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呆呆伫立原地,皇上的旨意犹然在耳。 “听不见朕的旨意吗?” “不用他们动手,我自己来。”裴瑾一把将披在身上的凤袍剥去,并将头顶凤冠取下,狠狠丢掷在地。 那一刹那的她,眼中满是解脱,那如瀑的青丝散落在腰际,显得凄美无双。 她傲然回首,迈出寝宫,遥望天际苍穹那广阔无际,嘲笑道:“皇上,大哥这一生为了轩辕家的天下奉献了全部的心血,而你回报给他的却是什么呢?” 轩辕家看着裴瑾那决绝的背影,耳畔传来她那飘忽的声音,藏在广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满心矛盾与挣扎终是化作一抹残酷,“传朕旨意,皇后裴瑾谋害皇嗣,今废去皇后称号,贬为罪妇,打入长春宫。宫婢香寒与揽月与皇后同谋陷害皇嗣,仗毙!” 一声令下,侍卫冲进寝宫,便将伏在地的香寒与揽月拖了出去。 姚丹青猛然回首,对上揽月那毅然赴死的目光,不由朝前迈了一步,可手臂却被律妙菱拽住,只闻她低声道:“菡昭仪。” 姚丹青眼眶闪烁着几分泪意,揽月终究是为了他们的计划而死,可她却心甘情愿,那样决绝。 夏缨绯却彻底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她的计划并不是这样,今日分明是冲着菡昭仪去的,为何被废之人却是裴瑾?而水壶中为何也会有这一味藏红花? “既然真凶找到,淑妃便可安心休息。”轩辕璟说罢,便将目光投向姚丹青,“菡昭仪随朕来。” · 姚丹青跟在轩辕璟身后,一路出了白露宫,身后一众宫人被远远甩在身后。 她能感受到,此时的他身上有一股蓄势待发的怒意,她不敢说话,只能等待。 也不知走了多久,沉默了一路的轩辕璟终于开口,冷笑道:“菡昭仪真是好计谋,不仅除掉了淑妃腹中之子,还天衣无缝的嫁祸给皇后,给了朕一个完美的废后借口。朕从不知,自己的枕边人竟有这样狠辣的手段,缜密的心思。” 姚丹青闻言,却淡淡一笑,“皇上说的不错,不曾想你的枕边人竟有这样狠辣的手段,缜密的心思。” 轩辕璟听她这话说的异样,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所有的一切,确实是一场谋划,可谋划之人却并非臣妾。”姚丹青长叹一声,“今日这一个套本是淑妃为臣妾所设,不料却反被我利用来嫁祸给皇后。” 轩辕璟的步子一顿,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想从她眼底看出所言真假。 “今日臣妾确实想谋害淑妃的孩子嫁祸给皇后,却多有犹豫,毕竟淑妃腹中是一个无辜孩子的生命,他何其无辜?” “你的意思是,淑妃才是害死孩子的真凶?” “那茶盏只有臣妾与菱纱碰过,既然不是我,便唯有淑妃。” “可方才不是查到,是水壶中有藏红花吗?” “不,那是淑妃小产时,在众人惊慌失措时,趁人不备放进去的。” “淑妃害亲生骨肉,你不觉荒谬吗?” “臣妾也觉得很荒谬,毕竟虎毒不食子。” 轩辕璟听到此处,已是冷笑连连,原来他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而他心中唯一深爱过的女人,竟也要对他使如此手段,当真可笑呵。 · 皇后裴瑾因谋害皇嗣被废,囚禁长春宫永不复出。 裴瑾被废,百官拥立庄妃律妙菱为后,轩辕璟准奏,册后大典定在十月初八。 律家百年家业,终于在第四代出了位皇后,一时风光无比,权倾朝野。 轩辕璟晋封兵部尚书律中磊为国舅,段韶则填补律中磊兵部尚书之位。 楚亲王轩辕煜却在此刻不顾众人阻拦,冲入丞相府,怒气腾腾地找到了律文灏,劈头便问:“裴瑾,是不是你陷害的!” 律文灏被这突如其来的怒语相向,面上却未见怒意,只道:“王爷大半年未踏入丞相府,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跑来质问我?” “本王只问,是与不是!”轩辕煜咄咄逼人。 “是又如何?难不成王爷要杀了我?”律文灏眸中微闪寒意。 “夺权而已,为何要牵连她?” “她若不被废,妙菱怎能登上后位?” “律家早已满门荣耀,根基稳固,为何要夺这区区一个后位!” “妙菱若当了皇后,她的孩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便有律家的血脉。” 轩辕煜起伏的胸口难以平息,满心怒火无处可泄,只能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律文灏知道他对裴瑾的心意,心如明镜,只道:“成大事者,万不可被儿女私情牵绊,裴瑾虽然入了长春宫,却非坏事。” 轩辕煜闻言,眉眼一抬,不解他话中深意。 律文灏莞尔一笑,替他释疑,“裴瑾与你王爷你两情相悦,如今入了这长春宫,久而久之便无人再记得有这样一位废后。只要等待一个时机,偷天换日将她带出宫,你们不就能长相厮守了吗?” 轩辕煜心念一动,忙问:“你会放裴瑾一条生路?” “她已然被废,杀她没有任何意义。” “好,本王且相信你这一回。”
