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茵愁的不是别的,还是卫衍和盛媗的事情。 她便将那天见过莺娘后二人出门并肩而走的场景向卫襄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又说了在酒楼点菜的事,言语间满是酸味。 “你说凭什么,我喜欢卫衍哥哥这么多年了,卫衍哥哥却总是对我视而不见,可盛媗才和他认识多久,他就对她那般殷殷在意……” 人和人的感情深浅,常常很难以时间的长短来衡量,何况魏思茵是自认为认识卫衍多年,然而对卫衍来说,在这漫长的年月里,魏思茵其实和一个陌生人并无区别。 卫襄心里明白这些,但并没有说出口再刺激魏思茵,不过,他听了她的话,倒是偷偷有几分高兴。 看来世子长兄也并非完全不开窍,至少在对待媗姐姐是独一无二的特别这一点上,长兄一直做得很好。 且目前看来,长兄和媗姐姐也相处得正好。 卫襄想了想,心觉还是要趁热打铁,最好尽快将事情定下来。 到了晚上,众人都回屋预备歇下的时候,卫襄从客房到主院来找盛媗。 盛媗成日没事情做,更别说受什么累,到了晚上一点不困,正在外间闲来无事编络子。 暮秋时节,天气有些冷,盛媗的房门关得紧紧的,卫襄敲了门,叫了一声“媗姐姐”。 盛媗没起身,懒得动,一边编络子一边朝门口看:“进来吧。” 卫襄推了门,盛媗笑了下:“稀客,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卫襄“嘿嘿”笑了两声,进门来:“媗姐姐真聪明,这都被你猜中了。” 盛媗挑了一下眉,算是收下了卫襄这句奉承话:“说吧,什么事。” 卫襄笑眯眯走到盛媗跟前,隔着一张凳子在她边上坐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张纸条:“媗姐姐,这是世子长兄叫我给你的。” “世子哥哥?”盛媗这下是真的愣了一下。 卫衍傍晚的时候就从外面回来了,还和大家一起用了饭,这个时辰,应该就在不远的另一间偏房里,兴许还没歇下。 他有什么话要和她说,还需要传纸条,怎么不直接找她说呢? 盛媗将纸条从卫襄手里接过来,打开看。 看完,她有点懵。 “这真是世子哥哥给我的?”盛媗合上纸条,抬眼一脸不相信地问。 卫襄点点头:“就是晚饭后长兄给我让我转交给媗姐姐你的啊。”他瞥了纸条一眼,“媗姐姐,里面写了什么呀?” “唔……没什么……”盛媗将纸条攥进手心。 她还是不明白卫衍为什么传这么一张纸条给她,只好往莺娘身上猜。 “那媗姐姐,我走了。”卫襄说了句,盛媗有些出神,没理会他,他就自己走了。 盛媗到最后也没想明白,便不想了,总之明天去看一眼就全明白了。 * 牡丹园是寿城一处戏院,旬州没闹水患之前,这里人来客往十分热闹,如今旬州受了灾,这地方便冷清了,已然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盛媗下了马车,按照字条上的指示上了二楼,她望了一圈,这地方没别人,她很容易就看到了坐在扶栏旁一张桌子边孤零零的卫衍。 昨晚,卫襄转交给她的字条上,卫衍说约她今日于巳时三刻在牡丹园二楼相见,至于见面为了什么,字条上没说。 “世子哥哥。”来都来了,盛媗便懒得想了,迳直走过去。 园里虽然只有卫衍一个客人,但楼下戏台上的伶娘们还是唱得十分卖力,卫衍坐在扶栏边上,正居高临下地看戏,听见盛媗的声音,立即收回视线,转过头看她。 “世子哥哥,你来得好早。”盛媗到了桌边,今日风大,她出门穿了件披风,这时候进了楼里,便将披风解下来。 “是你来晚了。”卫衍笑了下,很自然地伸过手去,将她解下来的披风接了过来。 手上一空,盛媗愣了一下,这才去想卫衍说的话:“没有啊,不是巳时三刻吗?” 她刚坐下,卫衍眯了一下眼:“你给我的字条上,说的是巳时一刻。” 这下盛媗彻底愣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和卫衍都被卫襄那小子给耍了! “是卫襄。”卫衍道。 他听见盛媗说时辰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或者说,其实昨晚卫襄找他给他字条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 不过,就算猜到了卫襄的把戏,他也很乐得顺势为之。 “这个卫襄,在搞什么把戏!”盛媗坐着,气呼呼地把两条手臂抱到桌子上搁着。 明明很生气的模样,坐姿看起来却格外乖巧娇憨。 卫衍弯了弯唇,又颔首将笑意敛了敛,这才重新抬眼,温声哄她:“好了,不管他在弄什么把戏,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生气了,就当是我请你看戏,如何?” “那好吧……”盛媗捧起脸,依着卫衍的话朝楼下戏台上看。 其实她不喜欢看戏,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词听得人头疼,但今日倒很奇怪,她竟然安安静静听了好一阵都没走神。 直到卫衍叫了她一声。 盛媗转过脸看他,卫衍没说话,只朝着楼下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盛媗疑惑地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等看清,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莺娘!”盛媗低低叫了一声,“真是无巧不成书,看个戏也能遇上,她也是来听戏的?” “不太像。”卫衍道,“看起来,她好像和唱戏的人认识。” 