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了巷子,上了主街,盛媗捂着卫襄的嘴还是没敢松。 卫襄方才被卫衍瞪了一眼不敢动,这时又被卫衍盯得不敢不动,在盛媗手底下挣扎起来。 “放开他吧。”卫衍发话道,“已经走远了。” 盛媗点点头,没注意到卫衍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手上,她松开手,又小声嘱咐卫襄:“放开你,你可别大呼小叫。” 卫襄看卫衍一眼,赶紧点点头。 “媗姐姐,你还在兴陵,你没回云安城?”盛媗甫一松开,卫襄就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虽然是句废话。 盛媗无奈:“是,没回去。” “那你没回去,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你现在住在哪儿?”卫襄紧跟着又问,眼睛紧紧看着盛媗,十分担忧。 盛媗心道总不能说自己住在端王府,正犹豫着怎么编个谎话糊弄卫襄,卫衍开口了。 “那你呢。”卫衍盯着卫襄,“别以为方才趁乱混上了马车,就万事大吉了,你今日出府,是去做什么。” 卫襄源源不绝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掐断,整个人顿时换了种状态,十分谨慎防备的样子:“没、没什么啊。” 卫衍眉梢轻轻地挑了一下,并不说话,只看着他。 卫襄在家里谁都不怕,连卫国公的话都敢顶嘴,唯独对卫衍敬畏得很,他一下子仿佛屁股上长了锥子,坐也坐不住,动来动去道:“真没什么,就是……就是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打马球。”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卫襄很快又道:“是真的,兄长不信可以叫人去问问向晨。” 向晨,靳向晨,是永康侯府的嫡次子,和卫襄一样,既不子承父业,也没什么正经志向,所以一向和卫襄混在一起,今儿打球,明儿蹴鞠,成日玩乐,不过倒也没做过什么有损德行的坏事。 卫襄说完打量卫衍,也看不出他信没信,愈发坐不住。 掀开侧帘往外飞快扫了一眼,卫襄放下车帘道:“兄长不是有要紧事要去办吗,那我先下去,我自己去找他们,反正也不远了。” “等等。”卫衍不紧不慢地叫住起身的卫襄。 卫襄转头,手心出了汗,硬着头皮对上卫衍的视线。 卫衍轻描淡写地看着他,却只嘱咐了句:“媗儿留在兴陵是有要事,你嘴巴紧些,回家别乱说。” 卫襄愣了一下,心有好奇,但又怕卫衍对他也“好奇”,到底应下:“知道了兄长,那我下去了。” 卫衍点了点头。 马车慢下来,也没彻底停下,卫襄直接跳了下去。 下了马车,看着马车走远了,卫襄才紧忙朝着池家的方向去,一边走他心里一边还在想盛媗的事情。 媗姐姐怎么会和世子长兄在一块? 长兄向来不管别人的事,偏偏从一开始就对媗姐姐格外不同,如今又…… 卫襄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大秘密。 * “世子哥哥,你就这么轻飘飘叮嘱了句,卫襄他能守口如瓶吗?”马车上,盛媗还有点不放心。 “别叫“世子哥哥”,你现在是我的护卫,叫“世子”便好。”卫衍慢悠悠地看了盛媗一眼,才又道,“别担心,卫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卫衍都这么说了,盛媗就不去想了,点了点头:“今天是池弈修和郦香菱成婚的日子,也不知道卫襄跑出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去捣乱吧……” 盛媗小声嘀咕了一句,并不是在问卫衍,但卫衍还是应了:“由他去。他有分寸。” 两人不多时到了督察院,在卫衍的安排下,盛媗顺利进了牢房。 督察院的牢房不大,这里收监的多半是督察院随时要提审的人犯,并不多,而督察院寻常不会放外人进来,故而看守的人也不多。 一路在司狱的带领下走过阴暗的牢房长廊,整个空间里,只能听见三人的脚步声。起初各不一致,然而昏暗又格外幽静的环境让人不觉心神紧绷,渐渐的,盛媗和司狱的脚步声便都朝卫衍靠拢,最后变得一致,在空旷的长廊中,这种纷沓重叠的声音,有种诡异的拖沓。 司狱转过一间牢房后走了不远,停下了脚步:“世子,前头左手边,倒数第二间,就是关押洪有志的囚室。” 卫衍微漠地点了一下头,司狱拱手行了个礼,就自行退回了拐角。 “走吧,别紧张。”卫衍低声道。 盛媗心口正跳得厉害,充斥着期待和不安,心如鼓擂,卫衍低低的一句话,却莫名叫她安心了些。 她不是一个人,有世子哥哥陪着她呢。 盛媗轻轻“嗯”了声,紧跟着卫衍的步子朝尽头倒数的囚室走过去。 “洪有志。”到了牢房门口,卫衍朝囚室里的人叫了声,语气极淡,几乎有些冷。 囚室里的男人背对着牢门盘地而坐,身上囚服脏乱,背后还沾着几根枯黄的稻草,他头发披散着,十分蓬乱,乍看去与乞丐无异,很难想像,这个人曾是兵部正三品的侍郎。 “洪有志!”卫衍话音落,洪有志并不理会,盛媗耐不住,催了一声。 囚室的人仍旧不理会,一动不动,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 盛媗还有些茫然的时候,卫衍的神色已经变了。 “过来。”卫衍朝着长廊尽头叫了一声。 司狱听见召唤,很快到了囚室外,不等他问,卫衍命道:“把门打开。” 司狱犹豫了一瞬,卫衍一记眼刀冷冷扫过去:“他出事了。” 司狱一愣,一边朝囚室里看,一边赶紧摸了钥匙出来,开了门进去查看。 片刻,司狱从囚室里看向外头两人,声音有些颤抖:“世子,他、他已经断气了……” “什么!?”