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盘踞在石景山的那路人,王指挥使语气顿了顿:“只知道姓赵,人称五爷。什么来历,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这个姓赵的行事却很有章法。他不仅组织青壮和那叫墎子的人对抗,而且还将朝廷之前分发的粮食集中起来,让人带着妇孺采集野菜,做成野菜粥,统一分发给那些流民。因而他在这些流民中能一呼百应,在墎子要去抢占县衙时,他带着大部分的人在石景山搭了窝棚。” 在座的全是人精。 王指挥使的话立刻让他们意识到碧霞寺这帮人的异样。 有人甚至失声道:“那赵老五不会是冲着碧霞寺的藏粮去的吧?” 也有人迟疑道:“不会这么巧吧!不是说他们都是从固安、永清那边过来的吗?我们都不知道碧霞寺有藏粮,他们怎么会知道?” 还有人冲白大人望了过去。 白大人闭着眼睛,一副“既然元允中做主,那万事都与我无关”的模样。 自然也有人出来打圆场,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听元大人的。元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好了。” 元允中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立刻朝着元允中献媚地笑了笑。 元允中却像陷入了沉思般,片刻后回过神来,问陈指挥使:“宛平县的要塞标出来了没有?” “标出来了!”陈指挥使立刻上前,和旗下的同知将舆图展现给他看,“您看,这里,这里,这里,都是必经要道。这里有一个巡检司,虽说没有多少兵力,但他们对宛平地势非常熟悉。我已经让人去请他们的巡检使过来了。” 陈指挥使尽量地在元允中面前表现着。 元允中点头,道:“我若是没有记错,宛平县附近应该有两处粮仓,在拱极城旁,是朝廷用来平抑京城粮价的。你们可曾派人去打探这两处粮仓的现状?” 议事大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又是他们遗漏的一个地方。 元允中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切断流民的粮源,否则他们会继续围城。”他说着还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白大人,道,“不管是围剿还是抚招,都得他们没有吃的才行吧!” “正是,正是!”几个指挥使捧着元允中道。 有跟在项御史身后的文官走了出来,拱手行礼,小声道:“大人,下官曾经在户部观政。那两处粮仓我还记得具体的位置,我可带人去看看。” 元允中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客气地道:“大人怎么称呼?” 官员恭敬地道:“下官姓史,天顺四年两榜进士。” 天顺四年是元允中伯父做的主考官。 元允中有些意外,但还是朝着那人拱手行礼,称了声“师兄”,道:“那就有劳师兄带着卫所的校尉跑一趟了。” 史大人听元允中称他“师兄”有点激动,忙道:“哪里,哪里!” 元允中和史大人、陈指挥使商量着去粮仓的事。 有人悄悄在项大人面前低语:“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这都能让他攀上。” 项大人不悦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忙退了一步,却眼角一斜,看见议事厅外有人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 他迁怒地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的。外面的守卫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朝门外望去。 就见一男子神色尴尬地走了进来,呵呵地道:“在下徐光增,奉五军都督府之命,到元大人面前听差。”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词。 五军都督府虽然和兵部各掌半边虎符,却并不受兵部管束,官员的任命调迁要经历过吏部。何况五军都督府是武官,元允中在都察院任职,是正经的文官。 徐光增忙补救道:“定国公是我胞兄!” 几位指挥使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哦”了一声,心道“那是那个把饭喂到他口里还能丢了差事的蠢货”,纷纷打量着他。 那些文官却不准备追究了。 皇上那个“传奉官”,已经让他们都有些麻木了。 这种文、武不分的事也就只有皇上能干得出来了。 况且皇上之前怕元允中出城抚民有危险,还曾推了都察院的一位御史出来给元允中挡刀,想让那位御史代元允中出城,却要把功绩算在元允中的头上。要不是元允中还算正直,这荒唐的任命就真的被皇上强压着在内阁通过了。 元允中皱了皱眉。 徐光增却很狗腿地跑了过去,恭声道:“我哥让我戴罪立功,跟着您出城抚民。” 大概这是唯一能化解皇上怒火的办法了。 元允中有要事做,懒得理会他,微微颔首,继续和陈指挥使道:“若是那些流民还没有发现粮仓的事,你们就想办法守住那两座粮库。要是已经开了粮仓,不要恋战,护着史大人立刻折回来。至于史大人,你在户部任职,能把这些粮仓的位置都记住,可见是有心人。粮仓为了防止被抢,一般都有些机关。若是两府粮仓还在,你想办法带着卫所的人守七天。七天后,不管我这边有没有平乱,你都撤离。” 史大人郑重地应诺。 宛平县巡检司的人过来了。 (本章完)
