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被吓得傻了,一动没动,只等察觉到了盛媗的目光,才慌慌张张拢了几下衣裳,贴着墙根往巷子外跑。几个男人此刻都盯着盛媗,被她激起了怒气,也没工夫去管那女子。 盛媗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人,当然没把握,但车夫就在巷子口,见情况不对肯定会叫人来,她只需要拖延片刻即可。 这点,她还是办得到的。 “臭娘们儿,你活得不耐烦了,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 男人的叫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一下子都懵了。 昏暗的巷道,逼仄的高墙,骂骂咧咧的声音掩盖了其它,盛媗方才只觉耳侧刮过一畔疾风,有什么掠过她破空而去了。 而下一刻,方才咆哮如雷的男人“轰”一声,猝然倒地。 月光照下来,将他额心插/入的暗器照得分明,入骨三分。 血似乎都反应慢了稍许,片刻才汩汩流出来,将男人死不瞑目的脸染得鲜血淋漓。 巷子里陡然安静了,众人于是听见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渐而走近。 盛媗转过身,月光照见来人高大挺拔的身形。 他从阴暗处缓慢走出来,薄凉的月色慢慢勾勒出一副森然的玄铁面具,而面具后男人的眼,说不出的冷冽。
第39章 捂眼 “殿、殿下……”盛媗原地怔住。 她没想到端王会出现在这里,这巷子偏僻,肯定不会是端王碰巧进来,那是车夫恰好遇到了端王在街上吗?但这么晚了,端王出府做什么? 盛媗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端王是来找她的。 盛媗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和端王才多少交情,连交集都少得可怜,端王做什么要出来找她。 “这么晚,不知道回府?”卫衍是带着一肚子火气出来的,语气又低又沉,像什么压着他胸腔,将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而面前的女子浑然未觉,见了他,脸上不仅没有一点反省内疚的神色,还不知想了些什么,偏着个脑袋反倒正大光明地打量起他来。 巷子口的风倒灌进来,将盛媗帷帽的幔纱吹在两边,她听了卫衍的话,还没来得及体味其中的深意,身后的几个男人已经全都慌了。 “端、端王……” “端王殿下饶命,我们——” “处置了。”卫衍阴沉沉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立时将几个男人试图分辩的声音压住,巷子里一下子再次安静下来。 不等几个男人和盛媗明白这个“处置了”是什么意思,盛媗只看到端王朝她走近,然后忽地抬起手,朝她伸过来。 下一刻,身后接连响起几声短促的痛哼,她刚要转头,端王伸过来的手到了眼前,他的手很大,掌心被夜风吹得微凉,轻轻地覆在了她脸上。 “走了,回家了。”卫衍不轻不重地捂住了盛媗的眼,带着人往巷子外走。 盛媗失去了视野,被迫跟随卫衍的脚步,她的注意力也随之分成了两半,一半还留在巷子里,一半却在回忆——方才端王说的,究竟是“回家了”,还是“回府了”? 明明是前一刻的事,她却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上了马车,又等了一会儿,几人才出发回端王府。 “那几个人……”盛媗直觉端王已经把人都给杀了,但又觉得这里好歹是兴陵,就算是皇子也不能滥用私刑吧。 “死了。”卫衍沉声道,语气有些不耐。 盛媗:“……” 好吧,端王例外,他可以滥用私刑。 男人的脸在面具之后,看不到神色,但他的眼中透着股冷意,盛媗便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但他不高兴什么呢? 盛媗没往自己身上想,只以为是府中谁惹了他不快,又或是,纯粹是被巷子里那几个男人给惹的,她好心安慰他:“殿下,今天多亏了有殿下,以后他们再没机会去祸害别的姑娘了。” 卫衍扫她一眼,不予理会。 盛媗:“……” 她这是……被迁怒了?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盛媗又另找了个话题:“殿下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殿下有事,我可以自己回去。” 端王出来坐了一辆马车,她出来时也有一辆,所以她现在完全可以去坐自己那辆。她说完,等着卫衍发话,卫衍终于移目看她。 “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么。”卫衍问,又是那种低低沉沉的语气,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维持平静。 盛媗被他这冷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亥、亥时了?” 还未到亥时,但也差不了两刻了,卫衍看她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就气得肺疼,索性转开视线,再懒得看她,眼不见心不烦。 这下盛媗终于察觉到,端王的火气好像是冲她来的。 她又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见到端王后他说的每一句话,终于摸到了一点脉络。 但盛媗又十分难以置信,瞟了卫衍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殿下……你是不是特意出来找我的?” 