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茂嘿嘿一笑,慢悠悠念道:“越大越好过,越小越难过,越短越好过,越长越难过,白天还好过,晚上更难过,打一物名。” 韩文谦呛了一下,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赵显也神色古怪了起来。 施茂乐不可支,瞅了瞅眉目沉静的李澈,只觉得那是故作淡定,他催着邓世荣赶紧将谜题放出去。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一个卷轴出现在三楼。 三楼的人比二楼的人少了许多,不过是稀稀疏疏的七八人,萧时善登上三楼,随即发现二楼的那个肥胖男子也跟着上了楼。 谜题一出,楼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萧时善瞅见众人神色各异,那名肥胖男子更是嘿嘿笑着,见大家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反而弄得她一头雾水。 “上面写的啥?”贾六识字不多,勉强能认上几个,看得他迷迷糊糊,于是向张亨开口询问。 张亨瞅了瞅萧时善,压低声音跟贾六念了一遍,贾六听完摸摸下巴道:“这咋听着……” 萧时善转头看向二人,“你们想出谜底了?” 贾六刚要开口,被张亨一把摁了下去,生怕他说出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面对萧时善投来的疑惑目光,张亨紧张地支吾道:“别听他瞎说,您都没猜出来,我们哪里猜得出。” 萧时善踱步到窗边,望着金水河暗自思索,看到水面上停泊的龙舟彩船,突然福至心灵,心头一喜,疾步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谜底,交到了中年男人手中。 中年男人看了萧时善一眼,点点头,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这便是通过了。 “诶,他怎么上去了?”肥胖男子看到萧时善被请上了四楼,登时开口嚷嚷了起来。 “这位公子猜出了谜底。”中年男人一板一眼地回道。 “谜底是什么?” 跟在萧时善身边的贾六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萧时善也不卖关子,随口回了一句,“独木桥啊。” 别看萧时善回得随意,实际上她的心里激动着呢,这种把众人甩到身后,被恭恭敬敬请上去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贾六讪讪地道:“原来是独木桥。” “不然呢?”在这种志得意满之际,越是表现得淡然自若,才越能彰显风度。 贾六和张亨对视一眼,各自撇开了眼。 萧时善突然怀念微云和疏雨了,要是此时在身边的是她俩,早就把她夸上天了,那么她也会谦虚地回上一句哪里哪里。她一直想这么做来着,只是苦于没有让她表现的机会,如今机会是有了,却少了吹捧的人,着实叫人遗憾。 她瞥了身侧的两人一眼,到底是不够机灵,这会儿竟然都成哑巴了。 跟着走上了四楼,萧时善正要去寻找下注的地方,前头引路的小厮出声道:“这位公子,还有一层楼。” 萧时善问道:“在五楼?”按照这个楼里登一层楼要一百两银子的规矩,她还以为要登上顶楼少不得还要被盘剥一次,没想到竟是轻轻松松就上去了。 在四楼或五楼对萧时善来说没什么差别,她惦记的是押注的事。 “公子请进。” 萧时善正要迈腿,看到屋里的人时,她像是突然被人点住了穴道,瞬间僵在原地,屋里那位文艳彬彧,质如冰雪的男子不是李澈又是谁? “公子请进。”门边的小厮又唤了她一声。 贾六往里瞅了瞅,一看到邓世荣,他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激动地催促道:“公子快进啊。”那可是邓老板啊,一般人轻易见不到面!今天他这是走什么狗屎运了! 进个头啊,萧时善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面对屋里投来的视线,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真是要命,躲来躲去,竟撞到他跟前来了。 短暂地慌乱过后,萧时善旋即意识到李澈未必认得出她,这会儿她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就是她爹站在这里都不一定认出她来,更不要说李澈了。 这般想着,萧时善逐渐松弛下来,好歹没有做出拔腿就跑的事儿。
第二十二章 听闻有人连过三关,施茂等人心生好奇,命小厮把人请了上来,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人物。 雅间的门一打开,却见一个身姿清雅,头戴钟馗面具的男子出现在门口,看着年纪不大,身条纤细,应该在十六七岁左右,不曾想对方竟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人,在身后两个随从地衬托下,愈发显得风姿出众。 萧时善硬着头皮走进去,飞快地扫去一眼,屋里除了李澈,还有三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几个小厮立在边上,低头敛目地听候差遣。 在萃雅茶居碰到李澈令萧时善始料不及,难不成他也是来赌龙舟的?没见他参加文赌,那就是花银子买上来的,往少里说也得四五百两银子才能坐到五楼的雅间,萧时善嫉妒得直冒酸水,他还有这份闲钱呢。 她往屋里一走,四五双眼睛便朝她看了过来,邓世荣走上前笑道:“公子机智过人,一口气连过三关,实在令人叹服。” 作为萃雅茶居的老板,邓世荣见得人多了,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个照面,他就认出萧时善身上所穿的衣袍是用上等杭绸制成,穿得起这等衣料的人家非富即贵,再者在坐的几位又对这位少年有几分兴趣,邓世荣才会作出这等礼贤下士的姿态,给足了萧时善面子。 