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弦轻叹了口气,道:“如今我争或不争,这不是最重要的。只要那个位置不落在残暴狠戾的人手中,我亦愿意尽心辅佐。舅舅,外公,你们知我,从小我就不喜欢那些算计人心的事!” 沈殿聪也叹气,道:“你母妃亦不希望你卷进去,她只希望你能活得轻松快乐!” 胡逢新道:“可你的身份在这里,有时候你若不争,有人逼着你去争,便是生与死。你想清楚!” 楚景弦淡淡一笑:“舅舅,我虽不争,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他眼里有了几分凌锐,“那个位置,我未必争得上,但是破坏之力,也是有一些的!” 胡逢新笑着摇头:“你呀,少年无畏!不管你争是不争,准备工作还是要做一些的,万一哪天你改变主意,不至于叫我们措手不及!” 楚景弦正色道:“外公,舅舅,不论做什么事,都要注意自身安全,大皇子四皇子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都快要疯了。狗急跳墙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做出来。如今入局不是明智的选择,我已入局,你们暂时与我撇清关系,观望就行!”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沉的愤懑之意:“南齐大军压境,东境情形如此严峻,可他们的人,还要对东境守将动手,却仅只是为了党争,为了他们想要争的那个位置,那般的疯狂,却丝毫没有想过东境的百姓!” 沈殿聪和胡逢新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来自内部的刺杀,结合朝堂上前段时间的形势,十有八九便是自己人所为。 如果魏羌恒没死,他领军才能虽不算高,却善守,东夏又岂会连失数城,打得这般被动? 临阵暗杀己方大将,这和通敌卖国没有什么区别! 但更让人失望的,应该是那个皇上。 孔熹也好,楚昕元也好,还有楚景弦,这些都是曾带过兵,有经验,有威望的人,且他们的身份,到军中本就是一种震奋,如今形势不明,也许失去的不仅止五城,派个这样的将领领兵出征,一举收伏失地,难道不是上上之选吗? 可皇上却在猜忌与犹疑之中,选了一个不论身份和威望都要差上许多的兵部侍郎。 那边的形势,着实让人忧心。 沈殿聪道:“大皇子完了!皇上为了九皇子,也算是煞费苦心!” 胡逢新道:“我怎么觉得,四皇子才是要完了?沈伯父,皇上应该会徐徐图之,如今四皇子那边失了魏羌恒,就算皇上不出手,大皇子那边也会痛打落水狗的!” 楚景弦轻嘲:“父皇为老九筹谋那么久,不只是大皇兄四皇兄,我们大概也都是父皇在考虑要除掉的对象!” 胡逢新拧眉道:“天家虽无情,但若无错处,总不至于如此绝!” 沈殿聪瞟他一眼:“你也知天家无情了,怎还如此天真?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胡逢新再看向楚景弦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担忧:“殿下,相比我们,你更需要保全自身,你若有个损伤,德妃娘娘便也过得不好了!” 楚景弦道:“本王会照顾好自己!” 裴世渂的马车已经转过了街道,从这里往前,再转个弯,就能到威武侯府门前。 他拽着车窗帘,却没有打开,手背隐有青筋,近乡情更怯,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十六年了吧?他整整离家十六年。身为人子,他何其不孝? 可当初他是为何离家?若没有报仇的能力,他回来又有何意义? 马车缓缓转过了弯。 车夫轻咦了一声。 裴世渂喑哑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车夫道:“咱们的人怎么在门口?” 裴世渂一怔,掀开车帘,只见他的亲卫们笔直站成两排,便站在威武侯府门前。 侯府大门紧闭,但府门前有个下人,那下人叉着腰,对着他的亲卫们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我家老爷说了,坑蒙拐骗到他这里,你们是打错了算盘。我家少爷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牺牲在战场上。你们但凡用别的法子,我家老爷或许还会给三分薄面,竟然敢拿我家少爷开玩笑,老爷没让我把你们大扫把打走,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裴世渂看着修葺整齐的威武侯府,门口那两座石狮子却已经不知去向。十六年的时光荏苒,一切似乎还是那么熟悉,可一切又似乎变得很是陌生! 马车到了府门前,裴世渂下来,看着新漆过的大门,还有闪亮的铜环,他双y腿颤抖,扑通一声,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去。 他一跪,那剩下的九个亲兵,也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经过训练的战马,静静地立在原地。 这场面,静肃而又壮观。 那个正口沫横飞骂着赶人的下人吓得一滞,看着这个锦衣中年男子,他有些发怔。 他是沐清瑜从牙行新买来的下人,可不认识府上的少爷。 可是,他心中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涌出来,将心里都填得满满的。 他结巴道:“你,你跪什么?我,我去叫管家来!”说完,闪进大门,砰地关上,一溜烟跑了。
