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由着卫衍帮她擦泪,瓮声瓮气地说:“谢谢。” 卫衍“嗯”了声,曲指碰了碰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他一碰她,她长长的低垂着的睫羽就颤了颤,像翩然将飞的蝶。 卫衍眸色深了深,收回手:“想通了就来找我。”他嗓音低哑地道,“你还有时间。” * 雨已经下了两日,渐成连绵之势。 阴沉的天色压得人越发心情郁郁,流苏推了房门,收拾了自己脸上怏怏的神色,这才进内室。 “姑娘,该起了,已经辰——”流苏身形一滞,榻上竟没人? 雨势还很大的时候,盛媗就冒雨出了门,这会子撑伞站在鹤山院门外,定了好一会儿了。 鹤山院的门大开着,卫衍大概猜到她最后会来,所以一直在等她。 盛媗一手抱着十四,一手撑着伞,到底进了院子。 玄风和玄羽似乎都不在,盛媗一路到了内院,看见卫衍站在檐下。 断线珠子似的雨滴连成一片朦胧的雨幕,他在那头,垂着眼,玉冠束着的长发披垂着,露出一截宽阔的肩,显得清冷又孤拔。 “世子哥哥……”盛媗小声叫他。 声音被雨声淹没,几不可闻,卫衍却抬起了头。 卫衍看见盛媗怀里抱着的小狐狸,漆黑的瞳仁动了动,但没说什么,他转过身往屋里走:“进来吧。” 盛媗赶紧跟进去。 十四对鹤山院很熟悉,盛媗放下它去玩了,自己跟着卫衍进去内室。 卫衍的内室隔了两间,卫衍在外间的榻椅上坐下,指了指屋里一张凳子,示意盛媗也坐。 盛媗莫名有些紧张,坐下去后脊背挺得特别直,仿佛马上要接受什么人的检阅。 卫衍低低笑了声,笑音轻缓:“别紧张。” “不、不紧张……”盛媗立马道,说完发现自己打了个磕绊,苦恼地皱了一下眉。 卫衍越发笑得深,沉沉的笑音从胸腔里逸出,他笑了一会儿,收起了唇角的弧度:“想好了?” “嗯。”盛媗因被他笑了,已经羞得低下了头,听见他问,也只小声的“嗯”了一声。 “那便抬起头来,看着我。”卫衍道,语气并不重,但不容抗拒。 盛媗深吸了一口气,只好抬起头来。 卫衍问:“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端王留下你么。” 盛媗点点头:“知道。” “你知道?”卫衍挑了一下眉,有点意外。 盛媗的声音又低下去,脸上烫了起来:“勾、勾引他……” 可不是得勾引吗,她离京迫在眉睫,没时间让她去和端王讲大道理,也没时间让她去和端王培养真感情,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投怀送抱。 要是端王看中了她,一定会留她在兴陵。 卫衍睨着面前一脸仿佛要去上刀山下火海的小姑娘,心里泛起些奇异的感受,倒不是什么志得意满,或是什么春风得意,相反,他有点不忍。 他在这世上活了二十一年,不曾在意过任何事、任何人,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躯壳里装着的,全是漠然。 直到她出现的那一天,他才觉得活在这世上,似乎还是有些趣事的。 他于名利无所求,于权位无所欲,唯一想要的,只是这点“有趣”。 现在,就要得到了,他却突然不忍起来。 卫衍轻咳了一声:“你若觉得勾引不好,或许可以换个词。” “什么词?” “攻陷。”卫衍一脸正色道,“你攻陷端王。” 盛媗:“……” 谢谢啊,请问有区别吗? 盛媗整理了一下情绪:“那端王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情之一字,何来定准。”卫衍笑了笑,“但我可以教你如何亲近他。” 盛媗想了想,点了点头。 在鹤山院待了将近一天,盛媗连午饭都是在鹤山院用的,堪称“求知若渴”,等到离开的时候,她没带走十四。 盛媗道:“我还不一定能留在兴陵,十四还是托付给世子哥哥照顾吧,万一要回沧州,它这样娇贵,还是留在兴陵享福的好,就先让它在这里住着,省得我突然走了,它不习惯。” 盛媗说这话的时候没避着十四,小狐狸仿佛能听懂,立马跑到盛媗脚下,绕着她的腿嘤嘤嘤地叫,还用毛茸茸的爪子轻轻地碰她,想让她抱。 “看来它只认你。”卫衍垂目看着地上撒娇的白狐。 盛媗有点为难,她蹲下身,一边摸十四的脑袋,一边细声细语地哄它:“如果端王殿下真肯让我留下,我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继续住在国公府,我藏在端王府,总不能也带着你呀,世子哥哥说端王殿下不喜欢小动物的。” 小狐狸好像听不懂这复杂的话了,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还是坚持用小爪子轻轻地扒拉她。 盛媗还在犹豫,小狐狸急了,一下子跳起来,稳稳跳到盛媗膝上扑进她怀里,白白的两只爪子挂在她胸前,不肯撒手了。 这下盛媗没法子了,只好又将十四带了回去。 接下来两日,盛媗每天都去鹤山院,一待就是一整日。 六月十五,盛媗要启程回沧州了。 雨已经下了四五日,到盛媗走的这一天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柳氏道:“雨这样大,晚两日等雨停了再启程吧。” 