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最近怎么样?他好久没来看过哀家了,哀家都想他了。” 长宁公主沉默片刻,也不知该说什么:“阿南他……” “你们毕竟是母子,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呢?”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却还带着笑意。 “太后说的是。” 两人挽着胳膊越走里那片紫铃花越远,太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道:“阿南今年是不是十八岁了?” “是。”长宁公主的思绪有些飘忽,“一下子,就长成大人了。” 太后只当她是做母亲的不舍感叹,调侃道:“孩子就是会长大的,也不能永远是个小团子呐。既然是到了年纪,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阿南谈门婚事?” 长宁有些发愣,太后还自顾自地说着:“若要找,家世要清白,品性要端淑,才学女红也必须是顶好的。哀家的阿南这么俊俏,他的新妇定也要寻得一个窈窕淑女才好……” 太后讲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长宁心不在焉:“锦惜,锦惜!” 长宁公主从回忆中猛然反应过来,她并没听清太后刚刚说的话,但是却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南这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怕是不希望我们来选。”长宁所言确实,慕昉南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替他做决定。 可是她不知,若是她要的,慕昉南也未尝不肯做。 太后闻言不住地皱眉:“婚姻大事,又岂能由他自己胡闹?哀家听说了,阿南平日里常常做些出格的事情,却没一个人管他。你们为人父母的都不替孩子上心些,又怎么指望日后还能再在他面前说得上话?” 太后是希望他们现在关系缓和些,别等之后真的母子离心了,才后悔莫及。长宁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她真的不敢面对。 太后也看出来她的为难,于是只好折中选了个办法:“这样吧锦惜,你府上的新花不是已经开了?办个花会吧,让朝中各家适龄的少男少女都去玩玩。” 长宁公主近些年一直在研究花花草草的,她的公主府上有一整座比御花园更大更华丽的花园,每年春天都会办一次赏花会。虽说是春游会,但她的花园里实际上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 “是开了许多,但花会不是春天才……” “这有什么的,你就说是因为新花开了,提前办又怎么了。”太后嗔怪道,“那花园是你的,你说什么时候办,就可以什么时候办。” “是。”长宁扶着太后又走回了御花园中央,“可从前的花会,阿南也从未来过……” “放心,哀家也会去的。”太后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地点头。太后既然都说会来,怕是慕昉南届时再不想来也必须得来了。 眼看着太阳西斜,长宁不打算继续在此久待,又寒暄了几句便请辞了。 崔皇后眼见长宁走远了,却还张望着不肯回头,交叠的两手暗暗地掐紧皮肉,直到感觉到痛才松开手。 “皇后。”太后的声音悠悠地从身后传来,崔皇后立即换上一副笑容:“母后,儿臣送您回康安宫吧。” 太后笑得慈祥和蔼,可她不会不知道皇后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和你不一样,威胁不到你。”太后眯着眼,崔皇后心一紧,只能用笑声掩饰心里的慌乱。“你是皇后,目光放长远些。儿女情长之事,不是一个皇后要想的。” 崔皇后连忙恭敬地应答:“儿臣明白了。” 太后见她那紧张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别紧张,弄得哀家像是吓唬你一样。” “儿臣不敢。” “皇后,哀家听说你那个嫁给许尚书的妹妹,她们府上新来了个小娘子?” 崔皇后虽不知太后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好奇,但还是如是回答:“是,舍妹说是儿臣妹婿家的侄女。” “哦?那就是……老镇北侯家的女公子。”太后眉头紧锁,“没想到他家还留有个独女。” “是了。老镇北侯去年走了之后,就只剩她一个人,如今臣妾的妹婿见她一人在北境也无依无靠,便把人接来了天启。”崔皇后边说边观察太后的脸色,“母后怎么问起这个来?” “没什么,只是想起些故人,和旧事。” 崔皇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太后突然又说了件让她吃惊的事。 “对了,哀家让长宁过几天办个赏花会,皇后到时候也替几位皇子看看吧。” 崔皇后自然满口允诺,心里却明白这花会明摆着是为那慕家小子办的。等把太后送回了康安宫,自己也回了寝宫,皇后才敢和贴身的嬷嬷说几句真心话。 “如今皇上终日留宿姜贵妃寝宫,连太后都更加偏心长宁和那狼崽子。太子如今在朝中也被三皇子处处压了一头,本宫这个皇后不知道还要怎么当下去。” “娘娘慎言。”嬷嬷细细地为她梳着头,“您是皇上的结发正妻,是六宫之主。您的父亲是定国公,更是多年辅佐皇上的重臣。太子殿下又是陛下的嫡长子。任姜贵妃再受宠,家世也不及您的尊贵。三皇子再厉害,他也没资格坐上那东宫位。” “本宫是怕……” 崔皇后欲言又止,嬷嬷轻轻按揉着她的太阳穴,声音也变得朦胧:“言不正名不顺。那些子虚乌有之事,娘娘不必自扰。” “但愿如此。” 崔皇后一颗心终于沉了下来,暂时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
