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宴会开始,在座的皇子皇妃们举杯向皇上敬酒,说一些吉祥话表示庆贺,皇上笑道:“好啊,好,好!如今孩儿们都长大了,尤其是尘儿,文能监国理政,武能安定边疆。朕心甚慰。” 四皇子沈柏琛举杯道:“儿臣恭贺父皇,身边有二哥这样能干的太子,便是远离应京的蜀地,六弟也治理得井井有条。儿臣定向兄弟们学习。” 听沈柏琛提到沈白屿,皇上道:“你是该向你的兄弟们学习,成日里招猫逗狗,总也静不下心来。朕大病之时,亏得是尘儿担起国家重任,屿儿和皎皎侍奉左右。”突然皇上话锋一转,向沈白屿道:“屿儿,如今你也不小了。朕这些日子瞧着,你行事也算得上周全。是时候该绶职参政了。” 沈白屿同他的皇妃双双跪下谢恩,道:“谢父皇抬爱,儿臣定不负所托。” 皇上十分开怀,笑道:“快些免礼,日后你当多跟着太子学习。” 谢过恩,沈白屿和六皇妃举杯道:“儿臣祝愿父皇,江山永固,寿与天齐!” 此时,我身旁的沈涤尘幽幽开口:“凭你们的算计,父皇如何寿与天齐?”众人闻言,或疑惑,或震惊,或难以置信,或不解。这大殿上顷刻间鸦默雀静。 “太子殿下此言何意?”沈白屿最先反应过来,他表情严肃,望向沈涤尘的目光中带着寒意。 我同样感觉不可思议,望向沈涤尘。皇上病重时沈白屿衣不解带事必躬亲,不曾有一丝松懈,所以皇上才能恢复得如此快。这些我都看在眼中,怎么也不信沈白屿会算计。再者此时他还未参政,皇上若是驾崩于他有何益处? 沈涤尘却不惧沈白屿的目光,气定神闲,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朝柳道可招招手,柳道可从怀中取出一沓票据和药方呈上。 皇上冷着脸,让黄门令接过去一一过目,越看脸色越沉。 沈涤尘道:“自六弟回到应京,日日都采购补品熬汤送入宫中。其中几味药与父皇平日服用的丹药相克,消耗了父皇气血,天长日久,父皇自然是身体越来越差。好在父皇病倒之后,太医下了猛药,为免肠胃受损,所用膳食皆是先让太医过目才呈上,得以康复。之前我们以为有人投毒,所用往药上去查,浪费了许多时日。谁能想到谋害父皇之人会反其道而行,看似孝顺,实则暗藏杀机。” 殿内无一人敢言,皇上把手中的票据和药方扔到地上,道:“六皇子,你如何说?” 一个酒杯落在地上,“哐啷”一声摔成几瓣。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六皇妃。 六皇妃浑身颤抖,跪倒在地,哭道:“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啊!” 有意思,沈白屿还未说话,他的皇妃却已经在喊恕罪了。 “是儿臣买的补品……可儿臣真不是要害父皇!儿臣从不敢有这样的心思!父皇恕罪啊!”六皇妃一个劲地哭嚎,额头也被磕破,“儿臣只是……只是想孝敬父皇……皇子殿下从小不在父皇跟前长大,多次与儿臣提及无法在父皇膝下尽孝的遗憾。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应京,儿臣只是想替殿下尽孝啊!” 六皇妃的哭声带着惶恐在寂静的大殿上显得十分凄厉刺耳,我揉了揉耳朵,总觉得不太对劲,她的逻辑未免也太清晰了些。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六皇妃的面颊,结束了这刺耳的聒噪。
第31章 这一个耳光是如此的响亮,就连历来处事不惊的沈涤尘都明显地愣了一下。六皇妃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后转为低声的啜泣。 我也着实被这个耳光吓到。沈白屿虽然话多不讨喜,但作为皇子的教养还是有的,如今却在大殿上如此失态,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我心中暗忖,沈白屿这难道是恼羞成怒吗?难道他要把罪责都推给六皇妃? 沈白屿牵着六皇妃的手走到大殿中央,冲着皇上跪下磕了一个头道:“陛下!请陛下责罚微臣,放过微臣的妻子!臣妇乃蜀地一乡野蠢妇,只知人参雪莲鹿茸等一概大补之药极其贵重,从前在府中也难得一见,如今到了应京,穷人乍富,便以为只要是贵的好的,多多益善。微臣未能教导好臣妇,甘愿受罚!但请陛下念在她是一片孝心,饶恕她吧陛下!” 我本以为他是要让六皇妃承担下所有罪责,好自己脱身,不成想他竟是为六皇妃求情。一番话下来简直算得上是四两拨千斤,不仅把自己从此事中择的干干净净,还替六皇妃找了个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借口。甚至还在皇上面前表演了一场夫妻情深,孝义都两全了。 殿上高坐着的皇上一言不发,右指的指腹摩挲着手中酒杯的杯壁。他用目光扫视殿下众人,最后落在沈白屿的身上:“如此说来,六皇妃倒真是一片孝心办了错事。” 许久的停顿,沉默。 众人都在等,等着看皇上会如何处置沈白屿和他的皇妃。 “哈哈哈……”皇上大笑,在众人的讶异中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道:“好啊,好。朕果然有许多好儿子、好儿媳,这真是朕的福气!”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六你还是不到时候,绶职议政且待日后再说吧。至于六皇妃,今天回去后便多看看书,学学医理。这一年半载的就不要再理会俗务了。” 竟然只是这样?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毕竟是已经使龙体受损,理应重罚。不知为何皇上竟如此重拿轻放,甚至没有一点实质性的惩罚。殿内的人亦是同我有一样的不解?霎时间议论纷纷。 “陛下!”沈涤尘还想说什么,皇上看向他,眼神冷厉,目光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看到皇上看沈涤尘的眼神,我心中才了然。