盛媗却执意要走,和众人道别之后,盛媗和流苏就上了马车,启程回沧州。 盛媗在马车里闭着眼,十四挨着她睡着,一人一狐都没一点声音,流苏话多,难得今日也安静,不敢说话吵扰。 流苏挪到马车边上,将车帘掀开一点缝隙,看外头飞逝的风景,眼底全是留恋。 她不是留恋兴陵的繁华,而是一旦回去沧州,回到云安城,姑娘就又要被人欺负了。 姑娘不是受欺负的性子,可“欺负”她的人,是那些老弱妇孺,她们的儿子、丈夫、父亲,都是跟着大公子上了战场一去不回,她们发泄的怨恨和痛苦,姑娘只能默默承受。 流苏想到之前在云安城的日子,心里难受极了,悄悄红了眼。 “流苏。”盛媗忽然唤她。 “姑娘……”流苏赶忙放下帘子,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将沁出的泪眨干,这才回头。 好在马车内昏暗,看不太清,盛媗没察觉。 盛媗道:“不出城了,我们去端王府。” “什、什么……”流苏愣了愣,去端王府? “对,”盛媗轻轻地叹了口气,“去端王府。” 马车在端王府的大门外停下。 端王性子阴沉孤僻,他的府邸独占了一整条巷子,周围连个邻居都没有,没人敢挨着他住,天又在下雨,巷子里阴嗖嗖的,流苏下了马车,看着高大肃寂的端王府大门,打了个寒颤。 盛媗却是从容,上前叩了门。 很快,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门房打量了盛媗一番:“今日王爷没交代有人来啊,您是……” 来过的几位皇子或大人,门房都认得,盛媗他却是没见过。 盛媗轻声道:“承蒙端王殿下相救,臣女即日便要离京,今日特来道谢,并将之前殿下所借之物归还,还请代为通传。” 门房愣了一会儿,端王爷还会救人? 门房有点不信:“小姐是……” “盛媗。”盛媗道,见门房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又道,“太子原定的太子妃。” “哦!”门房总算反应过来,赶忙将门打开。 不过,太子殿下和端王殿下,两人从来不对付,原太子妃怎会和端王爷…… 门房心下犹疑,想了想,领路的步子慢下来:“敢问盛小姐,您是来归还何物?” 盛媗默了默,从袖中取出了两张雪帕子:“是端王爷私用之物,不敢私留,特来送还。” 某人说过:天潢贵胄么,一张帕子算什么,若她非要还,保不齐端王以为她借口还帕子故意接近他呢(真香.jpg)
第34章 收留 盛媗当初收好帕子的时候,未料到自己真的有一日要找这样的借口去接近端王。 但好在,总算有一个借口。 天还在下雨,门房将人带进了府门,在前院廊下暂且安置,自己进去通禀了。没一会儿,他出来带着盛媗和流苏进去。 端王府华贵非常,富丽堂皇竟远胜于卫国公府,盛媗本来听说端王孤僻,想着他的府邸大概和卫衍的鹤山院异曲同工,可想不到却截然不同,简直摘了“端王府”的牌匾,可以直接换成“东宫”。 走过曲折回廊又穿过数个园子,盛媗才到了地方。领路的已经不是门房,换了个低眉垂眼的侍女。 侍女的步子在一处阔落的院子外停下:“王爷在内院,小姐自进去吧。” 盛媗点了点头,道了谢,和流苏进了内院。她心里有点惊讶,没想到端王会在内院见她,又夹杂着几许忐忑,悄悄攥了攥袖口。 蜿蜒走过一段悠长的青石板径,盛媗终于看到了一处高大的厅宇,宽而长的大理石阶铺了三列,台阶并不高,往上,厅屋的门洞开着,因雨天光线黯淡,往门里看去,屋里有些幽暗。 盛媗只看了一眼,就很规矩地垂下了目光。 厅屋门口守着的戴面具的人,约摸是端王身边那个护卫,他朝门里低声禀了一句,盛媗就看见幽暗的屋内渐渐显出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正是端王。 盛媗到了近前,流苏为她撑着伞,她在阶下停住脚步,将手里的帕子奉上:“见过端王殿下,今日来,是来还殿下的雪帕。” 端王扫了一眼雨中的人,薄唇微微动了一下,片刻道:“听不清。” 语气有些不耐。 盛媗自觉声音比端王还大些,她听得清他的话,他却听不清她的?不过正好,她一会儿还有场戏要演,她可不想把戏台子搭在雨中。 盛媗拿着帕子,试探地抬脚上了台阶,见端王和护卫都没反应,上阶到了厅屋门外。 到了檐下,流苏便收了伞,没了雨声打在头顶伞面的声音,周遭仿佛安静了不少,盛媗便清晰地听见端王问她:“你方才说什么。” “臣女是来还帕子的。”盛媗道,却在递出帕子的同时,“扑通”一下朝端王跪下了。 流苏在一边呆了,还帕子而已,就算还债也用不着下跪吧? 盛媗双手奉上雪帕,举过头顶:“只是不知端王殿下收回这帕子,可否一并将人也留下。” 盛媗说到后一句,慢慢抬起眼,那双素来明亮莹澈的眼,氤了湿润的泪,将落未落,就挂在眼睫轻颤,只看得人的心也跟着颤。 卫衍:“……” 他是教过她要装的可怜些,表现柔弱些,可他没教过她下跪,而且,她之前分明眼泪挤都挤不出来,今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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