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曜换了衣袍,面色比方才好看了一些。 陈炎知长孙曜今夜的心情肯定是坏到了极点,颇为小心翼翼地禀告:“太子殿下,英国公府世子将教坊司青旖送到了幽园外头,等您召见。” 长孙曜面色黑沉,乜着他:“你这两日脑子出问题了?” 陈炎知道长孙曜同长孙无境和姬神月一般,对男女之事不热衷,且长孙曜重身份尊卑,最不喜教坊司这类女子。 他赶紧解释:“禀太子殿下,教坊司青旖是前户部侍郎苏侑之女苏语儿,便是半年前苏家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长孙曜敛眸。 前户部苏侍郎苏侑半年前贪污渤州赈灾款,被查后,苏侑并其妻妾子女二十二人,二十一人服毒而亡,只其嫡幺女苏语儿因身子不适,吐了那日的晚膳活了下来,继而没入奴籍,入了教坊司,成了官妓青旖。 渤州贪污案本不会被发现,地方官原是说大水把赈灾粮冲走了,结果被人发现大水冲走的赈灾粮其实是沙子,是被人恶意倒进水里的。 皇帝得知大怒,下令彻查,发现一百万赈灾银真正用于赈灾的银子只有二十万两,还有八十万没了,随后又查出,是户部苏侑同渤州地方官分贪了,其中苏侑一个人就贪了二十万。 户部贪污案本已结案,只是前日又被查出,户部贪污案涉及银两远不止去年赈灾的八十万两,前后几年累计户部丢的银两达六百多万两,大周贪污是重罪,依款项多少,重罪可是满门抄斩祸及九族的死罪。 而整个户部目前查出的有问题的只苏侑一人,但苏家只抄出四万两不到。 约莫一盏茶后,苏语儿被带到长孙曜面前,苏语儿显然是哭过了,眼眶红得厉害,她跪下同长孙曜行了礼。 她是识得长孙曜的,她们家还没被抄的时候,她参加过宫宴,见到过这位太子殿下。 被京中各世家女觊觎的这位太子殿下,今日竟召见了她。 陈炎肃声:“苏侑死前说过什么。” 苏语儿一顿,是为这事?她掩下失望,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哑声:“父亲并没有说过什么。” 陈炎心底越发觉得不妙:“你知道些什么?” 苏语儿眼泪不断,慢慢抬起头,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一张漂亮脸,她带着哭腔,却是向着长孙曜,哑着嗓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陈炎呵道:“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无礼!” 苏语儿一战,生生将泪憋了回去,一张脸哭得楚楚动人,若是旁人见着这么个美人,大抵见着她哭成这般,心都要碎了。 但陈炎看到这般,心里却是越发紧张,肃声再斥:“谁允你直视太子殿下!” “奴婢不敢。”苏语儿吓得伏在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长孙曜不耐起身,冷道:“送到大理寺,交给扬弃。告诉王赟,再做这些蠢事,孤治他的罪!” 陈炎立刻命人将苏语儿带走,也道王赟做事欠妥当,他知苏语儿这么一闹,长孙曜心情定是更差了。 阿明挣扎出浴房时,刚好看到被陈炎带着人架着出房一身狼狈哭红了眼的苏语儿。 她僵硬地立着,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陈炎觉到阿明的视线,看了过来,面色一变,竟活着出来了。 阿明今夜缠斗几次,现下面色也很是难看,湿了的墨发高绑着个马尾,她知道这真是个在恶劣不过的人,因着愤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怒而向前。 陈炎一惊,拔剑去拦阿明,到底晚了一步,阿明一脚踹开了房门。 两扇房门吱吱呀呀地倒地,阿明看到了里头面色可怖一脸不快的长孙曜。 陈炎猛然滞住,立刻跪首,长孙曜扯起唇,抬掌。陈炎明白了长孙曜的意思,颤抖起身,立刻带着哭闹的苏语儿离开。 阿明看到了被搁在一旁的不问。 长孙曜突然冷笑。 阿明后背莫名发凉,她上一次见小无赖笑还是在刘家屋时,小无赖笑刘家父女是两个卑贱玩意。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长孙曜的指刀就飞了过来,避过指刀的那一瞬,长孙曜近身擒住阿明,反手将想往外逃的阿明摔进房中。 极大的一声巨响。 阿明结结实实地摔在地衣上,吃痛闷哼一声,马尾披散开,遮挡住她的脸。 长孙曜没有上前,冷着眼看她。 侍卫悉数退下,房中仅剩阿明与长孙曜。 到了外院的陈炎脚下步子倏地一顿,一咬牙才又起了步子。 怪只怪顾长明不知天高地厚。 阿明困难起身,面色苍白,轻颤拭去嘴角的血,扯了扯嘴角,随后撕下一片布条,看向长孙曜,将散下的发重新高束起。 她明白这小无赖的意思了。
