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媗见卫衍没反应,自顾自接着往下说:“臣女自云安城来京,为的不是荣华富贵,更不是做什么太子妃,臣女只想为哥哥洗清冤屈,可臣女力弱,没办法帮哥哥查清真相,如今更是因言行无规,惹了陛下不快,不得已就要离京……” 盛媗用湿润的眼看着卫衍:“可臣女不想走,要是走了,哥哥怎么办呢……殿下上次从匪寇手中救了臣女一命,殿下可不可以再救臣女一次,我、我可以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也可以看家护院,保护殿下的安全,殿下留下我好不好?我会很乖的……” 说到后面,盛媗的眼泪珠子似的往下掉。 其实起初,她不过两分真情,八分演技,但演着演着,她心里真觉得无助,眼泪就不受控了。 流苏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了。 卫世子果然多才多艺,姑娘去了鹤山院几日,如今连唱戏都学会了。 而此时某位“多才多艺”的世子,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比他预想的要直截了当,也比他预想的,更加懂得融会贯通。眼前这楚楚可怜的娇娇女,哪还有半分昔年策马扬鞭嚣张的影子,简直判若两人。 当初带她去见魏绍恒,那时她也是这般哭诉恳求的么? 卫衍突然觉得有些无趣,皱了皱眉冷声道:“起来罢。” 这语气听着不是好兆头,盛媗眼泪不止,抬眼仰望高大的男人。 卫衍没重复第二次,只用一双冷淡的凤眸瞥着她,盛媗被看得后背发毛,再不敢跪着,赶紧起身。 但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却也不肯就此放弃,于是在起身的时候,盛媗故意趔趄了一下,流苏急忙上前扶住她。 盛媗慢慢站稳,脸上仿佛隐忍着什么疼痛似的,弯下腰什么话也没说,只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卫衍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磕伤了?” 方才她“扑通”一下直直跪下去,膝盖磕得一声脆响,能不疼吗? 但其实,盛媗虽然疼,却也没到受伤的地步。 “唔……好像是……”盛媗细声细气地回话,抬起眼,眼泪巴巴地看卫衍。 卫衍:“……” 因为“受伤”的缘故,天又下着雨,端王到底没把她们赶走,还命人收拾了一间客房给她们暂住。 客房里,流苏捧着护卫送来的药膏,准备给盛媗擦药。 盛媗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膝盖,却道:“不用。” “姑娘跪得猛,膝盖肯定青了,还是擦点药吧。”流苏劝道。 “真不用,就是青着才好。”盛媗见流苏一脸疑惑,这才把自己和卫衍商量出来的办法告诉了流苏。 盛媗说完,又道:“端王同我配合杀过一回熊,又在匪寇手里救过我一回,可见不是心狠无情之人,再加上世子哥哥的面子,没准儿我真能留下。” “可是姑娘,你这样就得巴结着端王,你不委屈吗?”流苏满脸不忍。 盛媗想了想,除了想起要离京不能为哥哥平反,她觉得不甘心,觉得委屈,可如果真的能留下来,倒好像也不委屈。 如果当初没有太子的事,她顺利嫁给太子,最后不也是要巴结着太子请他相助吗,至少,端王和太子比,她觉得端王好太多了。 “世子哥哥能和端王做朋友,我想端王应该也是个好人。”盛媗道。 流苏没接话,她只要想起端王那副冷森森的面具,她就觉得瘆得慌,可姑娘之后却要对着那副面具笑靥讨好。 卫世子是冷淡,但一贯对姑娘温和,可这位端王,好像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这么一块冰疙瘩,姑娘捂得热吗? 但流苏转念一想,想起盛媗声泪俱下的样子,头一次觉得自家姑娘原来也可以那般楚楚动人,她又有了那么一点希望,她可不想姑娘再回去边关受委屈了。 盛媗在端王府歇了一晚,因只是暂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赶走,但总算第二日,还没人来赶她们。 早起后,还有侍女送早膳,盛媗问起端王,侍女只说端王这几日不会在府中。 趁着端王不在,盛媗心想得尽快想出个法子接近端王才是,不然男人的那点心软一过,她却永远只会哭诉哀求,到时,眼泪便只是惹人厌罢了。 盛媗将包袱里的小册子翻出来看,上头都是卫衍教她的东西。 端王不爱吃糕点,不喜欢白色,不喜欢小动物,不喜欢下雨……盛媗扫了一长串,翻了一页。 端王擅音律,擅书画,擅骑射……音律? 盛媗目光一顿。 “流苏,你会吹笛子吗?”盛媗扬声问。 流苏从外间进来,摇头:“不会。姑娘问这个干嘛?” “你去给我弄支笛子来,再弄一本教吹笛子的书。” “姑娘你要学吹笛子?”流苏瞪大了眼睛,有点惊恐。 盛媗小时候学过很多乐器,但不管吹拉弹唱,就没一样有天赋的,流苏浅浅回忆了一下小时候魔音绕梁的日子,她突然觉得,在姑娘学会吹笛子前,她们一定已经被端王连人带狐狸一起扔出府去了。 十四犹自在榻上睡得悠闲,全然不知将要面临什么。 盛媗一连练了三四天,头一天流苏还忍着,第二天就实在受不了了,躲得远远的,顺便叫试图靠近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第三天,十四也受不了了,跟着流苏一起躲了。 