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卫衍竟觉得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北城司的人清理过马车,当时他们表面在清理残箭,可卫衍细看过,其实他们是在找东西。 找的是这枚玉佩么? 卫衍伸出手,将玉佩从玄风手里接过来,这玉果然玉质一般,触手并不温润。 北城司的人若是在找这块玉佩,卫衍想了想,暂时便不打算将玉佩的事告诉盛媗,他得先查一查,免得将她卷入危险之中。 卫衍将玉佩收起来,对玄风道:“那个蒙面人的身份,你去查一查,还有玉佩的来历。” “是。” “这件事,先别在她面前露什么口风。” 玄风反应了一下:“哦,是。” * 因为蒙面人这事,盛媗初四那天没进宫,又缓了一天,初六这天准备去了。 可这天,还没等盛媗叫上卫衍出门,一大早,宫里先来人了。 来的是位老嬷嬷,因是御前的人,柳氏亲自带着人到了桐华院。 盛媗照旧抹了水粉没抹胭脂,显出憔悴之态,她没想到嬷嬷直接来了她的院子,福了福身,一时有些不解。 老嬷嬷却道:“盛小姐得罪了,老奴今日来,是奉圣命,来为小姐验身的。” 这话一出口,盛媗呆了。 验身?怎么,改了侧妃还不够,又担心她不是清白之身,还要验一验? 若是没出太子的事,她也认了,可太子算计在先,如今又来折辱她,她再好的耐性也忍不得了。 一旁柳氏脸色也变了,这嬷嬷来的时候半点口风没露,等见了人才说明来意,她现在就是想帮盛媗推脱也推脱不得。 要是前日进宫退了婚就好了,何至于来今日这一出,皇上派了人来验身,再要退婚,只怕就…… “不必验了。”柳氏正忧心,盛媗蓦地开口,语气是斩钉截铁的。 嬷嬷一愣,这是要抗旨?嬷嬷脸色一沉:“盛小姐,这是陛下的意思。” “我说,不必验了。”盛媗语气并不重,但格外笃决,仿佛她不是抗旨,而是她才是下令的那个人。 嬷嬷眉头一皱,盛媗却不等她说话,直接道:“我今日正要进宫,和陛下言明取消与太子殿下的婚事。” 若是取消了婚事,这身自然不用验了,嬷嬷愣在了当场。 她鲜少办这样的差事,头回就遇到这么胆大的人,为了不验身,婚事都不要了? 这两日太子殿下为了此事,还和陛下争执了许久,太子殿下也不愿验这个身,说是怕叫盛家姑娘伤心。她当时还道是太子殿下多虑,没承想,这盛家姑娘竟真是个有脾气的。 柳氏这时一把拉过盛媗的手到一边:“你当真要取消婚事?眼下嬷嬷已经来过,道明了圣意,你此时再进宫退婚,皇上怕是会以为,你是对他下旨验身有所不满。” 盛媗方才没往这上面想,这时想了想,也只是道:“我不是对皇上不满。” 她心道:我是对太子不满。 “你是不是不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柳氏低声说。 但话已经出口,婚事也是一定要退的,盛媗握了握柳氏的手,到底还是同嬷嬷说要取消婚事。 嬷嬷差事没办成,不可能就这么回去,这胆大包天的话她也不敢代为禀报,就带着盛媗进宫了。 傍晚时分。 盛媗从宫里回来,马车在卫府门口停下,守门的小厮立马醒了神,进府通传去了。 盛媗进了府,刚进二门,卫家人就都出来了。 盛媗先朝着卫国公和柳氏露了个笑,一转头瞥见卫衍冷然的脸色,脸上的笑僵了僵。 她本该和卫衍一同进宫,但今日她随嬷嬷走得急,顾不上叫卫衍,等卫衍得到消息进宫,只来得及接她回来。 “怎么样?”柳氏上前一步,拉住了盛媗的手。 盛媗由着柳氏捏着她不自觉用力,笑得有些勉强:“婚事取消了,我不用嫁去东宫。” 卫思思看不懂脸色,立马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那媗姐姐还可以陪我玩!” “闭嘴!”卫襄敲了一下卫思思的脑袋,卫思思立马抱着头瞪他。 盛媗被两个人逗笑,语气轻快了些,但到底有些闷闷的:“我收拾收拾,过几日就要回沧州去了。” 沧州是她的家,可这处处令她不习惯的兴陵,突然要走,她竟然很舍不得。 “回沧州?”卫国公蹙了一下眉,又松开,沉声问,“是陛下的意思?” 盛媗点点头。 她来兴陵本来就是为了嫁太子,现下不嫁了,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兴陵呢?虽然她原本不是一定得走,但谁叫她惹了皇帝不痛快呢。 盛媗在皇帝面前说的是,自己名声有损,内心不安,深感不堪为太子妃妾,为太子声誉计,自愿取消婚事。因为出了匪寇的事,皇帝本来也有要取消婚事的意思,所以原本这理由极好,由她提出来,也不算皇帝食言。 可偏偏,这些话说在皇帝要她验身之后。 于是皇帝怎么看都觉得是她不满,再好的理由也成了掩饰不满的借口。 “媗姐姐……要走吗?”卫思思脑筋转不过来,“为什么陛下要赶媗姐姐走?” “思思,不可议论陛下。”卫稷轻声提醒。 卫家的人除了卫思思一脸不解,其他人都明白了,气氛一时低落下去。 盛媗扬了扬声道:“没事!以后大家也可以去沧州看我,沧州虽不如兴陵繁华,但也有很多不一样的风景,而且,我之后也还可以再来啊。” “也是,陛下总不至于气个三五年吧。”卫襄小声咕哝,被卫国公睨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好孩子,先用饭吧,在宫里饿坏了吧。”柳氏领头转了话题,却拉着盛媗的手不肯松,牵着人往里走,连卫国公都被落在了后头,但这时大家兴致都不高,也没人在意,一起进去了。 * 皇帝虽没下旨,勒令盛媗何时离开,但盛媗也不敢拖得太久。 这几日,盛媗就慢慢开始收拾东西了。 东西大多是流苏在收,盛媗没怎么动手,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桐华院院子里种了棵棠梨树,盛媗在树下踱了两圈,由心到身都是无力的感觉,她倚着树干慢慢蹲下,心里的念头繁杂。 