萧时善往李澈身上瞟了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地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来,眼中波澜不惊,想来是没认出她,如此她就放心了。 瞧了眼面前这位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萧时善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但能出现在五楼,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面对对方的示好,萧时善谦虚地回了句,“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她一出声,倒把贾六和张亨给惊了一下,先前流莺般的嗓音变得粗嘎嘶哑,竟跟之前的嗓音迥然不同,光听声音还以为换了个人。 邓世荣疑惑道:“公子的嗓子……” 李澈支着下颌,轻飘飘地瞥来一眼。 “咳咳,有些上火。”说完话,她又咳嗽了几声,倒不是装的,这般压着嗓子说话磨得她嗓子疼,她以前在庙会上听过一出百鸟投林的口戏,听得入了迷,回去后还自娱自乐地学了几天,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 萧时善突然想到技多不压身这句话,看似毫无用处的技艺,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 贾六看到邓世荣这样的大富商,心里既激动又紧张,弓着身子,搓着手儿,眼珠子不断乱转,浑身透着市井之气,这等市井小民的姿态自然无法令人高看一眼。 倒是贾六身侧的张亨,生得虎背熊腰,四平八稳地站在边上,毫无畏缩之态,赵显心下赞了声好个英勇汉子。 察觉到对面投来的数道目光,萧时善目不斜视,心里想着押注的事,便开口向邓世荣问道:“不知何时开始下注?”这才是要紧事。 邓世荣招来了一个管事,“给这位公子去押个注。” 萧时善见他能使唤动茶居里的管事,在心里猜测起此人的身份,这时贾六拉了拉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那是邓老板!” 话音刚落,忽地听得一阵锣鼓声从远处传来,那是龙舟赛即将开始的信号,萧时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老板不老板,立马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了管事,快速说道:“全押排云队。” 被锣鼓喧天的响声吸引去目光的众人,听到这话大感惊奇,没想到还有人也这般看好排云队。 “小兄弟全押排云队,是不是太冒险了,大家可都说龙盛队最有希望夺魁。”施茂斜眼看向赵显和韩文谦,看到没有,又有个慧眼识珠的。 萧时善理所当然地道:“既然要赌,当然就要赌把大的。” 韩文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是慧眼识珠。 施茂被噎了一下,还以为这少年是看出他那支排云队不同凡响了,没想到只是为了赌把大的,年纪轻轻,赌性还不小。 萧时善当然不是胡乱押注,在此之前她就把各家龙舟队研究个遍了,基本上可以分外三种,一种是官宦勋贵组织的龙舟队,一种是富商巨贾投钱拉起来的队伍,还有就是民间老百姓自己组织起来的,雁来队便是属于第三种,呼声最高的龙盛队则是第一种和第二种兼有,听说这支龙舟队是驸马爷组织的,有不少富商投了银子,已经连赢三年,风头最盛的当属龙盛队无疑。 这两支龙舟队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其他的队伍被衬得黯然无光,排云队更是犄角旮旯里的那个,但这么不起眼的排云队居然只下场比了一次就得了御前竞渡的资格,有同样待遇的只有龙盛队,连雁来队都是比过三场才赢得了资格,这支名不见经传的排云队又是何德何能。 萧时善确定排云队背后定然有人,若非如此,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龙舟队哪能在一众身经百战的龙舟队里脱颖而出,不过这一点只是让她对这支龙舟队多留意了些,直到今日她在金水河畔亲眼看过后才下定决心将赌注全押在排云队上。 其他龙舟队的舵手划手各个身材高大,精神抖擞,瞧着就充满了力量,排云队的划手却是身材矮小,气势上先输了一大截。 然而萧时善注意到他们在龙舟上的姿势有些特别,隔着水面看不清楚,但那会儿其他龙舟队都在等待开赛,而排云队还在抓紧时间练习,那种奇怪的步伐姿势让她留了心,双腿跨开,身体前倾,是种迎着浪头而上的姿势。 在茶馆里等人的空儿,萧时善就一直琢磨这事,自己还撩起衣摆,试着摆了摆姿势,惹得疏雨直发笑。 当萧时善无意中踢到桌腿时,突然灵光一现,顿时明白了这种姿势的妙处,排云队的划手身材矮小,双脚不易蹬住船舱,若是摒弃坐式划法,采用这种跨步划法,用脚靠住船帮,身体便有了支撑点,真不知是何人想出的这等绝妙主意,不过是改变了划舟姿势,就瞬间扭转了劣势。 萧时善一时激动,当即就决定将赌注全部押在排云队上,只觉得单凭这般奇思也值得她百两银子的押注了。 激动归激动,赢钱才是萧时善的根本目的,排云队能不能夺魁,她也没有底,赌注押下去了却还悬着一颗心。 施茂往她脸上瞅了瞅,“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既然到了雅间,何不将面具摘下来?” 面具当然是不能摘的,萧时善暗恼这人多事,往李澈身上瞟去一眼,含糊地说道:“大师说要用钟馗面具镇邪,摘不得。” 施茂和韩文谦都笑了一下,听出这是不想露真容的意思,施茂觉得有趣,还要再问,李澈忽然屈指叩了叩桌面,提醒道:“竞渡开始了。” 西面窗子正对着金水河,众人走到窗边观赛,他们几个男人站过去,将窗外的景象挡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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