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音看到已经近身的长孙曜,垂首退了两步行礼。 长孙曜面色黑沉,一脸不豫,若非是在外头,必然要撕了长孙明身上的内侍袍子。 他没有要人打断长孙明的腿,倾身将长孙明打横抱起,长孙明白着脸挣扎起来,长孙曜紧扣住她的腿与单薄的后背,将她扣在怀中,未松分毫。
第106章 重华殿 长孙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清楚了长孙曜的性子,同他说不行,反是不行, 他这个人强横得很,叫陈炎扁音看得了,还再拒绝, 只会叫她更难看,叫他更强横,但这并不代表妥协。 这等事也必然是不得叫外人瞧见的, 陈炎很有眼力见地清道, 长孙明叫长孙曜摁在怀中, 不多时, 便又被抱回殿去,只不过,这一回回的并不是庆华殿。 长孙明看到那两盆素冠荷鼎便知,是到了重华殿,长孙曜将她放下,冷着脸将长孙明的灰蓝内侍袍子脱了。 长孙明从他冰冷的眼神中读出,他瞧不上且嫌弃这件蓝袍子,他今日行祭天大典, 穿的是玄色冕服,但现下这件九章玄色冕服已经披在了她身上。 长孙明白着脸瞪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长孙曜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大了许多, 长孙曜沉默地带起她的臂, 将她紧紧裹进冕服,而后唤扁音。 扁音看见长孙明身上的玄衣冕服一吓, 大周礼制等级森严,帝王、太子、亲王冕服都有严格的规制,太子冕服竟还能这样穿在长孙明身上。 她低了头。 “怎么回事?”长孙曜当着长孙明的面直接问。 扁音将大致如实禀来,她去宣午膳,回来时长孙明离开,但对于她方同长孙明说的结春散不致幻一事未提及。 “让陈炎宣午膳。”长孙曜盯着长孙明苍白的脸。 扁音一阵疑惑,出得殿去同陈炎说,得陈炎解释才明白,陈炎晓得长孙明同长孙曜二人的口味,长孙曜是命陈炎传长孙明爱吃的来。 长孙明和衣转身,背对着长孙曜躺在罗汉床,她不去看他,也没出声,殿内竟安静下来,但这安静并没有太久,午膳很快便被送进来。 “起来用膳。”长孙曜盯着她一动不动的后背。 长孙明好像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 “顾长明,起来用膳。”长孙曜重复了一遍,声音冷冷淡淡。 长孙明还是没动。 长孙曜没再说,俯身把长孙明抱起来,他也这方才看到她极为怪异难言的面色。 殿内没了外人,长孙明挣扎起来,将最后的力全用在了他身上,猛地推开他,没待他再有动作,便跳下了罗汉床,连鞋子都没穿径直到了案前。 长孙曜余光见罗汉床上落下的一只白袜,转头看到她赤着的一足抵在另一足上,像是应付般地端起碗,烫着嘴喝白粥。 “急什么。”长孙曜取下她手里的碗,蹲下身抓过她赤着的足,虽是抓过去的,说话的声音也冷冰冰的,但动作却是轻柔,白袜穿回去,长孙明往后收脚,侧身不看他,重华殿地龙烧得春日般暖和,并不冻脚,却是烫人。 长孙曜强硬地给她穿上鞋。 长孙明越发不舒服,说不上的不舒服,形容不得的那种不舒服,她端起方的粥碗,唇碰到碗壁顿了顿,轻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如此喝了大半碗下去。 “我吃饱了。”长孙明放下碗,同他说话却不看他。 长孙曜沉默起身出殿,扁音又入了殿,重华殿寝殿旁连着沐浴的汤池,扁音请长孙明去沐浴。 浴汤并无香露香花等物,倒是有不太浅的药香,长孙明自小泡药浴,不排斥药浴。 替换的寝衣大了许多,不必说,长孙明也知道这是谁的衣裳,扁音已经将她裹胸用的白绫处理了,寝衣旁是各色软缎子抹胸。 长孙明不要扁音帮忙,扁音知她害羞,便立在屏风后。 “束胸影响气血流转,于燕王殿下养伤不利。” 长孙明胡乱抓了件素色抹胸,裹着松松垮垮的寝衣。 “这些女子的贴身衣物,是太子殿下命人备的。”扁音又道,很难想象性格倨傲冷淡的长孙曜竟这样细心。 长孙明面上薰得通红。 扁音引长孙明回了寝殿,长孙明连庆华殿都不愿歇,又岂会愿意歇在重华殿,这是长孙曜的寝殿。 “我不睡在这。” “太子殿下这几日歇在庆华殿。”扁音轻声道。 “他睡哪同我无关。”长孙明躲闪着扁音的视线。 “燕王殿下中了琊羽针,经脉有损,辅以药浴能令燕王殿下更好恢复。重华殿浴池为玄亘石所建,玄亘石有助养经脉之效,是世间难得的奇石珍宝。”扁音解释长孙曜为何让她睡在重华殿。 千金换得一两玄亘石,三丈长两丈宽的重华殿玄亘石浴池当真是无价之宝,这是姬神月为长孙曜所建。 “燕王殿下便是不愿意,现下出去,太子殿下也必然会将您带回来。”扁音顿了顿,又看长孙明身上的寝衣,“此处并没有燕王殿下的衣袍。” * 长孙明仰面躺在软缎厚衾里,松垮的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素色抹胸,软缎似的鸦发凌乱堆散在身下。 她没有睡着,睁着眼看着帐顶,听到声响,将视线移到撩开床帐的长孙曜身上。 泡过药浴后,她难得有了好些的气色,雪白的脸透着些薄粉,她看到他手里的药碗,垂眼转过身,只留了长孙曜一个后背。 “喝药。”长孙曜言简意赅。 长孙明默了会儿,回答:“我等会儿喝,你出去。” “现在喝。”长孙曜已经在榻旁坐下。 长孙明这一回没理他。 “孤有的是办法让你喝。”长孙曜冷声。 长孙明闻声扭头看他,但对上他的眼眸,又猛地转回,温热的手掌落在肩,她一颤,身子往后缩了些,起身自他手中端了药碗,紧蹙眉喝药。 这药味道怪得形容不出,说不得甜也算不得苦,闻起来杂乱,喝起来更是偏杂,还是那么大一碗,不烫不凉,只一点温热。 长孙曜接了空碗,予她清茶漱口。 长孙明舌尖点上蜜糖时想,长孙曜是不是忘了,忘了那日在齐光院,他有多生她的气,忘了她有多狠。 长孙曜看她吃罢糖攥住她的手,没允她躺下去:“你同司空岁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明眼前一阵目眩,呆滞看他。 “司空岁哪里来的父母?你识得他时,你才几岁!空口来的父母婚约?!同你的谁定下的婚约!同你?同剑都还提不起的你?!”长孙曜一句一句快语逼问。 长孙明还没将这些话消化下去,又听得他阴沉着脸问。 “司空岁对你可有逾矩之举?” 长孙明这话倒是立刻明白了,面上又红又白,没好气地推开长孙曜,背对着他,直接将被衾高拉过头顶,蒙住自己。 长孙曜扯下被衾,重声:“顾长明,把话说清楚!” “谁没有父母?你没见过就说没有!我同师父的婚约是在南境定下的,我同师父是夫妻,没有什么逾矩不逾矩,你想的到的,想不到的,都有,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她扒开按在她肩上的手,沉声再道:“你于我的恩,我自会还报,但我同你非亲非故,还请你自重,太子殿下!” 长孙曜唰地白了脸,身子发颤,霍地起身去。 长孙明一怔,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他回首垂眼看她,乌黑的眼瘆人可怖:“孤叫他来伺候你。” 他将伺候两个字咬得极重。 长孙明几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倾身,抚起她雪白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孤让他生不如死地看着你伺候你,孤早就说过,孤最厌恶师徒情深的戏码。” 长孙明心底的不舒服立刻叫他这恶劣的话给气没了,扯下他抚在面上的手狠狠咬下,他没动,她僵了动作,慢慢松开口,睁着浅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他,没了话。 长孙曜灼烫的手穿过她鸦黑如缎的发,掌在她后颈,长孙明微仰起脸,长睫轻颤,他低头阖眸,碰到她微凉柔软的唇。
第107章 厌恶吗 长孙曜单膝跪在榻, 略微压下身子,长臂环过她腰,隔着寝衣掌在她腰间。 长孙明手没地放, 也不去抱他,胡乱抓着锦衾一角,身体略微僵硬, 气息流转间,只觉面上温度越发地高,轻颤的睫阖下, 掩住浅琥珀色的眸。 她没有拒绝, 也无回应, 只觉他很是温暖, 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她以前似乎也便觉得这感觉并不坏。 他似乎发现她这般仰着脸有些累,便将身子压的更低,掌在她后颈,坐下的同时将她托抱过来,让她坐到身上,换了一个让她觉得舒服的姿势。 没了锦衾攥着,她反觉得她的手更无处安放,他换了身雪色云锦缎的常服, 她摸到衣袍一角,又攥着没松,不知是云锦缎子染了他的温度, 还是因殿内温热的空气, 都叫她觉得很是暖和。 但再暖和, 人总是会反应过来的,她突然低下头, 避开他的吻,灼热的暧昧突然就变成了沉默。 他抵着她的额,没有将她不愿的吻继续。 长孙明略微离开他的身子,却又叫他紧紧扣住,严丝合缝地拥在一处,再亲密不过,除了长孙曜,她没有同任何一个人有这样过分的亲密,还不止一二次。 她觉他也最为矛盾,既放肆无礼又克制守礼。 长孙曜嗓音发哑:“你同司空岁到底如何?他这样对过你吗?” 她不想说,他却不松手,他问了这一句,没等到她的回答,便一直的沉默,这样的沉默令她难受,那种一点一点被侵蚀的难受。 长孙明又一次尝试挣开他,事实证明完全无用,她终于开口:“我师父是端方君子,他不像你强横无礼。” 长孙曜眸底阴沉,冷漠道:“你认为孤想听你夸司空岁?” “我同师父是有婚约。” 长孙曜突然变得戾气极重:“婚约不作数!孤不允!” 长孙明看到他这般,怔了怔:“我的事,你凭什么允不允?” “孤看你是在仙河无知,放肆惯了!”长孙曜沉声,阴郁又可怕,“你若敢,孤立刻割了司空岁的脑袋,你别以为孤不会杀他!” 强权之下,并无自由,长孙明明白他的意思,气道:“我们之间的事同我师父无关,你不准动我师父!” 长孙曜的面色愈发难看,将她推回榻,乌黑的眼沉得骇人,眼角的红似是被气出的,长孙明看到他这样叫人害怕又令人心疼的模样,胸口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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