盛媗又看了几眼,点点头认同了卫衍的说法。 楼下的莺娘并没有注意到楼上的两个人,待台上的戏唱完,莺娘走过去,同下台的几个伶娘们说话。 如卫衍所说,她们果然是认识的,且十分熟识,没说几句便传来笑声。 没一会儿,莺娘同她们说完了话,从身上拿出来一个钱袋子,塞给伶娘们,两边推拒了一番,伶娘们拗不过莺娘,到底收下了银钱,拿着钱袋子下去换妆。 等伶娘们都下去了,莺娘像是要走,卫衍和盛媗便出声叫住了她。 “盛姑娘?”莺娘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两人,仰头有些怔愣。 “庄娘子,你和她们认识?”盛媗问了句,又道,“你等等,我下楼来。” 说罢,盛媗起身下楼,卫衍拿着她的披风,跟在她身后一道下去。 “盛姑娘也喜欢听戏?”莺娘已经收起了惊讶的表情,脸上露出惯常有些凌傲的笑来。 “还行,偶尔听听……”盛媗看得出莺娘是个喜欢戏曲的,只好心虚地含糊应了。 莺娘没深究,叹了口气:“幸而姑娘来得早,若晚几日,兴许这牡丹园就关门了。” “关门?”盛媗朝戏台后边看了一眼,伶娘们各自忙碌着,看不出是要关门的样子。 莺娘却点点头:“前些时候闹了水患,如今大家住的吃的都成了问题,谁家还有闲钱来听曲看戏呢?这寿城是待不下去了,牡丹准备带着孩子们去别的地方。” “牡丹?” “嗯,这唱戏的班子名叫飞花班,牡丹是这里的班主,也曾是我的旧识。” “原来如此。” 盛媗想了想,莺娘的旧识,最可能便是从前为妓时的同伴,如今万幸也赎身了,总算有了个安身立命之所,只可惜,遇上水患,又要另寻出路了。 她便又问:“那她们想好去处了吗?” “尚未,走一步看一步吧。”莺娘叹道,她说完,又似乎很不喜欢自己这副长吁短叹的模样,忽然露出个笑来,扬了几分声音道,“今日既然有缘,不如我请两位看一场新戏吧?是我和牡丹编的,也不晓得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唱,今日全当首演了,也算没埋没了。” 盛媗自然应允,卫衍便依她,陪她一起又看了一场戏。 这场戏讲的是一个红极一时的伶伎,虽名动天下,却觉得身为伶伎漂泊无依,担心待得来日朱颜老,便如敝履为人弃。 于是,这名伶伎一直想寻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脱离伶伎之身,相夫教子,与他白首相携。 后来,她果然遇到一个男子,两人互生情愫,男子为她赎了身,说要娶她为妻。 娶妻之事,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子将她安置在一处别院,让她耐心等他安排。 然而,赎身的伶伎等到最后,却没等到男子娶她为妻,反而知晓了这个男子原来早有妻室。 她与男子大吵一架,负气要重新回去做伶伎,男子再三劝哄,发誓一定休妻娶她。 再后来,男子果然为了她休弃了家中妻子。 可是,他却并没有娶她为妻。 赎身的伶伎心道,他都休妻了,怎么会不娶她? 于是,她等啊等。 可是,最后她却等到男子不告而别,自此音讯全无,再没回来。 这场戏唱词简单,却格外哀怨,台上的戏唱完了,盛媗还久久没回过神。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莺娘起身道。 盛媗这才回神,正巧她和卫衍也要回去了,便和莺娘一道出门去。 刚一出门,冷风就扑了人满面。 盛媗步子一顿,肩上落下一点重量。 她微微低头,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披风搭到了她肩上。 “外面冷。”卫衍道。 他的声音低低的,响在人耳侧的时候,有种极动听的厚重。 盛媗晃了下神,回过神的时候,卫衍已经将披风系好了。 他身量很高,站在她身后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从系带上收走,像刚刚抚动过琴弦。 “盛姑娘。”莺娘忽然叫了她一声。 盛媗一下子无端有种心虚的感觉,连忙从卫衍身前很近的位置离开,走到不远处的莺娘跟前。 “怎么了庄娘子?”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莺娘看了远远在原地站着、负手长身而立的卫衍一眼,笑了一下,“盛姑娘,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羡慕什么?”盛媗有点茫然,不知道莺娘所指何意。 “那位卫公子,他很喜欢你。”莺娘道,声音很轻。
第76章 糖人 莺娘话音落下,盛媗怔在原地。 莺娘的声音很轻,可这句很轻的声音,却仿佛九天传来直震人心的邸音,竟然一下子让她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起来,好像被什么人当头棒喝了一般。 莺娘说什么? 卫衍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 “庄娘子在说笑吧……不可能的……”震在原地好一会儿,盛媗才开口说话。 她声音不大,有种喃喃自语的低微,仿佛不是在和莺娘说,而是在说服自己。 “盛姑娘。”莺娘一脸了然笃定,淡淡笑道,“我出身青楼,或许没什么别的见识,唯独男人,我见的多了。我瞧得出,这位卫公子是当真喜欢你,他瞧你的眼神……”莺娘抬手掩唇笑了一下,“简直像是恨不得融化了你去,要将你装在眼珠子里不错眼地守着看着。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6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