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长孙曜用身体挡开姬神月,“母后,儿臣的以后就是她。” 姬神月骇然看他。 数十东宫亲卫紧随长孙曜左右而出,余下亲卫拦下禁军金廷卫。 长孙无境手中长剑刺入铁壁,断剑声刺耳地撞入众人耳中。 天牢拥挤狭小,又是这样特殊的情况,真要动起刀剑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长孙无境讥诮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姬神月回身看他,冷笑反斥:“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顾氏这个女儿还是你认回的儿子!” 余光见诸赢欲带人追出,抬掌冷看诸赢,霜降上前,一巴掌扇得诸赢偏了脸。 诸赢低垂着脸,视线极微偏了一些,姬神月的脸入了眼底,又极快垂首。 姬神月紧接着一掌,将欲一掌打过去的叶常青扇得偏了脸,长孙无境眸色冰冷,紧扣住姬神月的手腕。 姬神月指上绚丽的宝石冰冷妍丽,两人的神色却比霜雪更加冰冷可怕。 余下禁军金廷卫齐齐垂首而跪,无人敢抬头。 “朕的忍耐是有限的。”长孙无境未松开姬神月,将姬神月修长的玉手扣得指节发白。 姬神月眉眼中恶色未有半分的遮掩,甩开他不豫:“谁不是?” 长孙无境睥她一眼,拂袖冷笑:“太子这般不知廉耻,可真叫朕好生惊喜!” * 长孙曜将长明袖袍卷起,长明躲闪着将手往回缩,微微侧过身子,浓墨似的长发倾泻下,遮挡住苍白的脸,水汽氤氲,二人身上带着热意的湿。 扁音将长明臂上金针红纹看清,不由骇然,知取针不便,垂首默立一旁。 身上囚服褪下,长明身体明显又是一僵。 长孙曜眼眸微垂,声音略微发颤:“别动。” 长明偏头咬紧唇不看他,源源不断的力自长孙曜掌中传来,汇自四肢百骸,刺入后颈、蝴蝶骨侧、臂上、膝侧的十三根金针缓缓而出。 扁音微抬首,腕间轻转,由上至下,依次取出后颈、蝴蝶骨侧、臂上、膝侧的十三根红顶金针,确定并无第十四根金针后,合掌将金针收起。 取针虽不似金针入体时痛苦,但也非常人能忍,长明紧咬着牙,一声未吭,汗湿的发贴在后背肩颈,十三枚金针出体,身子陡然往下一沉,长孙曜迅速揽抱住长明,取过灰蓝色大氅将她裹住,扁音迅速喂长明服下一枚护心丸,长孙曜将浑身发颤的长明紧拥住抱至一旁矮榻。 长明汗湿的下巴轻抵在长孙曜肩上,指尖还打着颤,掌在她腰侧后背的手在发颤,她偏过脸,长孙曜眼底的赤色叫她怔住。 她挣了挣,却又叫他更为用力地抱住。 扁音低头退至一旁,也便这时陈炎的声音至外间响起。 “太子殿下,皇后殿下往重华殿来了。” 扁音心一沉,不安看向长孙曜与长明。 长孙曜应声,又将长明拥紧,扁音自觉低下头下,绕出屏风之外。 长孙曜低哑着温声道:“沐浴后睡一觉,不必担心。” 长明知道世家大族与皇族有多看重血脉,他还是这样的身份,她同他本就是不可能:“长孙曜,我不、” 唇上落下一个温柔微凉的吻。 极温柔又极为珍重,只轻轻的碰触。 长明僵硬滞住。 长孙曜掌在她面上的指轻轻揩去她面上的水雾,他低头轻抵在她额间:“不要说。” 短暂的温存后长孙曜起身唤扁音,扁音垂首而入。 长孙曜吩咐罢,又看长明,旋即快步出了浴室。 与此同时,殿门关阖的声音与叩拜声也透过几扇沉重冰冷的殿门传入长明耳中。 姬神月面色冷漠,长孙曜平静而立,待姬神月近前,与姬神月见礼。 姬神月视线落在紧闭的浴房殿门,神色冷漠地收回视线,略立片刻,缓步出了内殿,至外殿矮榻茶案。 霜降寒露并立二侧,侍奉姬神月入了茶案。 长孙曜又行一礼,于姬神月对面坐下,霜降寒露并陈炎等人分立二侧,席地跪下垂首。 薛以低垂着眉眼烹茶。 姬神月清楚,今日能闹出这等事,长孙曜必然不会是才知长明身世问题:“何时知的她身世?” “显罗阿莫耶刺杀后不久。”长孙曜没有隐瞒。 那是长明入京不久后,姬神月敛眸冷问:“前些日子送进坤仪宫关于仙河云州的折子,还有送到正和殿、端王府、肃国公府的折子,都是你安排的。” “此事同她无关,她并不知此事,玉凝儿之事她也不知道。” 姬神月端盏轻抿一口,皱眉又放下,唤霜降,这方才又去看长孙曜。 长孙曜抬掌屏退薛以,换了霜降烹茶。 “你连我都瞒着。” “儿臣知错。” 姬神月冷道:“她的生母是官妓,玉凝儿的出身在她的身世败露第二日就叫人传遍了京中,往上三代都是名妓,数十年前锦州傅氏傅康文之后,这等血脉,着实叫人不耻,按理她该打入奴籍为官妓,不若便是以死罪处斩。” “与其令她没入奴籍为官妓,不若现在给她一个痛快,杀了她,我留她全尸,这是我可以给你的最后选择,叫她还算有尊严的清清白白的死。” “此二事绝无可能!她不会成为官妓,儿臣亦不会允许任何人动她!” “胡闹!” 长孙曜:“出身不是她的错,阴差阳错成为顾氏之子,入京做燕王也不是她的错。” 姬神月长指抵在杯盏沿,指尖大颗的黄宝石绚丽而冰冷:“出身就是她的错。