第372章 来者是个四十来岁,胡子拉碴,满脸疲惫的壮汉。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元允中的面前,顿时红了眼睛:“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家巡检使吧?他,他带着巡检司的其他人进了碧霞寺的粮库,如今被围堵在了碧霞寺……” “什么?!”他的话还没有说话,佯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白大人睁开了眼睛,事不关己的项大人跳了起来,就是淡定从容的元允中也满脸的惊愕。 倒是把来者吓了一大跳。 他害怕地看了眼前的诸位大人一眼,道:“我们家巡检使一听说有流民带头闹事冲进了宛平县县衙,就担心这些流民会逼着碧霞寺的僧人开仓抢粮,留了我在巡检司等诸位大人,自己带着巡检司衙的人去了碧霞寺。” 白大人脸阴沉得像那滚滚的乌云,咆哮道:“那他之前怎么不来报我?” 来者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敢回答。 元允中嘴角泛起一丝冷意,道:“这位是兵部尚书白大人。” 来者闻言脸色微变,磕磕巴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元允中见了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巡检司的巡护吧?” 巡检司有巡检使和副巡检使。巡检使是正九品,副巡检使是从九品。再就是不入品的文书和巡捕。可就算是不入流的文书和巡捕,那也是朝廷承认的衙役。但那些辅助巡捕的巡护则是由各巡检使或者是副巡检使任命,随时可以任命也随时可以解聘。 来者卑微地低下了头,轻声应“是”。 元允中道:“你等会就随我行事。等救出你们巡检使,你若是想回巡检司,我会跟你们巡检使说一声,升你做巡捕。若是你不想回巡检司,宛平卫、上十二卫任你挑选,我来给你廷推。” 也就是走正规的途径,成为一个小吏。 而且像他们这样没品的小吏,在巡检司这样的地方是可以接班的。 对于他这个年纪,他这个资历,可谓是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了。 来者喜出望外,连连给元允中磕头,道谢。 自然也不怕白大人了,道:“我们家巡检使之前来求见过白大人,可连白大人的面也没有见着就被赶出去。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白大人是要剿匪。我们巡检使连叹了几天气,还是带着人去了碧霞寺。不过,他走的时候叮嘱我,说要是朝廷派人来找巡检司的人问宛平县的事,就让我把他的消息告诉诸位大人。要是没有去问,就让我到时候给巡检司的人收尸,证明他们没有和那些流民同流合污就行了。” 白大人脸色铁青。 议事厅的其他人俱神色复杂。 元允中却气极而笑,好一会儿才挑了挑眉,高声问陈指挥使:“可能守住宛平县两处粮仓?” 陈指挥使胸一挺,声音洪亮地道:“下官定不负大人之托,人在粮仓在!” 史大人也情绪激动,连声道:“下官定与陈大人共进退!” 元允中点头,陈指挥使和史大人出了议事厅,点兵点将去了。 他则和项大人等开始布署攻打宛平县衙和石景山的事宜。最终决定项大人在此主持大局,宛平县由王指挥使负责,石景山由元允中负责。 白大人很是意外,看了元允中一眼,神色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 项大人却很担心,道:“我看还是我去攻打石景山吧?我从前巡抚过九边,打过几次仗。” 他就算是久攻不下,京城附近这么多的卫所,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可元允中是元浩然独生儿子,又是皇上的心头宠,要是在他手里出了事,就算元家会饶他皇上也不会饶了他的。 元允中态度很坚决,道:“那位赵老伍,说不定是熟人。还是我亲自去会会他。他应该还不知道宁王的死讯。” 众人都很诧异。 元允中却已大步朝外走:“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皇上既然让我来处理此事,诸君就应当全力配合才是。” 他心里暗暗叹气,知道项大人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能理解项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现在有宋积云,也要为小家考虑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让别人有这样两难的选择了。 他骑上马,带着他外祖父送他的几个护卫往石景山去。 眼角的余光一瞥,却看见徐光增鬼鬼祟祟地躲在几个留在这里的校尉身后,显然是害怕跟着他去了石景山会遇到危险。 元允中冷哼一声,没有管他,带人去了石景山。 * 石景山是附近一座比较大的山,山势缓迟却密林森森,很少有人会深入其中。这就让去山林里的碧霞寺的路虽然多却不好走。 元允中想着得尽量劝这些流民去登记造册做良民才好,万一逃进了石景山的密林里去,风调雨顺的时候在林中开荒自耕,等到年成不好的时候,肯定会出山作乱,到时候宛平县的百姓遭殃,而宛平县离京城又这么近,等同于顺天府也不会安宁。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接近石景山,石景山里就冒起了滚滚浓烟,还夹杂着妇孺的哭喊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忙让斥候去打听。 很快斥候就来回话:“说是碧霞寺的僧人不让流民进寺,僵持了几天之后,流民想强行攻寺,寺里的僧人将寺院点燃了,说是烧了也不会留给这些流民。” 元允中喊了声“糟糕”,沉着脸下令之前负责去救巡检司之人的校尉:“你们按计划行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准备在这里围截那些有可能四处流窜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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