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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跪下，你得卑贱，你得不再将自己当个人。 你只是个牲口。 周围都是一群六七岁的小孩，狗儿在这群人里面很是格格不入，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的。 能理解，毕竟主子挑奴才都喜欢年纪小的，从小开始养的才最忠心。 也幸好狗儿能屈能伸，豁得出去，会看人脸色，哪怕没有主子要他，也算是在宫里磕磕绊绊活了下去。 就这样一年后，他迎来了自己命运的转折点，甚至于几十年后，狗儿都在感慨自己就是命好。 那天也是巧了，被大太监指指使着去外宫送东西，因着路上耽误了时间，回去的路上难免着急了些，在一个拐角处撞上了一位大人。 那大人真是强壮，身形都不带晃一下，自己这个撞人的反倒是摔了个屁墩。 狗儿当时脸都吓白了，当即跪下不住磕头，就盼着大人好心饶自己一命。 大人没要自己的命，只问了名字和住处。 狗儿哪里敢隐瞒，进宫一年早就知道了上面人的权势之大，虽说不知面前之人具体是何人，但依旧不敢隐瞒。 “去花草房吧。”大人道。 狗儿忍不住抬头看，阳光晃眼，一时看不清具体的长相，但狗儿知道这是他的贵人。 “奴才斗胆，大人您为何人？奴才定当报答大人今日之恩。” 大人未说名讳，也未说官职，狗儿再回神的时候已经没了那位大人的身影。 回到住的地方，狗儿明显感觉到一直疾言厉色的大太监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翻译过来就是： 你小子走狗屎运了。 可不是嘛，接下来的日子狗儿过得那叫个轻松，虽是花草房也不用伺候花草，就只用在主子们有需要的时候送送货。 这样的日子有三年，三年后狗儿再次见到了那位大人。 原来是詹事府的富察大人。 三年后，狗儿终于看清楚了那位大人的长相，怎么说呢？ 很黑，很壮，身上有股肃杀之气，那是经事多才有的气质，只不过狗儿不懂。 狗儿只知道，该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可愿出宫去四皇子府伺候富察淑人？” “奴才愿意。” “好，今后你就叫成木，如此说富察淑人便懂了。” 命运的改变是一瞬的，成木跪在富察淑人面前，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 “奴才成木，是詹事府派来伺候淑人的，见过淑人，见过两位姐姐。” 【这一年，成木十四岁】 后来的生活就像是掉进了蜜罐里，没有做不完的活，没有无缘由的打骂，有自己的屋子，还有自己名字。 主儿会关心自己能否吃饱，能否穿暖，容木斋的侍女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个无根之人而看不起他。 这样也算是定下来了吧？也算是有家了吧？ 之后无数的日子都在向成木证明了，这就是家了，一个有主儿，一个有木夕娘子的家。 是的，木夕娘子。 成木真的可喜欢木夕了。 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小娘子，每日脸上都挂着笑，做什么都充满了活力，还有一手好厨艺。 每次当值后，小厨房里都会留下吃食，还有冬日的姜汤简直是暖到了心底。 虽然这待遇容木斋的人都有。 只可惜有缘无分，成木从不曾多奢望什么，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就可以的。 所以啊，只会煮阳春面的成木将十年间攒下的所有体己都当做了木夕娘子的添妆，虽然还不及主儿给的三分之一，但那是成木的全部了。 “成哥哥，您不给自己留些？” “没了就再攒，反正都是要花的。” 【这一年，成木二十四岁】 元立十三年，成木跟着主子走到了更高的位置，回到了那个曾经挣扎过四年的地方。 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成木装作无意晃荡到了曾经待过的地方，很多熟悉的面孔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一眼。 没意思极了。 自己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嘛，还能打击报复不成？ 人呐，但凡到了一个高度，就不屑于计较过去那些小龃龉。 再说了只是日子难了些，又没多少深仇大恨，都是艰难求生只为了活下去的可怜虫罢了，算啦。 因为有深仇大恨的早就死干净了，嘿嘿~ 之后啊，日子越来越顺，顺到再没有哪一个太监宫女敢叫自己一声“小成子”，哪个不是一口一句“成哥哥”、“成爷爷”。 除了一个人——李响。 这位老伙计，跟自己一样也是人生赢家，不过老伙计跟的主子没有自己好，毕竟自己主子从来不会动手。 成木爷爷表示自己可是瞧见过老伙计被圣上踢屁股，嘶~可疼啦！ 不过老伙计眼光是真的好，一早就看出来自家主儿绝非池中之物，有眼光！ 跟着娘娘走，保你衣食无忧嘞~ 【这一年，成木四十四岁】 后来，成木老了，依着规矩不能再待在宫里了。 成木也没什么遗憾的，左右主儿也不在宫里待着了，那他这个老太监还赖在宫里做什么，不若出宫享福去。 是真的享福啊，主儿对他特别好，出宫那日不仅给了好多金银，还有一张京中二进小院的地契。 成木老泪纵横，给主儿狠狠磕了几个头，这是主儿给他的底气啊！ 还有几位殿下，也添了不少东西给他，说是祝成木公公开始新生活。 特别热闹，周围的人家都知道这里面是惹不得的大人物，那怕知道是个没了命根子的阉人，也不敢看不起他。 仗势欺人的感觉可太好了，成木爷爷表示自己很满意。 