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秦桢毫不犹豫地截断他的话,她定定地和他对视,视线一寸不移,如果是三载前沈聿白和她说这句话,秦桢会很欣喜,欣喜到忘却过往所有难堪,“我不需要你的补偿,只要你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就好了。” 现在的她只希望沈聿白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我和你从来没有过开始,又谈何结束?”秦桢冷静下来,跟自己说不要再因为眼前的人荡起涟漪,也不想和他在这里起争执,而是平静地跟他说:“沈聿白,这三年我们都过得很好,我们并没有因为离开对方而潦倒不堪,反而越来越好,这只能说明我们本身就不适合在一起,不是吗?” 这三年沈聿白步步高升,而她也在慢慢地步入正轨,两人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走去,又有什么是需要回头再看的呢? 说罢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复,秦桢望着宛若陷入沉思的沈聿白,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求沈大人放过我,不要再来叨扰我的生活。” 她落下手中的杯盏,起身越过沈聿白,想着再去寻乔氏聊聊便可离去了。 谁知经过他时,手腕忽而被宽大滚烫的掌心擒住,力道极大地紧紧扣在手心中,烫得她都有些发麻。 秦桢微微垂下眼眸,掠过他蹙起的剑眉,落在紧抿成线的薄唇上。 他心情不佳。 秦桢能够感受到,可又关她什么事,“沈大人,请自重。” 带着炎热气息的微风拂过,拂不去沈聿白淡漠神情中的寒,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眸灼灼地看去,嗓音沉如昏暗死水,没有丝毫波澜,“秦桢,又有谁能够放过我。” 他站起来,欣长身影将秦桢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 秦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挣扎着欲要抽出手,掌心捆着她的力度实在是重了些,重得隐隐能够瞧见白皙腕部漫起的绯红印子。 她被沈聿白的话给气笑了,抽了几下都抽不出来后就不再做无用功,扬起下颌和他对视,反问道:“沈大人是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秦桢,你的喜欢甚是廉价。” “喜欢不是像你这样,以毁了他人为乐趣。” “不过是块原石而已,谭姑娘若是用来有要事,赠予她即可。” “那只是一块没有任何情感寄托的死物。” “你不想收下大可直接丢掉,何必拿着它来和我做文章。” 过往的句句话语不冷不热地响彻沈聿白耳侧,他垂眸望着唇瓣微启溢出段段话语的秦桢,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变了许多。 秦桢说完最后一句,轻笑了下,“还是说沈大人现在还依旧觉得我是在和您拿乔?” 沈聿白眸光沉了几分,深邃不可测的眸底漾起点点一闪而过的情愫。 眸前的女子微顿须臾,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又问:“还是说沈大人心悦我?” 心悦二字本是缠绵悱恻的字眼此刻却充斥着冷漠,仿佛这是极为好笑的事情。 秦桢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今日说得话比这七日来说得话都要多,也都比平日的事情让她来得累。 她本不想和沈聿白对峙的,只想好好地将事情摊开说,往后他走他的璀璨仕途,她过她自己的滋润日子,互不相干,可高傲聪明如他却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的。 不过好在这句话也将他问住了,久久都没有回复,秦桢心中的郁结稍稍平复了些。 下一瞬,沈聿白忽而道:“如果是呢。” 淡漠无情的话语尤为劈天巨雷,轰隆的响声令人怔忪在原地。 凉亭霎时间静了下来,丝缕气息都滑不过这道被无形罩子笼住的一方小小天地。 秦桢另一侧的指尖顿了下,眸光颤颤地看向他,恍惚间还以为听错了,唇瓣抖了几下才发出声响:“你说什么?” 精致靓丽的眼眸中滑过些许水光,渐渐染上不可思议的神色,掩去了停留多时的寡淡,一切都宛若多年前的模样。 沈聿白眉宇动了动。 得知秦桢离去时他是有那么一瞬失神的,后来的桩桩件件也好像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秦桢。 叩着手腕的修长指节紧了下,想来她在乎的还是这道心意。 如果她想要的是这份心意,他也可以给的。 望着那双水光盈溢的漂亮眼眸,沈聿白漠了几息,道:“如果就像你说的,我心悦你呢。” 闻言,秦桢那颗被尘封到冰面下的心倏地破冰而出,圆润澄亮的眼眸中闪过淡淡的鄙弃,心中涌起的怒火几乎快要将她湮灭,颤着声问:“沈聿白,你懂什么是喜欢吗?就敢说心悦我?” “桢——” “我在你身边时你不喜欢我,我离开了你说喜欢我,沈大人的这份喜欢真的很廉价。”秦桢气极反笑,真的很想再上手狠狠地扇他一掌,她还是忍住了,“我如同菟丝花一样依附在你身边多年,你已经习惯了,只是谁知道菟丝花有了自己的思想,从你身边剥离下来后你觉得不习惯,可那又只是无伤大雅的菟丝花而已,赏她一句她想要的话语,又能如何呢?” “退一万步来说,你真的心悦我,我又凭什么要接受你?就因为一句你也心悦我?” “秦桢。” 沈聿白沉声唤着她的名字,神情冷冽地望着她。 这才是秦桢熟悉的他。 仿佛她再往下多说一句,他又会如同多年前那般。 秦桢仰着脸,“您善心大发地施舍我,而我还如此不知感恩戴德,真是恬不知耻啊。” 听她如此数落她自己,沈聿白眉梢微拧,“闭嘴。” 他嗓音冷得恰似腊月寒冬的刺骨冷风,瘆人地钻入骨缝中。 闻言,秦桢笑了下,“沈大人恼羞成怒,是因为我说中了吗?” 他沈聿白凭什么能说出那句心悦她的话来,是当她还是小孩子,只要哄哄就能好吗?只要他稍微施舍一点点‘善意’,她就应该像以前那般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欢’? 秦桢眸中的水光闪了闪,她不想这样的。 她只想平和地结束这一切,开启新的生活,可他却紧追不放,甚至施舍般地说出心悦的话语,就好似她过往多年的喜欢不过是年幼不懂事的稚童玩耍而已。 “沈聿白,你把我当什么了?”