第802章 是梦?是醒? 这一跪,既有激动,又有愧疚,还有思念和痛苦,满满的酸胀直充心臆。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裴世渂跪得心甘情愿,眼含热泪。 他离开得太久,皇上给他的密信里说,父亲无恙,他只能相信。 现在,他终于可以亲眼来看了。 他想进门,却又不敢。 心情酸楚歉疚羞愧,语言难以尽叙。 早在亲兵们站在威武侯府门前时,就有人停驻了看热闹,此时都不禁指指点点。 这府里这一年间可真是热闹。 又是什么老家来人,又是什么分支来人,还重修庭院,如今,竟然还有人在门前下跪! 当初离家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添了沧桑,只能看见他紧毅的背脊,让人忍不住不住要去猜测不知这又是裴家哪位亲戚,又想来干什么? 裴世渂跪在原地,不动如山。 他心中激动却又茫然,明知道跪在这里,会引来更多人的围观和猜疑,可一时,竟不知是该拍门求进,还是继续跪在这里,让心情平复!又或者说,他鼓了许久,也没有鼓足敲门的勇气。 在战场上,他一往无前! 在云涧城里,他面对的那些波谲云诡的算计和阴谋,他也毫无畏惧! 可此刻,他畏惧! 转角处,一匹马横冲直撞而来,一个青衫少女勒着马疆,但那马却好似丝毫不受控制,向着威武侯府门前就冲。 人群响起惊叫,有人叫道:“呀,惊马了,快闪开!” 围观众人四散。 这样的动静也惊动了裴世渂和他的亲兵们。 马儿跑得飞快,已经冲着裴世渂这边来了。要是让这马儿无遮挡地冲来,地上的人会被踏伤不说,便是那些围观的人,怕也会受到波及。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会出现一匹惊马? 亲兵们要动,裴世渂先动了。 他跪在地上的身子一个横移,整个人便向马儿侧面迎去。一手便抓住了马疆,用力一带。 那马一个甩尾,发出一声长嘶,高高扬起双蹄,人立般站起。 裴世渂急忙提醒道:“小姑娘,抓紧马鬃!”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还是个女娃,要是摔下来,摔得身子伤残就惨了,即使只是轻微的擦伤,对女子来说,也是极为严重的事故! 青衫少女咯咯一笑,从马上一个闪身飞跃而下,在马头上轻轻拍了几下,那刚才有如发疯般的马,此时温顺地用头挨挨少女的手,说不出的亲昵。 这并不是疯马! 少女扬起脸,一双如星辰般的眸子熠熠生辉,她展颜一笑,神色轻松自在:“舅舅,身手不错呀!” 舅舅两个字,让裴世渂呆怔原地。 他想过见到亲人会是什么样样子,甚至还设想过,那个小娃娃,不知道认不认识他这个舅舅,他该怎么自我介绍? 可没想到,竟有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笑盈盈地叫他舅舅。 他狐疑的目光落在沐清瑜的脸上,这才看出,她脸上那和自家妹子六分相似的脸容。 他离家时,这个孩子才两三岁吧?还不记事,甚至,他都没能看上一眼,因为沐明远那个混蛋不让。 他嘴唇颤抖,几不成句:“你你你是,你是阿瑜?” 沐清瑜笑着点头。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这么多年毫无音讯,父亲应该以为他死了吧? 沐清瑜笑道:“能在外公门前跪着的,除了舅舅,还能是别人吗?” 裴世渂嘿嘿傻笑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搜,然后,把腰带上悬的一块玉佩给扯了下来,就往沐清瑜面前送:“阿瑜,舅舅没准备,没准备见面礼,这个,这个你拿着!” 太过激动,他都把自己给整成了个结巴。 真好,阿瑜长大了,没有被沐明远搓磨得畏畏缩缩,胆小怯懦,她明媚清爽,清新自在,清华脱俗,像妹妹小时候。 如果妹妹不是被祖母逼着去学那些礼仪教化,妹妹稍有不听,她就发脾气,孝的大帽子当头上,让妹妹喘不过气来。 妹妹被孝字所累,去学了那些,最后,又因孝字所累,嫁给那个混蛋!可恨那时,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一个孝字,他也被压得抬不起头。 沐清瑜接过,笑着道:“舅舅先进屋,我也有礼物送给舅舅!” 这时,紧闭的大门再次开了。 周沉走了出来。 他一眼先看到沐清瑜,忙道:“小小姐!”再一转头,看到沐清瑜旁边的裴世渂,不由瞪大了眼睛。 可瞪大的眼睛前却有些模糊,还是看不清。 他擦了擦眼,不确定地,难以置信地道:“少爷?” 裴世渂温厚地道:“周叔!” 周沉的眼睛顿时就红了,他忙道:“少爷,小小姐,快,快进来,老爷在家呢,老爷不知道会多高兴!太好了,太好了!我,我去告诉老爷!”说着,他也顾不得沐清瑜和裴世渂,快步跑去向裴霁汇报。 沐清瑜还提醒:“周爷爷,您慢点!” 周沉却笑呵呵的,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健步如飞地道:“小小姐放心,我这把老骨头结实着呢。” 那去寻人,正好遇见周沉的门房,脸色都白了,真是少爷的人?真是少爷? 他该怎么办啊? 他哭丧着脸道:“小小姐,少爷,小人错了,小人不知道真是少爷呀……” 沐清瑜道:“舅舅,早前有肖小之辈乱闯,外公因此还受过伤,所以我严令,门房放人,须得按规矩,不经外公允许,任何人不得轻易放入。他不认识你,一时冒犯,你别见怪!” 裴世渂听到乱闯,受伤两个词,心情又复沉重,他不在京中,父亲定然吃了很多苦,好在阿瑜在他身边。可阿瑜……被算计迫嫁,被休弃……她的日子似乎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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