【这一年，成木五十四岁】 后来，主儿跟着太上皇游历完回京后，还特意来了自己的宅子。 主儿老了，自己也老了，走路都不稳了。 但成木总会想起初见主子的时候，艳丽的容貌美得很嘞。 现在呢，虽不如当年夺目，但也是最漂亮的老太太。 成木不会什么，只煮了一碗阳春面，主儿吃得很香，笑得开怀。 “主儿，可还合口？”他颤颤巍巍，早就手抖了，也不知有没有加多了盐。 “你煮的阳春面最合我口。”其实，她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主儿啊，下辈子奴才还给您煮。” “别了，下辈子可别遇见我了，要做个全乎人啊老家伙。” “诶！” 这是他闭眼的那一年。 【这一年，成木七十岁】 第224章 番外二：木青说 巴克墩虽是个武将，但却是个脑子灵光的，懂得用人。 单说给自家闺女的人，除了木云和木夕，其余都是没有根基的，哪怕有家人也是没了联系。 青儿也是如此。 谁还不是个苦命人呢？ 青儿生于陇南，家中爹娘走得早，从小在哥嫂手底下讨生活。 不说过得多难吧，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随着年岁增长，青儿隐约能看得出些美人影子，哥嫂就动了她去富贵人家做妾的心思。 “别怪哥哥狠心，家中境况不好，你过去了能过好日子。” 那人家是他们当地的大户，常年供养着那些贪官污吏，因此也得了官吏的庇护。 青儿到现在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青儿没有见到所谓的上了年纪的老爷，而是一个妇人。 那是一个面目温和的夫人，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她姓周，是周家的娘子，要去享福的。 那时年纪太小了，青儿不懂前面的路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只知道与其做一个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妾室，不如往前走走。 用周娘子的身份往前走走。 于是在马车颠簸了不知多少日，青儿看见了从未曾见过的繁华。 同行的看管嬷嬷告诉她，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 “那我们要做什么？”青儿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不用做什么，乖乖听话，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那一年，青儿十岁】 接下来的日子，青儿日复一日学着规矩，伺候人的规矩。 大约是长的还算不错，吃穿用度在同一批小宫女里算是好的，不过也因此，没有哪一个主子愿意要自己。 直到一年后，遇见了詹事府的副詹事。 这位大人长得可真壮，还挺黑，打量的神色把木青吓得不轻。 管事公公一脸讨好上前，对这位大人笑得谄媚：“大人，可有看好的？” “就她吧。” 青儿低着头，但她知道大人指的就是自己。 果不其然，大人刚走，管事公公看着自己脸上都笑都真诚了几分: “周娘子准备准备，明日就要动身了。” “去哪儿？” “周娘子走运了，可瞧见刚刚那位大人了？那是詹事府的副詹事富察大人。”管事公公声音尖细，“富察大人点名要了你，去皇子府伺候主子。” “你呀，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是青儿第三次听见“好日子”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但是青儿知道，自从进了宫，自己的命运就在别人手里握着了，她无能为力。 事实证明，提前把该吃的苦吃完了，后面呐，都是甜的了。 原来那位富察大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爱女心切罢了。 “奴婢青儿，见过淑人。”这是青儿对主子说的第一句话。 主子是个好人，并没有传言中的跋扈，待她也很好，还给她赐了个名字。 从今以后她不姓王，也不姓周，她叫“木青”。 【那一年，木青十二岁】 容木斋的日子真的太好了，吃得饱穿得暖，两个姐姐还手把手教自己为人处事。 尤其是木夕姐姐，总是笑着问自己要不要吃点什么，那样子生怕自己长不高。 “姐姐，我真的吃不下了。” “你才吃了多少，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再吃点。” 木夕姐姐总是这样，说自己太瘦了，好看的小脸都成了蜡黄色，没得惹了娘娘不喜。 “咱们主儿啊，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儿，你要是一直顶着这张蜡黄的小脸，主儿早晚不要你。” 木夕这话其实夸大了，木青是好看的，那底子可以说是三个木字辈里面最好看，除了年纪小没长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营养不良。 有了木夕姐姐的话，木青算是放开了胃口， 年纪小一切都来得及，很快就出落得越来越好。 木青明显感觉到主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次数都变多了，不带其他意思，就是喜欢。 这么好的主子，她木青何德何能？遇上了可不得好好珍惜。 哪怕后来有不怀好心之人撺掇自己争一争，她一直离主子爷远远的，绝不能让自己的存在伤了主儿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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