原来是这样…… 我赶忙拉住沈涤尘,道:“陛下慈爱大度,亦是天下万民的福气。”沈涤尘看向我,眼中充满探究之意。我直视他的眼睛,摇了摇头。他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沈白屿拉着六皇妃叩谢皇上的恩典,重新回到席间。好好的一顿庆功宴,竟被搅合得乌烟瘴气,在众人对圣心的揣测中匆匆散场。 回东宫的马车上沈涤尘问我:“今天本可以一举让沈白屿滚回蜀地,为何要制止我。” 我噗呲一笑,道:“殿下,你还是太急了。你敢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刚立了军功,又仗着父皇与你最为亲厚。可你忘了六殿下是为何回京?父皇是喜爱你多些,可他更怕你,怕你权势太盛,怕你不受控制。百姓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如何能有二君?他如今不惩处六殿下,不一定是不想,但一定不是时候。” 沈涤尘听我说完,沉吟许久,一只手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道:“是我思虑不够周全,还好有你。” 我暗暗撇撇嘴,温柔地说道:“殿下只是身在其中,一时不察罢了。” 马车突然停下,估算着时间距离东宫应该还有段路程。 “怎么回事?”沈涤尘边说着边推开车窗,驾车的车夫道:“回太子殿下,前面有马车挡了路,我们是不是绕一下?” 从推开的车窗望去,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把整条路都堵住了。不过这马车好生眼熟……似乎是沈白屿的马车。 沈涤尘也认出马车的主人是沈白屿,干脆打开车门下了车,道:“六弟可是在等我?” 对面马车上下来的果然是沈白屿,他一下来便急急拉住沈涤尘的手,道:“太子哥哥,你要信我,真的不是我要害父皇啊!” “哼。”沈涤尘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 沈白屿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些许委屈:“太子哥哥为何如此着急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们可是手足血亲啊!莫不是太子哥哥还对当年父亲想要册立我为太子耿耿于怀……担心我是个威胁?不会的,我不会和你争的太子哥哥。我会恪守本分,做你手中的剑。” “你这样没有剑格的剑我可不敢用。”沈涤尘逼近沈白屿,冷声道,“你口口声声不争不抢,为何入了应京之后跟着老四频繁宴请群臣,刑部尚书罗永,礼部尚书邢柄可都是你的座上客。至于你舅父在蜀地囤积粮草军备意欲何为,我想你总归不会说不知情吧?” 沈白屿被逼得后撤一步,眼睛圆睁:“你不是……” “我不是应该在漠北战场?”沈涤尘站直身体,“你以为父亲老了,不再像年轻时候那般雷霆手段,变得耳目闭塞了?” 沈涤尘凑到沈白屿的耳边,语气中带着轻蔑和讥讽:“你与我都不给过是父亲棋盘上的棋子罢了,还是早日看清局势,省些力气吧。” 马车中传出六皇妃的声音:“殿下……” 沈涤尘瞥了一眼那掀起的帘子,我亦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远远地看到半张红肿的面皮,沈白屿那一巴掌打的着实不轻。 “好自为之。”沈涤尘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他身后的沈白屿抬了抬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回到马车上。 很快沈白屿的马车离开,我们继续前行。沈涤尘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月亮一言不发。直到马车停到东宫门口,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小六从前和他母妃一样,是最喜欢月亮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心境在说这样的话,没有理会。 今日逢五,沈涤尘同我一起回到长信殿,还未进门,鹅黄就出来禀告:“步青苑的人来过许多次了,说豆儿姑娘要见太子殿下,若是见不到殿下便不肯用膳,已经一日滴水未进了。” 烦,我是真的烦。早些时候鹅黄告诉我,豆儿说她并未侍奉过沈涤尘,医官也说她没有身孕。 彼时我居高临下,用上位者的姿态看来,即便她双亲因沈涤尘而死,可沈涤尘还肯把没有过肌肤之亲的她带回东宫来,给她品阶,已经是一种恩赐,她却如此不识好歹。我自己都忘了,我也是这东宫的笼中鸟,我也有想要逃离这四方天地的时候。 我看向沈涤尘,为难道:“殿下……”我不愿再为这件事伤脑筋,倒不如把它交还给沈涤尘。 沈涤尘烦躁地揉捏着眉心,片刻之后他扶拍拍我的肩,道:“太子妃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这个豆儿真是不知好歹。”妆成愤愤道。 鹅黄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过了一个时辰沈涤尘总算回来了,他只和我说明日就按先前商定的办吧。说完就沉沉睡去。也不知道这沈涤尘到底和豆儿说了什么,明明早上豆儿拒绝得这么坚定。 无意多做探究,我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日再行册封的时候,万昭训倒是很痛快便谢恩了。万昭训的册封本就已经是破格了,再经过昨日那么一闹,侍女小厮们看万昭训的眼神多少带着点揶揄不屑。 万昭训向我敬茶的时候,一旁的徐良娣斜眼看着,冷笑道:“如此清高,到底不还是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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