第7章 凤仙居判官 隔天清早,许卿南难得早起了一趟。 叔父为她准备的别院风景别致,庭中这错落有致的柏树杉树和那片花圃都甚得她心。她从前在北境少见鲜花颜色,如今到了天启才亲眼看见这世上真有如此漂亮的事物。 许卿南原本只是闲逛,却忽然在角落的一棵柏树树干上发现了张字条。 “今日未时,凤仙居二楼,左转最末,可见到你要找的人。”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卫虞”两个大字。 许卿南皱着眉头将字条撕碎,她心里倒不是想卫虞怎么会约她到酒楼见面,而是在想她该怎么想个合适的理由出门。 她听珍宁讲过,那凤仙居是整个天启城最有名最豪华的酒楼,既然卫虞约她,她也乐得去见识一下。 只是……该如何开口? 最后许卿南还是没有想出什么理由,只好坦言自己想出门,崔叔母也并没有多问,反倒问她需不需要珍宁她们陪着去,许卿南拒绝后叔母又塞了一笔钱给她,笑容和蔼:“玩得开心些。” 想来可能是崔叔母看她是寄人篱下,怕她心里不舒服所以才不多问吧,许卿南谢过崔叔母后回房换了套普通的衣裳便带着桃夭坐上马车出门了。 凤仙居果然气派,听闻光是那副牌匾就是名家手笔,鎏金打造。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看见这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更是感叹都城的富贵气。 甫一进门,那珍馐佳肴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更有清脆悠扬的乐曲缓缓入耳,店里的伙计见她进来了,连忙迎上去。 “贵人请随我来。”伙计把手往楼梯处一指,“这边请。” 走过长廊,伙计领她到了尽头的包间。等伙计走远了,桃夭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许卿南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挂灯椅上大快朵颐的卫虞,他坐姿豪放,一只脚放在椅子上,一种手里还握着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女公子来了?”卫虞囫囵吃完,拿起绢布擦擦手,“喏,这个就是。” 顺着卫虞目光看过去,许卿南这才发现角落里躺着一个高而瘦的中年男人,嘴里塞着块布,似乎是晕过去了。 “我让你去查,你怎么直接把人绑了?”许卿南大惊失色,“还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见面。” 卫虞笑着挠头:“只有在这儿才能抓到他,其他地方都不好动手。” 许卿南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可如今也不能直接把人搬出去。 “女公子放心。”卫虞信誓旦旦,“我不会让您有事的。审完我就解决了他。” 虽是这么说,许卿南还是不太放心,便让桃夭在门口处守着,以防万一。 卫虞踢醒了那人,他迷迷蒙蒙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绑了,立马想要叫喊,发现嘴里塞着绢布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阿呜……” “他是谁?” “礼部员外郎张柯。”卫虞边说边擦着自己的那把长刀,有些戏谑道:“还是在你叔父手下做事的来着。” 许卿南忽觉头晕目眩,这人是礼部之人,和叔父是否有关系? “他背后可有什么党系?” 卫虞摊手:“没查出来,他似乎是朝中新清流一派的人。您可以直接审一下。” 说罢他便将塞着张柯嘴的绢布扯开,刚扯开张柯便想扯开嗓子求救,可还没等他喊出来,他便感觉喉咙不对劲。 “呵,布上有药,你若是大声说话,你的嗓子眼当即就会撕裂,不想死就好好说话。” 张柯瞪着他,嘴里小声说着:“你这个小人!” “是了,大人。”卫虞拈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我还真就是个小人。”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许卿南心里却无比凝重,她真的想知道,自己何至于招来这些仇家。 张柯努力扭身蛄蛹着坐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她,笑了:“你是老镇北侯的孙女。” 他虽笑语气却认真,许卿南一时不明白他是陈述事实还是在说自己的动机。 “我确实是。” 张柯叹气:“正因如此,你不能活。如若你留在北境,或许一生无忧。” “为什么?” 为什么只因她是镇北侯的孙女就永世不能踏进天启。 “你的祖父没有告诉你吗?你的父母又是怎么死的你也不知道?”张柯声音努力虽然控制着,但是语气之悲愤,让许卿南也心头一震,“我乃南盛之臣,怎能让你们再为祸南盛!” 卫虞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狗屁!她才多少岁?那些前尘旧怨和她有何关系!” “咳咳…”张柯咳出一口血来,嘴上却还在低吼:“但凡是镇北侯府的人,都是有罪!” 卫虞有些担心地看向许卿南,后者确实愣在原地许久。 虽然她不懂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听明白了张柯的意思。 可她不信,她不信祖父和她的父母能担上“为祸南盛”此等罪名。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公子。”卫虞想拦她,“不要相信他。” 可许卿南心意已决,张柯摇摇头:“哼,你的祖父当年是先太子一党,曾暗中帮助当时已废黜的先太子出逃。当今陛下仁慈,才让他好好地告老还乡了。而你那继承你祖父军职的父亲却意欲结党谋私,幸得你叔父上言才救了他一命,只不过在被贬去北境的路上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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