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长孙曜冷笑了笑。 陈炎后背一凉,垂首行礼。 * 自入殿,长孙明就没敢往长孙曜那看一眼,整个早朝更没听得一句话进去,长孙无境虽习惯长孙明上朝不认真,但长孙明今日一声不吭,连应付的话都没有,要被他吼了,才说出应付的话,整个早朝都是这般模样,着实令他动了怒。 长孙无境甚至觉得,长孙明今日是想逼得他杀了她。 长孙曜极不明显地看过长孙明几眼,但每次都极快地移开视线,今日这早朝,他并不比长孙明认真多少。 打死长孙明都想不到她竟能在生辰那日做出这种荒唐事,更可怕的是,她竟还记得她做了这事,就算没有完完整整地记得,可她记得她做了什么。 她逼迫了长孙曜,对长孙曜做了那种事。 她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的混账。 为什么要她记得这件事?为什么长孙曜不直接杀了她? 虽知自己同长孙曜没犯下那等无法挽回的大错,但那日雅间内发生的事,并不可宽恕,她这辈子都没脸见长孙曜。 长孙曜就该杀了她。 而不是现在,还让她能在朝上和他见面。 更令她羞耻难言的是,她像生了重病一样,心里点着火,时刻烦躁不耐,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夜里也睡不着,想着……想着不该想的。 她是疯了。 疯得彻彻底底。 下朝后,长孙明仍没有好过来,垂着的眼泛着极重的红,她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她只不明白,长孙曜今日是如何做到,仍当她不存在的。 她开不了口,她没办法再同长孙曜说话,甚至是没办法抬眼看长孙曜。 可她心里却不是想这样的。 出宫前,长孙明没料到竟能碰到长孙曜,长孙曜大抵也是要出宫,他同她隔得远远的,他明是要上车驾了,却忽然回了头。 长孙曜一袭素面白缎锦袍,墨发高束,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冷漠严肃,多了几分少年气。 长孙明像当头挨了一棒,立刻低了头,一头栽进了车驾。 便是这般痛苦,长孙明也还是应了李翊裴修的话,下朝后去松鹿书院接二人。 她怕二人发现她的异处,尽量露出正常的神态,唯一庆幸的是,那日莫名从摘星楼失踪之事已经骗过了李翊裴修二人,二人并不知她对长孙曜做的那等荒唐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药,竟能使得她明知是长孙曜的情况下,还逼迫了长孙曜。 她是不清醒,她是混乱,可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同明镜似的,知道她逼迫的人是长孙曜。 她自没有对长孙曜生了那等不该有的念头的,可她就是对他做了那些事,她甚至还记得,她抓伤了长孙曜,她将他咬得流血。 李翊扇开他的紫檀扇,啧啧几声:“绝了,真真绝了,阿明,你知道吗,韩清芫把王质给打了。” 长孙明心里痛苦,什么也没听进去。 李翊阖扇在长孙明眼前晃了两下,长孙明才回了神。 她不大自然:“怎、怎么了?” 李翊又将韩清芫打王质的话说了一遍。 长孙明听到韩清芫的名字,好半晌说不出话,可她怕二人发现她的不对劲,便硬撑着,假装有点兴趣地问:“不知道,王质是谁?韩清芫打王质做什么?” “王质是英国公的嫡次子,王扶芷的二哥,至于为什么打,我就不知道了。”李翊还是不敢相信这事,“好在王质护卫多,没被打死,不过两条腿都被韩清芫打断了,就算能接回去,怕也要落下残疾了,也不知道要养多久,王、韩二家可是结了大梁子了。” “谁能想到,英国公府的公子竟能被将军府的姑娘打断腿。”
第66章 都记得 李翊今日是同长孙明裴修一道回燕王府住。 自长孙明有了府邸, 李翊便常来燕王府住,李示廷隔三差五往燕王府送东西,李翊有的一份, 长孙明和裴修都会有一份一样的,李家都当李示廷是多了两个儿子。 李示廷从不掩饰对长孙明和裴修的喜爱,便是李翊回家, 也一定要李翊带着长孙明和裴修回来小住或者用饭。 三人刚下车驾,便看到立在燕王府前的韩清芫主仆。 前夜韩清芫把长孙明叫走,然后长孙明便没再回, 李翊和裴修自是猜到了韩清芫同长孙明有些情况。 韩清芫眼眶泛红, 向长孙明这走来, 在长孙明前站定, 也不说话,只看着长孙明,眼眶越发地红。 长孙明垂了眼,让李翊裴修先进府。 李翊便是想问,看长孙明那模样也不好问了,二人看韩清芫的模样,便是此事荒谬,也都猜出韩清芫喜欢长孙明。 李翊想起在云州时, 他去接过长孙明和裴修下学,当时云州书院外等着好多小姑娘,一看到长孙明出来, 全都红了脸。 他听裴修说, 只要长孙明有课, 云州书院外头都是这样的。 二人入了燕王府,却不走, 分立在内大门两侧眼沉默,大抵一刻钟后,长孙明快步入了府,二人互看一眼,跟上。 * 似有鬼魅,同夜里的凉风荡 进了殿,殿内只一盏昏暗不明的暖黄色夜灯,幽深寂静。 长孙曜这几日都未曾真的入睡,自有动静便发现了,身形未动半分,只掩在被衾的掌间现出指刀,幽幽阖眸。 