笑着回答,“娘子要称多少?” “劳烦你给我称个一斤吧。”晁灵云想跟伙计打听人,自然要先付出点好处。 称好茶叶付完钱,趁着伙计包茶叶的工夫,她故意站在柜台边漫不经心地问:“小哥,茶商赵缜你认识吗?” 一听人提起同行,店伙计自然是知道的。 又因为习惯了以貌取人,此刻他认定花容月貌、出手阔绰的晁灵云一定是个好人,当下也不起疑心,乐呵呵地回答她:“当然认识啊,他就是为本店供货的茶商嘛,娘子为何打听他?” “实不相瞒,我是左教坊中的一名舞姬,我有位金兰姊妹与他是远房表亲,近日患了怪病无钱医治,万般无奈之下才托我来找他。”晁灵云随便编了一个理由,用楚楚可怜的目光望着那伙计,软语央求,“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那位赵郎君,还请小哥不吝指点。” “原来如此,”那伙计深信不疑,对晁灵云口中病重的姊妹十分同情,立刻自告奋勇地拍了一下胸口,“娘子莫急莫慌,我可以为娘子带路,请随我来。” 说罢他领着晁灵云走出茶行,在西市的曲巷中七弯八绕,直到远离了临街的店面,在那闹中取静的街市后方找到了一家不显眼的店面:“就是这里了,娘子进去问一下掌柜的便知,我还得赶着回去看店,不便久留,就此与娘子告辞。” “多谢领路之恩,小女感激不尽。”晁灵云连忙道谢,等他离开后,才走进那家只简单在幌子上写着“赵家茶行”的店铺。 一走进赵家茶行,晁灵云就闻见了一股扑鼻而来的茶香,一位胖乎乎的掌柜正埋首在柜台上算账,将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山响。 晁灵云还没开口说话,那掌柜已经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抬头警惕地瞄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本店不做散客生意。” “小女不买茶叶,是想找人。”晁灵云一脸娇憨地笑了笑,客气地问,“请问赵缜……赵郎君在吗?” 一瞬间算盘声戛然而止,那掌柜已是面色一变,笑容可掬地问:“姑娘莫非就是晁娘子?”
第035章 紫笋贡茶 “正是。”晁灵云望着掌柜嫣然一笑,盈盈下拜,“老丈万福。” 掌柜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计,拱手还礼:“郎君此刻就在内堂,娘子请随我来。” 晁灵云应了一声,跟着掌柜往内堂走,一路好奇地四下打量。只见经过的厅房里全都堆满了装着茶饼的麻袋,中间只余一条才可通人的过道,麻袋一层压着一层,几乎快碰到房梁,她在心中暗暗咋舌,心想这赵家茶行若都是赵缜的产业,那赵缜此人的身家还真是了得。 堆满麻袋的厅房里采光极差,晁灵云行走在茶饼之间,身侧是千篇一律的棕灰色麻袋,人就好像被两堵色泽单调的灰墙夹着,连呼吸间都充盈着茶饼特有的清苦香气。 她跟着掌柜一路匆匆而过,在昏暗中不经意一瞥,却意外发现身旁的麻袋上沾着斑驳的暗色污渍。 这污渍颜色暗沉,又呈现出泼溅状的痕迹,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可疑?出于武人的敏感,晁灵云心中一紧,趁着走在前方的掌柜不注意,偷偷伸手摸了一把。 触手是干燥的感觉,还能摸出干涸后凝结成的硬块,真的像极了血迹啊…… 平生酷爱惹麻烦的晁灵云一个没忍住,飞快地凑过去轻轻一嗅,却感觉鼻子里满是浓郁的茶饼味,倒也闻不出什么异样来。 晁灵云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这污渍就算真是血迹,也未必就是人血,她没必要疑心太重。 这时掌柜走出厅房,正要侧身拐弯,眼角余光恰好发现了晁灵云的小动作,不禁驻足问道:“娘子在做什么?” “小女这一路走来,实在被这里的茶香得受不了,就忍不住想闻一闻。”晁灵云立刻装出羞赧无措的模样,向掌柜道歉,“小女如此冒失,实在是太失礼了。” “无妨。”掌柜一笑而过,继续领着晁灵云走出厅房,又穿过一道走廊,最后在一处堂屋门前停下,望着纱帘内朗声通报,“郎君,晁娘子已到。” “快请娘子进来。”一道沉稳的男声立刻自帘内响起。 “是。”掌柜掀开纱帘,领着晁灵云走进内堂,拱手行礼。 晁灵云也盈盈下拜,道了一声:“郎君万福。”随即抬起头来,见到了坐在堂中的赵缜。 这人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身材瘦小精悍,皮肤白皙,长相其实还算斯文,但左边眉头上长着一颗大痦子,鹰钩鼻、覆舟口,隐隐透着几分阴鸷之气。 “娘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这赵缜一开口说话,晁灵云能听出他刻意压着嗓子,却仍然觉得有一道闷雷擦着自己的耳朵在内堂里滚了一圈,声势慑人,与他的外貌给人的印象相去甚远。 这绝不是个普通人。晁灵云暗暗心想,立刻提起精神小心应对。 “娘子请坐。”赵缜起身招呼晁灵云,又嘱咐掌柜,“今日会面需避人耳目,你亲自去烹些茶来。” 掌柜领命告退,随后二人各自落座,只见赵缜笑道:“自十三郎叮嘱过后,在下一直在此恭候娘子,娘子如何今日才来?” 晁灵云从赵缜口中听到“十三郎”这个称呼,想到李怡似乎就是排行十三,一颗心不由狠狠一跳——若这十三郎就是李怡,能用如此亲密的称呼,那么赵缜多半就是他的亲信了。 “郎君莫怪,近来实在是琐事缠身,这不今日刚得闲,就赶来拜访郎君了吗?”她笑着推脱了一句,又道,“再者尚有一位关键人物,小女还未能谋面。” “可是那个吕璋?”赵缜闻言皱眉,冷笑道,“在下已派人打听过,这人如今自命清高得很,不屑于与工商之人打交道,却忘了自己当年在闽中村野,也不过就是个木匠。” 晁灵云听了赵缜的话,不禁留心细问:“那吕璋已听说过郎君名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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