盛媗也被自己的笛声折磨得不轻,但她没法儿躲,卫衍教了她一招“投其所好”,骑射就算了,地方太小,书画倒可以,也不折磨人,可关键是她书了画了端王也看不见,总不能巴巴儿地送上门去逼着人家看吧,所以,她才选了音律这一项。 等她练好了,笛声轻易能传到端王耳朵里,到时候高山流水遇知音,两人拉近关系,岂不是水到渠成? 但盛媗高估了自己,她目前这个水准,离“高山流水遇知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是夜。 卫衍回了端王府,在榻上歇下。 他将将闭眼,就兀地听见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细细分辨了一会儿,他才听出来是笛声。 他的寝院和盛媗住的客房看似要绕很远,但其实位置上只隔着一堵墙。 那笛声太近了,直往人耳朵里钻,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吵得人脑仁疼。 卫衍在黑暗中睁开眼,想了想,大抵猜到盛媗在做什么,她是在“投他所好”——如果她吹的真是笛子的话。 行,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自己忍着。 卫衍沉了口气,闭上眼。 …… 两刻钟后。 卫衍蓦地翻身而起,下了榻披了外袍,一脸黑沉径直出门去。
第35章 求教 端王性情孤高,端王府甚少有来客,盛媗是唯一一个,她住的客房又偏僻,所以才敢夜半吹笛——她不知道端王已经回来了。 天黑了,流苏胆小,本不敢待得太远,但最后迫于笛声折磨,还是尽量躲远了,倚在廊下打盹儿,十四当然也在,反正盛媗那间屋子是没人敢待的,哦,也没狐狸敢待。 卫衍懒得绕路,翻了墙落在院中,院子里光线昏暗,他落地又轻,没引起盛媗的警觉。 卫衍轻步朝大开的窗台走过去,窗后纤细的人影慢慢显露出来,竟只穿了件雪白的寝衣。 卫衍脚下一顿。 若他直接过去,必然有些失礼。 盛媗没发觉院子里多了个人,正吹笛吹得脸红脖子粗,卫衍又被迫听了片刻,到底遭不住再被这声音折磨,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走了过去。 “别吹了。” 吹笛子是要吐气的,盛媗吹了半晌了,感觉进的气少、吐的气多,脑子便有点晕晕乎乎的,乍然听见卫衍的声音,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及至人站到窗台外,高大挺拔的人影撞进眼里,盛媗才吓得低低“啊”了一声。 笛声终于停了下来。 卫衍眉头松了松,看了一眼盛媗手里紧紧抓着的笛子,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别再吹了。” 盛媗愣愣看着面前的人,没顾上去听他在说什么,只在想:端王从哪儿蹦出来的? 流苏和十四守在通往她这间客房必经的长廊上,流苏没来报信就算了,十四最机灵,也没来提醒她,难道说…… 盛媗探了探身,目光绕过卫衍,朝院子里那堵高高的墙看了一眼——端王不会是翻墙来的吧? 等等,端王回来了?! 盛媗惊得一下子险些将笛子攥得断了,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笛声全被端王听去了。 卫衍默不作声地看着某个蠢丫头脸上一惊一乍的变幻,终于等到她开口。 “端王殿下……”盛媗软声软气地开口,朝卫衍格外温柔地笑,“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的笛声响起之前。”卫衍没什么表情地说。 “哈……哈……”那也就是全听见了,盛媗干笑着,腿有点软。 “拿过来。”卫衍朝盛媗伸出手。 两个人隔着一个窗台,盛媗看卫衍,戴着面具的男人仿佛和夜色融在一起,那手就仿佛从黑暗中长出来一般,格外具有压迫力,甚至有点瘆人。 “什、什么……”盛媗蓦地有点害怕,纤细的肩孱弱地颤了一下。 卫衍看在眼里,耐心解释了一句:“笛子,拿过来。” 盛媗想问为什么,没等张嘴自己就明白了,端王急得翻墙就来了,可见她的笛声杀伤力有多大。 她撇撇嘴,好不容易弄来的笛子呢,可也只能老老实实递出去。 “对不起,吵着殿下休息了。”盛媗手里一空,声音越发低落。 卫衍拿了笛子,预备转身就走,听见她这话,身形稍滞,想了想还是道:“你也该早些休息。” “哦……”盛媗耷拉着脑袋。 那脑袋圆圆的,乌黑的发披着,却乖顺垂着,越发显得人也乖顺,像是等着人去摸一摸,好好安抚。 卫衍的手指动了一下,眸色晃了晃,又回过神,拿着收缴的笛子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 卫衍照旧翻墙走的,流苏回来的时候一脸松口气的模样,打着阿欠问:“姑娘今天练完了?” 盛媗还站在窗边,目光望着那堵高高的墙,她心想,端王轻功这么好,估计和世子哥哥一样厉害,习武的人耳力通常都不错,端王果然是被她吵得睡不成,这才翻墙来收走她的笛子的。 投其所好没投成,反倒惹了祸,端王那么擅长音律的人,听见她的笛声,一定嫌弃死她了。 “姑娘?”流苏没得到回应,给盛媗铺好了床又叫了她一声。 “嗯。”盛媗闷闷应了声,终于转过身,“不仅今天练完了,以后都不用练了。” “真的?”流苏的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一旁刚爬上床尾的十四也顿住毛茸茸的身形,转头盯着盛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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