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她摸到了老虎毛乎乎的脑袋,而老虎没有咬她,就站着不动让月萤摸,似乎很享受。 曾经想象的画面没有出现,月萤的害怕一点点消失,渐渐的,她觉得,其实大猫也不可怕,反而特别乖,月萤不由多摸了摸,老虎舒服得眯眼,尾巴都翘起来。 月萤收回手,老虎立刻低低嗷叫一声,仿佛在发泄幽怨,在不满月萤的突然离开。 老虎用一双大大的、楚楚动人的兽瞳注视月萤。 “它这是怎么了?” “它还想你摸它。” 月萤惊讶,再度忐忑地伸手摸。 目视老虎享受的样子,月萤仰头对钟离玉道: “娘亲,好乖。” 钟离玉:“跟你一样乖,都是很乖的孩子。”这只老虎是钟离玉早年狩猎时救下的,当时它的母亲与狼群搏杀时身受重伤,钟离玉赶到时打退狼群。 危机解除,然它母亲重伤失血,没过多久就没了生息,死的时候不忘把它护在身边,似乎在担心钟离玉等人会伤害小白虎。 钟离玉为之触动,便出手收养了小白虎。 经年之后,小白虎大变样,不过虽生得威猛,性情却是温和,也最听钟离玉的话,不然钟离玉不会让它和月萤接触。 “放心,它不会咬你,上回是朕故意说着吓唬你的。” 月萤怔然,旋即嗔了钟离玉一下,噘嘴道:“娘亲真是个坏蛋,明明知道我胆子小。” “是朕的错,朕道歉。” “原谅你了。” “以后觉得无聊,可以来看看二弟,它很喜欢你。” “真的?” “当然了,朕不骗你。” 月萤笑了笑,又问:“娘亲,它真的不会咬我?” “不会。” 月萤彻底松一口气,柔柔喊道:“二弟。” 白虎好像知道月萤在叫它,尾巴跟风中凌乱的柳絮一般,不断地摇晃。 “看到它摇尾巴吗?这是它在高兴。” “哇。”月萤惊奇地打量老虎。 “二弟和娘亲一样,长得特别好看。” 那夜后,为了历练自己的胆量,每当闲暇时,她就会跑到虎房里看白虎。 与此同时,概因上回月萤反应良好,甚至意犹未尽,钟离玉信心爆棚。 自此,御膳房的厨师在一段时间内没了用武之地,钟离玉在养心殿后面建了个小厨房,而他在小厨房里如同着了魔,每天做菜,疯狂投喂月萤。 一面,短短几日,月萤明显长了肉,小脸都圆润不少,像个白净的银盆。 钟离玉看着越发圆润的月萤,心中欣慰又满意。 一面,钟离玉的厨艺如同穿梭的箭羽一样,神速进步,已掌握超一百道菜的做法。 . 冬至将至,朝臣们进宫来与钟离玉商议政务。 徐首辅带着内阁成员来养心殿时,钟离玉正在厨房杀鱼,洪石过来说内阁的人来了。 钟离玉慢悠悠洗干净手,解下身上的围裙,稍整衣冠,前往养心殿的暖阁。 “爱卿们,让你们久等了,朕方才有要事在身,来晚了,还请诸位海涵啊。”钟离玉笑吟吟道,语调亲切又自然。 内阁要员们闻言,心里纷纷想,陛下今儿心情依旧很好啊。 可以稍微放下心了。 这些时日,内阁要员们几次进宫与钟离玉商议朝政,钟离玉没有发过一次疯,情绪十分稳定,而且每天都是在真情实意地笑,也变得好说话了,没有发过一次脾气,仿佛真的从一个喜怒不定的暴君变成一个仁善亲和的天子。 与以前隔三差五就发疯比起来,转变得太快,也好了太多太多。 起初,大臣们并不相信钟离玉是真变了,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大臣们才渐渐相信他们的陛下真有所转变,不再诚惶诚恐讨生活了。 这一刻,所有的忐忑怀疑俱散。 “见过陛下,陛下折煞臣等了。” 钟离玉哈哈一笑,步至上首,随意坐在小榻上,身形松弛,他一挥手: “洪石,给他们看座上茶。” 洪石:“是。” “谢陛下。” 安定后,众人开始禀告最近政务要事。 一大学士道:“陛下,冬至将到,按照礼法,您该在冬至时前往天坛,祭天祀祖,以彰王道,恳请陛下责定礼部安排祭祀之事。” “冬至啊......”钟离玉作思考状,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你让朕冬至日祭天祀祖?” “是。” 钟离玉托着腮:“可是要祭祖的话,是要去宗庙的,可是宗庙好像已经没了啊。”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道:“陛下,臣有一言,恳请您下令重建宗庙,以正体统。” 钟离玉置若罔闻,陷入沉思。 “陛下,恳请你重建宗庙。” 当年钟离玉继位后,宗庙连同宫里的道观皆被烧毁,道观倒是无所谓,群臣心痛的是宗庙。 这些年,群臣没少上表重建宗庙,然钟离玉要么置之不理,要么骤然发起疯来。 事情一拖再拖,就拖到今日都没能重建,朝臣们的心病长久盘踞,也就变成药石无医的沉疴。 钟离玉仍然未曾搭理,忽而,钟离玉拍手:“朕想起来,宗庙被一把火给烧了,原来是被烧没了呐。” 语气微表惋惜。 众臣:“......” 众臣忧心喊道:“陛下。”试图让钟离玉迷途知返。 钟离玉笑意更深,转而问徐首辅:“徐阁老,你也是这般想的?” 徐首辅道:“臣以为宗庙乃——” 钟离玉打断他:“够了。” “重建?哈哈哈哈,那岂不是要把那个贪生怕死的昏君给供起来?让朕想想,他生前都做过什么荒唐混账事。” “......他生前昏庸无道,迷信鬼神,在宫中大兴土木,肆无忌惮地建造道观,偏信一群装神弄鬼的臭道士,为长生祸害骨肉百姓,闹得天下鸡犬不宁,你们说,他配吗?” 钟离玉毫不掩饰地数落先帝罪行。 数着数着笑了,笑得脸上的肉诡异地跳动,笑得肩膀颤栗。 有几个大学士嗅到危险,霎时冷汗直冒,有人意欲拉新入内阁的大学士的衣角,阻止他再度进言。 