盛媗一下子惊出声。 这怎么可能?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她还一句话都没问,人怎么突然死了?他怎么能死!? 盛媗不愿信,提步就往牢房里走,卫衍却先她一步进去了。 卫衍查看过洪有志的尸体,取了帕子擦手:“他是中毒而死,下肢已经开始僵硬,至少死了两个时辰了,但不会超过六个时辰。” 司狱负责看管督察院牢房里的犯人,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却死了一个重要人犯,他慌得厉害,也不管卫衍的话是不是对他说的,总之接话道:“下官这就去查……这就去查这段时间进出过囚室的人!” 司狱刚要走,卫衍蹙了眉扫他:“我说了,是中毒。先查是什么毒,你连毒发要多久都不知道,去查什么?” “哦,对对对!下官这就去!” 卫衍退出囚室,司狱锁了门,急忙去找人来看守现场,忙得脚不沾地,倒也顾不上盛媗和卫衍了。 盛媗和卫衍自行离开了督察院,上了马车,盛媗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嘴唇都被她咬得没了血色。 “别再咬了,再咬就出血了。”卫衍蹙着眉,伸手隔空虚虚点了一下她的唇。 盛媗脑子里全是方才囚室里洪有志的死状,胸口一忽跳得飞快,一忽又静得像停了。 她听见卫衍的话,隔了一会儿才慢慢抬眼看他:“洪有志……死了?” 卫衍“嗯”了声,看她又要咬唇,蹙了蹙眉,只好伸手过去,曲指在她额心轻轻地敲了一下:“人死了,就别再想了。”他放缓语调,又道,“洪有志虽然死了,但下毒的人,未必不是另一条线索。” 这一点盛媗知道,只是这个下毒之人能不能抓到,几时抓到,都还是未知数,敢在且能在督察院下毒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在人抓到之前,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能等着,一直等着。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无力。 卫衍见她仍旧满脸郁结,轻俏的眉眼拧得紧紧的,沉重无比,只得愈发放柔嗓音:“好了,没事,有我在。” 他落在她眉心的手稍稍退开,用长指轻轻去按抚,略有些粗粝的指腹将那一团紧拧的郁结慢慢疏开。 盛媗从失落中醒过神,察觉卫衍的动作,连忙退了退:“世子哥哥,我没事了,我方才只是太失望了,本来以为今天……算了,总还有线索。” 至少,洪有志的死,让她更加笃定哥哥的事是被人所害,否则,与洪有志合谋的哥哥已经被举国缉拿,还有谁会想要洪有志的命呢? 只有那个真正的同谋者。 卫衍的手在半空悬了片刻,落下,他轻轻“嗯”了声。 * 盛媗回到端王府,纠结了许久,她担心与洪有志合谋的人位高权重,只靠督察院的话,未必能查出什么。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求助端王,反正一开始她就放下了骨气,求人家收留了。 盛媗泡了杯清香四溢的花茶带上,去了松霖院。 令她意外的是,端王并不在院中,连阿右也不在。 盛媗找过主屋,又到书房,都没人,她端着花茶正要重新掩上书房的门,目光一瞥,整个人却僵住了。 她重新将门推开一点,仔细去看书案上放着的东西。 待看清—— “砰——” 花茶落地,砸得粉碎。
第42章 络子 卫衍将盛媗送回了端王府,他自己不能一道回,假意离去后换了衣裳戴了面具,方从后门进了府。 他没想到盛媗一回府就去找他了,而半道,卫衍遇上玄风寻他禀事。 “主子,探子回报,洪有志家中在出事前半旬,曾命管家钱庆去往遵州,不知所为何事,但洪有志出事后,这个管家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出现过。” 玄风禀完话,卫衍沉吟了片刻:“管家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大理寺和督察院的文书上都没有提及。” 玄风道:“这个钱庆不是洪有志明面上安排出去的,据洪府的下人交代,钱庆是被洪有志查出贪赃纳贿、中饱私囊而被赶出府去的,出事前一个多月,洪有志脾气很不好,常常大发雷霆,因为犯了错处被赶出去的下人不在少数,所以大理寺没在意这个钱庆,不过……二公子似乎注意到了这个人,一直命人在暗中寻他踪迹。” 盛媗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军独战,却不知道卫家暗中一直在查盛家的事。 卫国公卫临海和盛媗的父亲盛柏睿,乃是战场多年生死之交,当初也是一同辅佐今上登位,卫临海从始至终都不相信盛柏睿教出来的儿子会叛国,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 盛媗不想牵累卫家,却不知道卫家一早就主动入了局。 卫衍对卫临海和卫稷的行动早有所察觉,不过未曾对盛媗提起过,听完玄风的话,卫衍没再说什么,只吩咐玄风命人去找钱庆的踪迹。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回到了松霖院,进了院子,却看见书房的门半开着。 玄风脸色一变,飞身过去:“什么人!” “盛姑娘?!”玄风的身形在门口滞住,看了看屋里的人,又转头看卫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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