先辈的错后辈自也要承受,没有人犯下这等大错后,还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后辈还能受人敬仰享受荣华富贵,锦州傅氏谋逆犯下屠城大罪,他的后辈子孙自也该遭此罪责,这是罚也是赎罪。你昔日斥责姬珏之言,今日还需我用来斥责你?” “她所有的错,儿臣都可以承下,儿臣会让她堂堂正正地立在儿臣身旁。” 姬神月敛眸沉声:“姬珏只是姬家一个庶子,而你是长孙氏与姬氏唯一的嫡出血脉,大周与姬氏都将交予你。 “苏语儿于姬珏来说,是白纸上沾染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墨点,而她与你来说,是将一张白纸浸黑徒留下一个几不可见的白点,史书该如何写你? “能堂堂正正立在你身旁,为你绵延子嗣者,必然不能是这样一个血脉出身的女子。” 长孙曜:“儿臣不是姬珏,不需要求人替儿臣庇护她,不需要她躲在见不得人处同儿臣在一起。 “她也不是苏语儿,她品性端正,聪慧善良,有悲悯天下之心,儿臣求盛世,为的是无上皇权,她求盛世朝堂清明,是为百姓。 “南境百姓敬她重她,便不做王,便无儿臣,她也该是铭记青史的良将。史书如何写,儿臣不在意。” 姬神月抬掌,不欲长孙曜辩驳,再道:“你向厌恶出身卑贱之人,最是看不上这等出身的低贱女子。” 她很是失望:“你怎会变得这般不清醒?到底是什么叫你现在变得如此糊涂?” “她是最值得敬重最令儿臣欢喜的女子,儿臣清楚自己要什么在意什么。” 姬神月觉得此事诡异得讽刺,她和长孙无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儿子。 “现在想来,长孙无境对我的嗤讽也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情爱到底是苦还是甜,你心里当真无数?男女之情同江山皇权比,算什么东西!” 长孙曜微垂的睫羽轻阖一下。 “我虽视长孙无境若无物,但此事我同他一样,我亦不能允许你同顾氏养女有所纠缠。”说到底,长孙曜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她同长孙无境斗得再狠,在长孙曜的问题上还是一致。 殿门开阖之声突然响起,长孙曜面色一变。 姬神月抬眸看去,长明额间碎发还贴在面颊,微湿的墨发高束在身后,长明虽已经竭力表示无恙,但轻重不一的步子并不能瞒过习武之人,金针封穴姬神月自是知道的,几人看罢长明便知,长明是方才取出金针,但便是已经将金针取出,长明现在还能这样走出来,已着实令人惊讶。 扁音没能守住长明,自知失职,跪下请罪。 长明退了些许避开起身而来的长孙曜,双手叠于额间,并不轻松地对倚坐在茶案的姬神月行礼。 姬神月睨长孙曜一眼,淡漠看着长明抬指。 霜降寒露近前的同时,陈炎快步上前,长剑未出横执挡住霜降寒露。 长明病态白的指轻落在陈炎的剑鞘推开,缓步向前并没有看长孙曜。 陈炎面上紧绷,欲言又止。 轻颤的指叫长孙曜握住,长明顿顿抬头,对上他乌黑的眼眸,又极快垂了眼,他同姬神月的话,她都听得很清楚,姬神月说的没有错,她也没有想过留在他身边。 她欲抽回手,但并无法同现下的长孙曜比,颤抖苍白的指叫他紧握住。 她并未看长孙曜,眼睫微微垂下,道:“我早同你说过,我并不喜欢你,你不必这样为我。天牢是我自愿入的,金针也是我自愿受的,我愿意回天牢。” 姬神月将落在长明身上的视线慢慢落到面色煞白的长孙曜上:“都听清楚了,霜降、” 蓦地一声压抑的轻讶,殿内呼吸倏地一滞。 长孙曜一言不发,猛地扣住长明的腰肢,旋即将长明扛抱起。 姬神月骇然张大眼眸。 长明惊愕推开长孙曜,又叫长孙曜立刻抓住。 长孙曜绷着脸,半拖半扛将长明摁住,托抱起长明,直接将长明扛起。 内殿殿门哐地一声摔阖,薛以眼前一黑,扑跪下,打着颤不敢抬头。 跪在一旁的扁音心下大惊,越发低了头去。 饶是见惯了场面的霜降寒露也不由得一懵,陈炎怔了片刻,横执的长剑高举过首,跪挡在殿门前。 姬神月敛眸睥向东宫内侍奉的几人。
第113章 你心里 “沐浴睡一觉, 别的事不必管。”长孙曜将长明放到玄亘石浴池旁的矮榻,才终于又回了长明话。 长明勉强直起身,长孙曜锢住她, 身子倏然被抵下,长明推开长孙曜的手再次叫他握住,他没有用力, 她却毫无还手拒绝之力。 长明喉咙蓦地一阵咸腥,她偏过脸不看长孙曜,停顿几瞬, 只作无事, 冷冰冰道:“我同你往日那些, 不过是我碍于你的身份, 为求得安稳,安抚你哄骗你的而已,虽不至全然只因此,但除此,也不过是念及你对我的救命之恩罢了,从头到尾我对你都无男女之情,你不必这样为我,我不需要, 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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