而说话的大学士根本没会到意,一意孤行,继续道: “本朝以孝治国,先帝昏庸无能,追求长生不老,惹得一群乌合之众祸乱朝纲,先帝的确有罪,可他毕竟是先帝,毕竟是陛下的生身父亲,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随心所欲,当思之虑之,您若再藐视礼法,不重尊卑,肆意妄为,就真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其他人听到这话,大惊失色,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完了完了。 “陛下,此乃臣肺腑之言,恳请陛下三思决断!” “父亲?”钟离玉捧腹大笑,“不忠不孝?” “哈哈哈,可笑可笑啊。” 钟离玉冰冷地凝视底下众人:“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朕叫他父亲?” “朕最听不得父亲二字。”笑着笑着,钟离玉收敛所有笑意,脸色逐渐变得恐怖。 钟离玉不再恨自己的母亲,甚至前些时候追封了她,但他对父亲的憎恨从来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深刻,几乎融入骨髓。 若非钟离玉的亲生父亲信任方士妖惑之言,他母亲不会进宫,他也就不会出生,他母亲更不会疯,不会在冷宫受苦多载,不会死。 若非那个贪生怕死的皇帝狂热地追求长生,他岂会成为药人?岂会被关在那道观地宫多年,忍受诸般苦厄? 钟离玉常常想,那人吃着凝着他血的丹药时,可曾有过一丝不忍? 后来,钟离玉摒弃天真,他心知肚明,那个禽兽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之不幸,他之痛苦,他之疾病,皆拜他那个丑陋恶心的父亲一人所赐。 皇家薄情冷血,在钟离玉的父亲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话音落地,钟离玉的眼睛突然红了,面露癫狂扭曲之态,他急遽起身,大声道:“洪石,拿剑来,拿剑来!” “朕——要杀了这群胡乱狂吠的东西。” 众人一听,再观钟离玉神色,明白他果真又犯病了,顿时惊慌不已,一面恼怒出言不逊的大学士连累他们,一面又惶恐得要死。 殃及池鱼,小命不保,众人纷纷跪地求饶,后悔莫及。 早知如此,就不提此事了,可不提,心病难治。 臣子们心里苦啊。 “陛下,息怒,息怒啊......” 旁边的洪石扑通跪地,虽知钟离玉发疯时不清醒,听不进任何话,可他还是要试一试。 不然内阁的人都死光了,谁来辅佐钟离玉治理国家? 洪石壮大胆子,膝行至钟离玉身边,企图拉住钟离玉,“陛下,陛下,他们都是朝廷的栋梁,万不可杀啊,陛下手下留情啊,方才进言的大学士也只是一时糊涂说错话,陛下切莫放在心里。” “陛下若真要杀,也就杀他一人,放过其他阁老吧。” 徐首辅也动嘴规劝钟离玉。 然钟离玉已听不进去任何话语,一脚甩开洪石,神情暴戾阴鸷,脑中满是杀人的念头,显然是不管不顾要杀死所有人。 想起什么,钟离玉从袖下掏出自己的匕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纵然恐惧,几个内阁要员个个都不敢动。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后面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美妙的声音。 “娘亲,我饿了。”
第26章 此音宛如残酷战场上升起的凯旋之音。 闻此熟音, 钟离玉循声望去,便见站在几尺之外的月萤。 她方从御花园那边回来,脸上红润, 额头有些微汗水, 一双眼睛清亮如星星。 概因体力消耗大, 月萤回来后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 所以,得知钟离玉在暖阁里, 月萤不假思索推门而入,不料说完“娘亲, 我饿了”,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清晰地目睹钟离玉发病的画面。 以往钟离玉在月萤面前,始终温柔可亲,月萤从未看到钟离玉动气发病的样子。 故此乍见, 月萤受了惊,蹙眉皱鼻, 目及钟离玉手里的刀, 目光懵懂而困惑,其中隐含微不可察的怯意。 与月萤对视的刹那间, 癫狂的钟离玉慌了一瞬, 接着下意识把自己手里的刀藏起来。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癫狂之色骤隐。 钟离玉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轻声细语:“饿了啊,朕这就去给做饭, 想吃什么?” 语气温柔至极。 此时此刻, 钟离玉整个人如同收敛所有滴血爪牙的凶兽,前一刻还凶神恶煞, 在见到月萤的那一刻,瞬间变成一个温顺无害的野兽。 逃过一劫的几位重臣失神片刻,反应过来,难掩震惊,望着钟离玉的样子,听到他的语气,众人俱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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