第35章 清冽的嗓音微微颤抖,秦桢仰着眸望着沈聿白那双淡薄的眸子,没有错过他神情中一闪而过的迷茫。 沉默了许久,她笑了下。 这下抽回手的动作很是顺畅,秦桢头也不回地转过身离开。 许久,静伫在凉亭的沈聿白方才回过神来,眸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已然走远的背影,她走得很快,甚至闪过残影,就好像尤为厌恶这儿恨不得能立马逃离。 眼前闪过她眸中的薄怒,沈聿白扣着她手腕的指尖不自觉地颤了下,想要抓住那道已经离去的身影,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欣长的身影笔直的立于梁柱旁,炽热艳阳斜斜地落在他的身上也散不去萦绕在侧的苍白。 携带册子而来的鹤一瞧见这一幕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又想起闹市中发生的事情,从怀中取出折叠好的册子扫了眼,道:“大人,属下已经查清叶煦这三年在京中的踪迹。” 闻言,眸色沉思的沈聿白睨了眼他手中的册子,没有接过。 头一次,鹤一摸不透自家大人的心思,盯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道:“叶煦曾于六年前来过京中为长公主殿下筹办玉器盛筵,而后不久便离京直至三年前方才再次入京,但三年前再次为殿下筹办完盛筵后,他的好友梁钊于两载前就已经离去,与他形影不离的叶煦却留在了京中,就算是京外有事情也多是离开几日便会赶回来,从不在京外久留。” 沈聿白皱了皱眉,眸底暗潮汹涌。 “属下也已经查出少夫人这三年的居所,叶煦这三载也曾经常出入这儿。”鹤一顶着晦暗不明的目光说着,顿了顿,又觉得话语说得有歧义,解释道:“但听闻都是白日的时候来,且也多是在院中停留,邻里们都知晓这儿住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也有个爱慕她多年的追求者,可少夫人并未同意。” 沈聿白面色冷冽,神情不善地掠了眼那道册子,伸出手。 额头冒着细汗的鹤一愣了下,忙不迭地递上前,“少夫人这些年也没有放下对玉石的喜欢,多次趁您不在京之时出入璙园,除此之外最经常去的地方——” 鹤一微微停顿。 沈聿白见他不言语,扬起落在册子上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向他。 鹤一硬着头皮道:“少夫人这三载曾多次出入长公主府,这些年长公主也曾多次帮忙掩下少夫人的消息,但属下在暗中巡查之时还遇到了另一股阻力,似乎还有其他人也在隐瞒少夫人的行踪,是以这些年属下等人才迟迟打探不到少夫人的消息。” 话音落下,沈聿白淡淡地‘嗯’了声。 好似对此并不意外。 鹤一抿了抿唇,垂眸弯膝跪下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不是你办事不力,是他们藏得太好。”沈聿白撇了他一眼,眸光不疾不徐地滑向东苑,道:“顺着陈铭的方向去查,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垂着头的鹤一瞬时仰起眸,愕然地望着自家大人。 外人也许不知陈铭是谁,可他们心中都门清,那是跟随在沈国公沈靖安身边多年的贴身侍卫,除了沈靖安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叫得动陈铭等人。 倘若是陈铭也帮忙藏着,那自然就是沈靖安的意思。 掠见鹤一怔然不已的神色,沈聿白喉咙愈发紧涩。 看,别说是他的母亲,就连他的父亲也是帮忙隐藏着秦桢的行踪。 就连秦桢现如今所居的院子,也都是沈靖安帮忙运作而来的,得以不在地契上落下秦桢的名字,让这两个字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沈靖安向来对事不对人,而在这件事上,他站在了秦桢那一边。 “你和秦桢合不合适我不清楚,但凡事讲究的都是时机,时机不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处在正确的路径上,我本不愿意多管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但有些事错就错了,既然秦桢都已经想要离开了,你强求的也都是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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