她需要找一个有权势的人帮自己一起查哥哥叛国的真相,若她就这么回去,在沧州她还是什么也查不了,至少她得弄到一个什么令牌,或是手书、亲笔信之类的东西,有这样的凭证,她才有可能接近军营。 原本她想着,兴陵权贵遍地,没有太子她也可以另寻他法,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离开兴陵了。 她好像……已经无路可走了。 盛媗想到这里,才发现脸上湿润了,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泪,但这回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一直流个不停。 她只好压着声音,偷偷地哭,免得被流苏发现,到时她也要跟着哭了。 棠梨树的花期已经过了,树上结出了一层小小的果实,盛媗住在这里的时候,常想着,等果子熟了她要摘几个尝一尝,可现在,她等不到果子成熟了。 不过,今年节气不太好,结出的果子大抵是酸的,等不到就等不到吧。 盛媗故意这样想,可就算这样想,心里还是压不住的委屈。 她千里迢迢来兴陵,太子算计她,皇上要赶她走,她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盛媗忍不住哭出了一点声音,又赶紧吸了吸鼻子忍下去,这时候,她忽地瞥见地上一促长影。 盛媗赶紧抹了一把脸,转头一看,卫衍翩翩而至。 他穿一身月白锦袍,眉目清冷,隔着三五步在她跟前站定,岿然而沉默。 盛媗愣愣地抬着头看着他,她光顾着难过,没注意到卫衍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也不说话,她怕一开口就是哭腔,那显得她多可怜啊。 可就算不说话,泪意却忍不住,尤其看到卫衍,那些被她锁在眼眶后的眼泪,就像见了大骨头的小狗,叫嚣着要汹涌而出。 盛媗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卫衍蹙了一下眉:“哭有什么用,进宫的时候肯等一等我,今日也不必这般狼狈。” 他像是在气她,又像是在气自己没来得及赶进宫守着她。 盛媗心想,你进宫了又有什么用,你以为你是谁,皇帝的宠妃还是爱子? 盛媗哭得一抽一抽的,根本说不出话,滂沱的泪淹没了所有别的情绪,只牢牢盛着两团水汪汪的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卫衍。 卫衍的心一下子软了。 “好了,不哭了。”他走近,蹲下身,眉眼间的冷寂涣然消融。 卫衍伸手,从怀里摸了帕子出来,给她擦眼泪,他低声地说:“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第33章 离京 决堤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盛媗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这让他的声音变得更为明显,低低沉沉的,像某种居心叵测的蛊惑。 但盛媗顾不上这些,只听见说“一条明路”。 她还不想离开兴陵,不想让哥哥继续背负着骂名,不知生死,有家难回。 “什、什么路……”盛媗睁大了泪眼看着卫衍,似乎想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听清他吐出的每一个字。 “端王。”卫衍沉缓道。 “什么……”盛媗愣了。 卫衍续道:“帝十四子端王,惊才绝艳,深受圣宠,却因身有顽疾,鲜露人前。” 盛媗终于确认自己没听错,但她没说话,所以呢? 卫衍一字一句,慢声道:“皇上让你回沧州,别人或许不敢违抗圣命留下你,但端王敢。” 盛媗:“……” 先不说端王敢不敢违抗圣命,就算他敢,她和端王一共只见过三回,其中第一回 在宫宴上她和端王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端王凭什么为了她忤逆圣意? 盛媗心里刚燃起来的一点小小的希望,一下子又破灭了。 她一时间郁闷得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卫衍根本不是来帮她的,他是来捉弄她的才对! 盛媗这时候正难过得不行,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了脸上,卫衍看出来,她没把他的话当真,但卫衍并不急于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她已经无路可走。 不管她的心里怎么想,到最后,她都会试一试,因为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哪怕是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办法,她也一定会尝试。 卫衍不作声,慢条斯理地帮她把脸上可怜巴巴的眼泪鼻涕都擦干净。 换在之前,盛媗会躲开,乖顺却倔强地接过帕子,说要自己来,但今天她没躲。 反正她已经退婚了,反正她要离开兴陵了,卫衍帮她擦个眼泪,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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