第119章 裴瑾殁 十月初七这一夜,宫中四处张罗着布置未央宫,准备明日迎接新的主人入主未央宫。 红罗帷帐,喜灯高挂,未央宫内极尽奢华。 夏缨绯却在菱纱的搀扶下,缓缓朝未央宫走来,她的目光里尽显一片冷厉与不甘。 “菱纱,你说本宫费劲心机谋划这一切,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失去了,为的是什么?”夏缨绯喃喃问着,心中的痛楚源源不绝涌现,“到头来,却是为律妙菱做了嫁衣,而澹青菡却还活得好好的,宠爱与日俱增,而我……还有什么?” 菱纱见状不免心生怜悯,“皇上还是宠爱娘娘的。” “宠爱?自打他从长春宫里将澹青菡接了回来,来过白露宫几次?” “娘娘是有了身孕……” 菱纱的话还未讲完,夏缨绯便厉声打断,“可自打我滑胎后,皇上连一次都没再来过!” 菱纱语塞,自打那一日皇上废后,确实再也没踏入白露宫一步,哪怕是一句安慰也不曾送来过,这并不符合常理。 “不会是皇上知道了,孩子是娘娘……” “住口!”夏缨绯的目光中迸出一抹彻骨寒霜,“孩子是皇后娘娘害死的。” 菱纱一颤,忙垂首连声改口道:“娘娘说的对,是皇后娘娘害死的。” 夏缨绯收回目光,站在未央宫不远处,遥望那点点红光映着金碧辉煌的殿宇,便是这后宫所有女人最梦寐以求的宫殿。 想当初,她甘愿放下心中对裴晟的感情,毅然决定踏入后宫选妃,便是为了这皇后之位而来。 她夏缨绯从来不曾隐藏过自己的野心,她一心一意便是想要踏上这皇后的宝座。 母亲曾找术士卜了一卦,术士说她腹中此胎是个公主,那既然是公主,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 孩子,若没了她还能再有,可若是恩宠没了,便再难夺回来。 这才下了狠心,用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来陷害澹青菡。 “本宫不会认输的,澹青菡——我要你为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偿命。”夏缨绯低声呢喃,轻如风般的话语却如寒冰利刃般飘出。 此刻,远处忽传一阵骚乱,只见三五个侍卫正匆匆向这边奔来,神色慌张,口中还念念有词。 “去问问出了何事。”夏缨绯吩咐着。 菱纱即刻领命,小跑上前拦住侍卫的去路,问道:“侍卫大哥神色如此慌张,出了何事?” 领头侍卫满脸惊慌,大汗淋漓地喘息着回道:“长春宫出事了,废后裴瑾暴毙——” · 原本阴冷可怖的长春宫已是灯火通明,皇上与太后銮驾早已驾临。 本欲就寝的姚丹青听闻裴瑾暴毙之事惊得浑身颤抖,不顾宫人阻拦,迎着茫茫夜色直奔长春宫,正撞见同时赶来的夏缨绯,二人便一齐踏入长春宫。 仵作半跪在那一袭白衣却已香消玉殒的裴瑾身边,细细查验着她身上的伤口。 半晌,仵作才起身禀报道:“禀报皇上、太后,废皇后身未见其他伤痕,唯有颈项间有明显的勒痕,这便是致命的。” “长春宫侍卫何在?”轩辕璟冷声问道。 侍卫统领即刻禀报:“长春宫两名侍卫已被一刀毙命,双双惨死宫门外。” 轩辕璟立刻下令:“传朕旨意,封锁宫门,彻查各宫,若有任何可疑之人,即刻缉拿,严惩不殆。” 顾太后闻言,目光闪过一抹焦虑:“皇上,裴瑾之死,万万不可传至边关裴晟耳中。他父亲久病缠身,已是半个死人,夫人姚丹青又惨遭不测,而今就连唯一的亲妹妹裴瑾都惨死宫中……哀家想,若是此事传到裴晟耳中,只恐他心中悲愤难耐,对皇上心存怨怼。” “太后说的是,而此时晋军与胡军大战,频频传来捷报,若是大将军得知皇上废后,裴瑾惨死,必然认定是皇上导致其妹惨死,若途中叛变——”刑部尚书也连声附和。 轩辕璟深觉有理,虽然急于弄清楚裴瑾死因,却也知事情轻重缓急,当即再下一令,“来人,严令宫人,不得将裴瑾死讯传出,尤其是传往边关。” 姚丹青呆呆伫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静躺在地的裴瑾,眼眶中凝聚多时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滚落脸颊。 她曾认为,陷害裴瑾,皇上必然会因裴晟而留其一条性命。 而今,裴瑾入了这长春宫不足半月,便已惨遭不测。 那一刻,裴瑾的音容笑貌依稀闯入脑海中,巧笑嫣然,美目盼兮。 只是到如今,那样一个光彩夺目的女子,却因政斗而死。 是律文灏命人所杀? 其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激化轩辕璟与裴晟之间的矛盾,进一步逼反裴晟? 不,律文灏不会骗她的,他曾允诺过,绝不伤及裴瑾性命。 夏缨绯冷眼瞅着那泪流满面的姚丹青,悠悠开口:“菡昭仪因何落泪?” 夏缨绯的话,令顾太后与轩辕璟齐目望去,只见满脸泪痕的她正呆呆凝望着裴瑾。 轩辕璟见她这番模样,心中忽闪几分惊疑。 “臣妾虽与皇后相交甚浅,但对她的遭遇却颇感同情。”姚丹青喉头哽咽,却平静地回答着。 “看菡昭仪这样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裴瑾关系匪浅呢。”夏缨绯话语尖锐,略有所指。 姚丹青却对上轩辕璟略带惊疑地目光,心中一跳,自知透露了太多的情绪,只得尽全力抑制。 抬袖抹了脸上泪痕,淡淡笑道:“伤心之余,有些担忧。裴瑾之死必然纸包不住火,传入大将军耳中只是早晚,还望皇上早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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