这很难想到吗,怎么跟她生个气都这么费劲,卫衍闭上眼,已经不想说话了。 盛媗不肯放弃,伸出手,悄悄攥住卫衍一角衣袖,很轻很轻地扯了两下:“殿下,你真的是出来找我的呀?” “……”卫衍不说话。 “殿下……”盛媗又扯。 卫衍:“……” 卫衍皱眉,一反手捉了盛媗的手攥住,他的手很大,能将她的小手包裹得严丝合缝。 他沉着嗓音凶巴巴道:“再吵就把你嘴巴缝上。” 盛媗:“……” 吓唬人就吓唬人,抓着她的手干什么…… 一直到回端王府,端王真的一句话都没跟她说,盛媗怏怏下了马车,端王径直回了松霖院,因为太晚,她也只好回去客房。 因为在兰楹水榭盛媗没怎么吃东西,沐浴完她实在饿得难受,就叫流苏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没想到这么晚了厨房还有人,流苏就给盛媗点了几样小食。 厨房送了吃食来,盛媗用过之后,净了牙就歇下了。 屋子里还点着灯,盛媗闭着眼,听见脚步声进来,没睁眼直接道:“给你留了,刚才想叫你一起吃,你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盛媗没等听到回答,先听见“呕”的一声。 她讶然睁开眼,就看见流苏捂着嘴冲出去了。 盛媗懵了。 过了一会儿,流苏拍着胸口进来了,她努力偏着头,一眼不看桌上的吃食,扭着头道:“可别再叫我看见肉了,我现在看见肉就想……呕……”流苏干呕一声,用力在胸口拍了两下,“……吐。” “你、你怎么了……”盛媗不明所以。 流苏扭着头对着窗:“姑娘你是没看见,端王殿下那个护卫阿左,也太狠了,巷子里那几个人全被他杀了,暗器不是扎进了眼睛里就是插在了天灵盖,有一个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还有一个脑浆子都出来了,呕……” 想起那场面,流苏又干呕一声:“我回来的路上吐了两回了,刚才去厨房又吐了一回,这会儿什么也吐不出了,只能吐酸水,真难受……” 盛媗从榻上起身下来,披了衣裳:“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给你倒点水。” 盛媗给流苏倒了水,安置她歇下,又自己把桌上的吃食都收了,这才吹了灯重新躺下。 因流苏的话,小巷里发生的事在盛媗脑海里走马灯一样闪过,她虽见过死人,但若见到那般血肉狼藉的场面,怕是这会儿也和流苏一样了。 夜静更阑,轻纱的床幔将照进屋中的月色晕染得温柔。 盛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上面似乎还残留了一点男人掌心的余温。 * 从第二天起,卫衍就不再教盛媗吹笛了,盛媗去了松霖院好几次,都被玄羽拦了回去。 接连几天如此,盛媗知道端王是还在生她的气,到了第四天还是见不到人,盛媗心想不能这样下去。 到了晚上,她便拿了笛子,又站到了墙根下头,去吹笛。 这回她吹的正是卫衍教她的那支曲子,她学得认真,如今的笛声终于不再那么惊神泣鬼,卫衍便决意置之不理。 然而,等笛声吹过两遍,卫衍躺在榻上,无法忍受地睁开了眼。 这首曲子蕴意荒凉,从头到尾一个基调,其实没什么变化和技巧,可他教了她多回,她总有一处吹的是错的,听来别扭得很。 曲子吹响第三遍的时候,卫衍坐起身,屋子里昏暗,他身形影绰,如一尊负隅顽抗的雕像,在榻上定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落败,下了榻披衣出去。 这夜的风很大,虽在季夏,却沁出了凉意,卫衍看到院子里衣裙单薄的小姑娘时,一路过来心里滋蔓出的愠意,顷刻就土崩瓦解。 “又不睡觉,在折腾什么。”卫衍嗓音沉沉地问。 盛媗眼睛一亮,连忙转过身,等看到了人,她马上欣喜地笑了一下,又立马抿唇,将明灿灿的笑意收敛成一个小心翼翼的乖巧表情。 她刚想说话,面前的男人就蓦地朝她伸出了手。 盛媗一愣。 卫衍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伸手,只是方才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未及反应,就已经下意识伸出手。 “怎么总学不会。”卫衍从盛媗手里拿过长笛,看着手中的长笛说。 或许是他低着头的缘故,他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暗哑,莫名显得温柔又无奈。 盛媗慢慢回过神,空了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手心仿佛流过一阵荒唐的风。 盛媗觉得,端王好像不生气了,可是明明她什么都还没说呀。 “殿下……” “嗯?” 端王沉声应她,好像没有一点脾气,盛媗有些疑惑,话音便止住,一时不知说什么。 卫衍见她不说话,启声道:“再教你一遍吧。” 笛声吹响,之前悲凉孤寂的曲,今晚被夜风缭乱,显得格外婉转缠绵。 一曲终了,院子里奇怪的氛围随着曲音渐渐散去。 盛媗虽然知道端王不生气了,但还是决定好好道歉:“殿下,对不起,你好心收留我,我不该乱跑的,更不该那么晚还不回来,让殿下操心了。” 盛媗本就不打算隐瞒约见卫衍的事,就把这件事也告诉端王了,说完,她又道:“殿下,我是因为约了世子哥哥见面,一直在等他,所以等得晚了,我不是在外面贪玩。” 卫衍当然知道,她的信被玄风搁在了书案上,玄风之后又堆了别的书和信件上去,以至于他发现晚了,等看到信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时辰。 卫衍将长笛递还给她:“到了时辰没等到人,不知道走么。” “那……许是世子哥哥被什么事绊住了呢?”盛媗接过长笛,认真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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