薄纱无声掀开,一股极淡的木质掺着玫瑰的香荡了进来,长孙曜倏地滞住,掩在被衾下的指刀没有掷出。 长孙明跪坐在长孙曜榻前,看着熟睡的长孙曜沉默,清冽的冷檀木香似有若无。 她睡不着,闭眼睁眼全是长孙曜,身体似乎不是她的了,心底有个声音教唆她来见长孙曜。 这几日,这股念头一直在心里,日渐增强,怎么也挥不去,放不下,她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账,怎能、怎能……如此,怎能有这等荒唐的念头。 她知道,他的臂上脖颈上锁骨上,都有被她抓咬的痕迹。 她现下甚至想起了那夜,她在他身上留下了多长的指痕,她……她就是想那样对长孙曜,她记得她对长孙曜做过的所有事。 却唯独忘记……长孙曜是怎么挣扎拒绝她的,那大抵是比她逼迫长孙曜还要不好的记忆,所以她才忘记了。 她现下看到长孙曜,只想将那日做过的没做过的,重新做了,都做完了。 微烫的手落到面上时,长孙曜终于忍受不住抬了眸,捉住长孙明手的同时直起了身,长孙明被长孙曜这突然的力道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扑进长孙曜怀中,抱住长孙曜的腰。 清冷的冷檀木香撞了来,长孙明面上通红,明知此事太过混账,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要碰触长孙曜。 长孙曜身体一紧,呼吸滞了下来,心却砰砰砰地跳,忍不住地狂跳,好半晌,他僵硬犹豫地伸手,碰到长孙明的腰,抱上的那一瞬却被猛地推开。 长孙明腾地起身背过身去,面上红得几要滴血,手不停地发颤,她心里烦的要炸开了一样,对于自己心里的念头又羞愧又难受。 那日在庆华殿,长孙曜只不小心扒了她一点衣裳,都被她打了一巴掌,而那夜,她却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长孙曜合该打死她。 “我、我……”她哑声,“对不起,那日摘星楼,是我的错……” 长孙曜长眸半阖,根本叫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你能不能,当那日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你……你……”她颤着声,说不出完整的话。 长孙曜偏头,良久后,冷声:“出去。” 长孙明脚下灌铅似的,根本走不出去。 长孙曜的眼眸再次慢慢偏向长孙明,看着浑身颤抖的长孙明沉默。 “我、我、”长孙明十分难受地侧身,再次看了坐在榻上的长孙曜,“我很想见你,睁眼闭眼都是你,我……” 长孙曜滞住,唇瓣轻颤,眸内复杂难辨。 “长孙曜,我完了。”长孙明崩溃难受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明显的委屈。 长孙曜听出这委屈,垂下眼,起身。 长孙明颤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心里像有两个人,一个拼命地诱哄她靠近长孙曜,欺负长孙曜,一个哭着要她清醒。 她记得她喝了长孙曜的血,她怎会喝得下去?长孙曜为什么要她喝他的血?她哑声再道:“你为什么要我喝你的血?” 长孙曜微启唇,却没说出话。 “除了你的血,我还喝了什么?”长孙明低哑着声问。 长孙曜眼睫颤了一颤:“结春散。” 长孙明已经从韩清芫那知道了结春散:“不是,除了结春散,我是不是还吃了什么?” 长孙曜:“没有。” 长孙明不愿相信:“不是,肯定还有。” 长孙曜偏了视线,不看长孙明,心里的烦躁和郁气到底是何时生的,他辨不出,这烦躁和郁气日渐一日的重,他厌恶这般,更令他痛恨的是,这般厌恶的情绪之中,他竟是贪图的。 他贪图?他贪图什么? 他明明可以制止她,明明可以不救她。 却一次又一次地,放过她。 “孤这不是太医院,你有问题,不该来找孤。” 长孙明眼眸泛着极重的红,她挣扎着艰难靠近长孙曜,痛苦纠结地拉住长孙曜的手。 长孙曜身子一僵,指尖颤了颤,旋即被长孙明抱住,带着暖意的木质玫瑰香萦绕在鼻尖,但极快,长孙明又推开他,踉跄两步退开。 “因为我只对你生了问题,所以,我才要来找你。” “那夜的事,全是我的错,我同你谢罪,你要打要杀都可以,但我不能允许自己心里有这样荒唐的念头。” 长孙曜眸沉如海,静谧汹涌无声,他看着她,没有说一句话,心底的刺痛一点点蔓开。 * 因着长孙明不能道破的女子秘密,扁音也不好直接给长孙明把脉查看,听罢长孙明所说后,扁音做出推断。 “应是燕王那日所吃下的结春散过多,体内所留的催-情-毒没有完全解干净。” “结春散说到底并不是毒药,没什么解药之说,燕王莫名想见太子殿下,应是因为……” 扁音犹豫不敢说。 长孙曜面无波澜:“说。” “太子殿下身怀长生蛊,长生蛊血可解一切阴寒热毒,结春散虽说不是毒,但长生蛊血对催-情-药等物,确实也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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