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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你母后后不后悔跟了朕。” “儿臣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母后走的时候是没有遗憾的。” “是啊，没有遗憾的，你母后穿红色真的很好看，年轻的时候没让她穿过，你是个好孩子。” 自己没给的，宸瑞终究是给她了。 真好。 “所以父皇，您是因为经历多了，才觉得母后最好？”宸瑞觉得有点悲哀。 “宸瑞啊，年轻的时候总会做下一些不知是何结局的事儿，有些会好，有些是永远弥补不了的。” “朕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你母后的笑，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觉得舒服自然会多亲近的。” “但是人呐，越是亲近越会随意。” “宸瑞，朕是个帝王，你也是个帝王。” “父皇，若是早知道，您会守着母后一人吗？” “若朕是个帝王，不会。”他眼中有道不明的情绪。 “若我只是个普通人，那厚着脸皮也要和阿容过一辈子。” 【那一年，他八十七岁】 第236章 番外十三：木云说 “女官今日如何？” “回圣上，还是那般，醒着的时日越来越少了。” 宸瑞点点头，没再多言，抬脚进了栖容宫。 坐在桃花树下的年迈女子听见声音抬眼望去，看见来人扬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笑： “圣上来了？” “今日得空，来看看姑姑。” 宸瑞也不等木云说什么，颇为熟练在她身边坐下。 这些年一直是这样，母后的两个住处，父皇霸占了桃花坞，木云姑姑守在了栖容宫，几年如一日。 木云也习惯了每隔几日宸瑞就要来坐一坐。 这父子俩一个样，心情特别好特别差，或者是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在栖容宫坐一坐。 更何况，容与的祭日就是这几天了。 “姑姑，今日感觉如何？” “今日太阳足，晒着也舒服。” 元珏帝咽气之前给过木云一道恩典：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这自然是包括之后的天子，当然了也没人敢追究她的规矩，毕竟几位王爷公主那可是将这位当做自己长辈供着的。 木云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倚老卖老有时候还是很快乐的。 “马上就是母后的祭日了，姑姑可想去皇陵看看？” “不去了，免得扰了主儿安息。” 宸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总觉得姑姑这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就像是棵马上就要枯竭的老树。 但想到姑姑的年纪，宸瑞的心被扯了一下，开口： “姑姑，同朕说说话吧。” “圣上想听什么？” “想听听姑姑口中的母后。” 宸瑞清晰地看到，木云姑姑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哪怕年过半百，他也不知道那抹情绪究竟是什么。 “我第一次见主儿都是八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的天子都还是您的曾祖父......” 她从小就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说句少年老成也不为过。 大约也是这样，富察大奶奶才一眼就看中了自己。 她也算是有富察氏的血脉，只不过和嫡系远得不能再远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旁系的庶出娘子能去主家陪着嫡系的娘子一起长大，那是天大的荣耀。 就如同公主伴读，都是为了给自己日后博一个好前程。 她本就因为奇缘心思通透，知道若是留在自己家中多半就是个作妾的命，不如赌一把，跟着嫡系的老太爷回京。 然后她就跟着巴克墩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那个时候老太爷不过二十出头，一路上不停夸他大闺女，说那么漂亮的小娘子，富察氏的祖坟都冒青烟了。” “外祖父一直都是那般。” “是啊，哪怕后来有了四娘子和五娘子，主儿依旧是最特殊的。” 那时候她就在想，小娘子到底有多可人，才能让人这般珍爱。 “那个时候未长开，可爱是可爱，但是哪里有老太爷口中的‘貌若天仙’。”说实话，夸大的太多了。 让她想想，第一次见到容与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似乎是在喂鱼？ 是了，是在喂鱼。 锦鲤池旁，圆滚滚的小娘子身着一身红衣，手里还抓着一把鱼食，正对着争夺吃食的锦鲤嘀嘀咕咕，一旁还有个同样圆滚滚的小儿郎。 见自己来了，小娘子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好奇： “你是谁啊？你多大啦？” “我叫云娘，五岁了。” “那你比我大，你是阿姐。” “阿姐，我们一起玩吧！” 后来，这个小娘子最后一次唤自己，正是初见的那声“阿姐”。 【那一年，她五岁】 富察大奶奶很忙，府中事情一大堆，反倒是巴克墩算是闲的，就在府里就带着几个孩子玩。 这里面的孩子自然指的是大闺女、大儿子，以及她这个顺带的。 就像是固定模式了，哪怕后来有了其他孩子，巴克墩还是只带着他们三个玩。 “我算是沾了主儿的光，主儿有什么，老太爷总是会给我带上一份。” 