第12章 五更天 阿明稳下气息,足尖一点地衣,赤手空拳往长孙曜那打去。长孙曜面无表情接下阿明这一拳,掌中用力扣住阿明紧攥起的拳。 阿明不挣,冷冷看着长孙曜的眼,抬腿直接踢向长孙曜腹间,长孙曜脸一沉,避开阿明这一脚,阿明自空中一个旋身,又是一脚狠狠踹向长孙曜腰间。 长孙曜蓦地松开阿明的拳,翻身避开这一脚,避过这脚的同时,伸手攥住阿明的脚腕,将阿明狠狠往书架砸去。 阿明顺势往书架去,长腿往后一压,碰到书架的瞬间,一脚踹翻书架。 未待阿明暂缓,长孙曜迅身迫近,一掌劈至阿明腹间,与此同时掐住阿明的脖颈,用力往地上摁下。 阿明面色青紫,用力抬头,狠狠撞上长孙曜的额,用了九成九的力气。 这完全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阿明自己也撞得眼花,趁长孙曜发懵的片刻功夫,阿明一掌劈过去,旋即挣脱长孙曜的桎梏。 长孙曜彻底被激怒,将书案上的砚台砸过去。 阿明避开砚台,毫不客气的把花瓶砸过去,同时迅身上前,一掌接一掌地往长孙曜身上落。 长孙曜或避或接,蓦地紧攥住阿明的胳膊,反手将阿明撂倒在地,一腿压在阿明身上,紧扼住阿明的脖颈,漠然盯着她的琥珀色的眼。 阿明掰住长孙曜的手,一膝盖顶在长孙曜胸膛,一巴掌狠狠甩在长孙曜面颊,连带着还留了两道指印。 下一瞬,阿明就被丢向屏风,屏风嘭地一声巨响倒地。 院外的侍卫木然听着房里的打斗声。 * 陈炎立在门被劈了的房外,长孙曜还未唤,他没有往房里偷看,里头很安静,昨夜房里的打斗声到了五更天才停下,房里的动静虽很大,但他在外院没有听到顾长明叫一声。 他心里其实蛮喜欢顾长明,天赋极佳年少意气的少年,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就连顾长明的不懂事和无礼同他们这些死气沉沉的人比起来,都显得可爱真实。 忽地,陈炎听到有些不同往日的脚步声,他一滞,看向房中。 阿明犹如一个小乞丐,拿着不问缓慢地走出来,晨光洒在她苍白的面上,有一种凄凉淡漠的美。 她的嘴角额前面颊都带着伤,脖子上也好几道掐痕,执着不问的手背破了一大块,高束的马尾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浑身上下没一处还能看过去的。 陈炎惊愕,他瞧出阿明头上的发带就是条碎布条,脖颈上的掐痕代表长孙曜真的想杀阿明,只是不知怎的没杀成,能看到的地方都伤成了这样,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伤成什么样了。 但,好歹留着一条命。 他微微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们的湖在哪儿?”阿明看到陈炎,恹恹地开口问。 陈炎微顿,不解。 扯到了伤处,阿明轻嘶一声,捂住胸口,但又极快放下手,她强撑着再次看向陈炎,等着陈炎回答。 陈炎默了默,唤了个侍卫过来,让侍卫带阿明去湖边,要是殿下不允,早就阻了。 里头传来长孙曜的唤声,陈炎又看一眼阿明,随后入了房。 一片狼藉。 书架木案,瓷器绿枝,雕花屏风,砸了一地,地衣染上浓墨,原本铺在案上的宣纸已经成了碎屑落满房中,殿下珍爱的书也被砸了一房。 陈炎咽了咽喉咙,面色有些复杂地看向背对着他躺在罗汉床上的长孙曜,整个房间,也就长孙曜现在躺的罗汉床还算完好。 但长孙曜的衣袍并不算整洁干净。 “派个人看着顾长明,不捞完湖里的落叶,不准顾长明离开幽园。” 陈炎一滞,他听出长孙曜这声是咬着牙道出的。 “臣明白了。”他应下,唤人去办。 良久后,长孙曜起身。 直到长孙曜转过身,陈炎才看到长孙曜挂了彩的脸,额前淤青,右脸颊肿了一片,上头还有两道指痕,眼下还有淡淡的青灰,这青灰倒不是打的,长孙曜是气得一夜未歇。 陈炎大惊,殿下伤了,便是他的过错,他当即跪下:“臣该死,请殿下责罚。” 长孙曜面色难看,冷声:“出去。” * 阿明从幽园出来,甩开了长孙曜的人才去裴府,司空岁如今便同裴修住在一处,她到时,裴修司空岁都不在,听府里的人说,是出去找她了,她赶着回宫,没办法先去找裴修司空岁解释,在裴府换好衣服给裴修司空岁留了便条便匆匆赶回宫。 顾婉已入毓秀宫,皇帝给阿明下旨建的府要明年才能竣工,本来阿明该先入皇子府,但顾婉身体不好,皇帝便让阿明顾媖暂住毓秀宫陪顾婉,并下令不允任何人来毓秀宫打扰顾婉,故而,顾婉同阿明现下还没见过后宫众人。 皇帝的人将毓秀宫守的严实,宜贵妃几人想看顾婉,偷偷派人来瞧,都没看到。 阿明同顾婉回京有三日了,皇帝并没有限制阿明的出入,昨日是顾婉让阿明出去散散心,阿明出去前同顾婉说会住在裴府,所以阿明这一夜未归,顾婉并没有担心。 为了掩住脖颈上的掐痕,阿明换了高领的衣袍,但脸上的伤是怎么也盖不住的。 顾媖看到阿明的伤没有说话,顾婉则是当即就哭了出来,颤抖地抚在阿明面上的伤,哑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样。” “摔了一跤,不碍事,裴修已经给我用过药了,过几天就好了。”阿明忍着痛微笑安慰顾婉。 顾婉看到阿明手背也破了,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阿明轻握住顾婉的手,同顾婉笑,温声:“就是不小心,以后我会注意的,娘,你别担心。” 阿明足哄了小半个时辰,顾婉才止住了泪。 方姑姑自外头入殿,恭恭敬敬地同顾婉阿明行礼:“请娘娘五殿下更衣,前往寿仁宫用午膳。” 方姑姑是皇帝指派的毓秀宫的掌事姑姑,寿仁宫则是太后所居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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