可不是沾光了，自己在富察府里的待遇都比庶出的二娘子好了。 那段时间，对她来说，也是最怀念的时光了。 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快快乐乐活着。 作为所有孩子的阿姐，带着弟弟妹妹们在京中的大街小巷玩闹，吃吃喝喝，荷包中总会有用不完的银钱。 仗着身边有护卫，遇见什么不平之事，也会打抱不平，以至于后来京中传出了富察大娘子厉害的名声。 每次富察大奶奶想说些什么，巴克墩都会跳出来说：孩子还小。 在父母的眼里孩子总是还小，但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汝家有女初长成。 “圣旨到富察府的那一日，老太爷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但奈何天家威严，还是接下了那道圣旨。” “皇祖父的赐婚圣旨？” “哪是赐婚呦，若是赐婚就好了，可惜只是一顶小轿进了宫。” 命运改变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天子的随意一指，向来骄傲的娘子要弯下膝盖对着另一个娘子俯首臣称。 那晚，她亲眼看着眉眼艳丽的小娘子换上了亲手绣的嫁衣，眼中带泪问她： “阿姐，我好看吗？” “特别好看。” “以后还能这么好看吗？” 她不敢回答。 “阿姐，你要陪我。” “好，阿姐陪你。” 【那一年，她十六岁】 “姑姑，您就没想过嫁人吗？” “嫁人做什么？我如今这样不是挺好的？” “可是姑姑，一辈子无儿无女你不遗憾吗？” “谈不上遗憾，儿女是债，我也没那个精力还债。” 她知道这是个什么世道，所以从没打算嫁人。 嫁人做什么呢？打理内宅，孝顺公婆，还得大方对待丈夫的妾室。 更何况很大可能，她自己才是那个妾室。 与其那样，还不如好好跟着小娘子，还能自在些。 “姑姑您的想法有时候真的有些......”宸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父皇说的，您是有些奇怪之处在身上的。” 若是早个几十年，有人说这话，她可能还会紧张一下，但是如今都到了这个年岁，还有什么怕的呢？ “先皇一直看我不顺眼，明里暗里想找个由头让我出宫嫁人。” 她一点也不意外，元珏帝想将自己打发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然他们二人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更大的原因在于桃花坞的归属权。 很明显，她争不过一个喜欢让别人出京看山水的皇帝。 “也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帝王。” “姑姑，朕也是个帝王......”所以，朕该不该生气一下？ “我都到这把年纪了，还怕说真话吗？”只要不怕你母后爬出来找你，尽管动我。 宸瑞自然是不敢的，若是动了这姑姑，上面的哥姐怕是要造反了...... 不气不气，乖乖听姑姑讲故事哈~ “我确实没有想过嫁人，因为她需要我。” 小娘子娇气，被巴克墩宠得怕黑，怕疼，她总要陪着她杀出一条血路。 而她们的辉煌也在皇宫东南角那一处小小的皇子所缓缓拉开了篇章。 从慧贵妃因守孝误了进宫开始，容与就已经成了最特殊的那一个。 第一个女子对于男人来说本就不同，再加上独处的那半年，足够容与在元珏帝心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 “虽说那个时候先皇还没有封王，后宅里女子也不多，但其实主儿最难的就是那个时候了。” 可不是难嘛，上有大家出身的正室，下有白月光小青梅，夹在中间的容与举步维艰。 她一直在给容与灌输一个思想：男人或许有爱，但是更好色。 就连巴克墩都管不住自己纳了姨娘，更不要说未来的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可不是开玩笑的。 “想不到母后还有那般时候。”也不怪宸瑞这样想，毕竟他出生的时候单论宠爱，容与已经是第一人了。 “是有啊，哪有一蹴而就的高墙，都是一砖一瓦亲手垒起来的。” 为了日后过得舒服，容与果断拉拢了高娘子，也就是日后的慧贵妃，算是先下手为强结成了同盟，防备着随时可能有动作的嫡妻。 “难怪大哥和二姐很亲近。” “那个时候端亲王已经被抱进了宫，大殿下和怡阳长公主都没有玩伴，再加上二人的生母是天然的同盟，自然而然就亲近了。而且怡阳长公主最爱木夕做的枣糕，无事便喜欢来容木斋讨几口吃的。” “木夕？” “是啊，木夕也是最早跟在主儿身边的人了，不过您没见过。” 不仅是宸瑞，怕是除了王府旧人，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木夕了吧。 “姑姑讲讲吧。” “当时三个木字辈的娘子，木青是最好看的，而木夕啊，嘴甜，很多跑腿的事情都是木夕做的，比成木都得用多了。” 那个时候，谁不知道富察氏身边几个得力的大将，木夕是榜首。 就连元珏帝都夸过木夕能干，只是可惜，这小娘子向往浪漫，心有羁绊，注定陪容与走不长。 “大约是元立十三年初，木夕便出府了，主儿亲自从王府后门送了她出嫁。” 添了不少嫁妆，当时王府洒扫的小宫女羡慕得不行，私下里还跑去找了木青，问能不能调进东大院伺候。 富察大奶奶说过，木夕那表哥不算是良人，但木夕依旧怀着满腔的热情说要赌一把，输赢都认了。 那表哥只是这世间最平常的男子，甚至很可能是因为想摆脱奴籍，才苦等木夕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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