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犯”已经逃窜在外, 有嫌疑的“从犯”们也并没有被扣押多久,白若很快就得以跟着人群转移了, 不出意料地,福福大人正沉着脸在外面等着她。 福福:“咱们部里的案卷库,很久没有人打扫了啊。” 白若:“……属下晓得了。” 符青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这两天别乱跑, 就老老实实地在库房收拾, 懂么?” 白若抿了抿唇, 抬起头来朝他感激地笑笑—— 旁人或许没有细看, 符青却是个敏锐的, 他大抵是看出张昌宗对她有些针对的意思,明面上是找机会罚她, 实则是要把她排除在是非之外。 她十分承情:“谢谢大人!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福福哼了一声, 拂袖而去。 白若:“……” ----- 朝臣中流传着这么个说法:世上有三大阴森地, 鬼城酆都, 南阳坟场和刑部案卷库。 这里面积压的卷宗都是经年累月不得处理的冤案大案错案, 因为物是人非而根本没法纠察到底, 说不定真凶都已经寿终正寝了—— 所以众位大人们一致认为,这些简书里带着冤魂的怨气和煞气,非常凶险,所以几乎有两三年的时间里,根本没人踏入这里一步,更别说打扫了。 白若就是这个开创历史的人。 当她提着小半桶水和两块小抹布站在案卷库的小楼前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一个案件库,到底是为什么要盖成鬼楼的样子啊? 所谓鬼楼,是指风水局中镇压冤魂的一种建筑,说起来,和万年那座明堂倒也差不多,中间是空心的,站在一楼的中心就能看见棚顶,不同的是明堂在建成以后就无法再上到上面去了,顶上供奉的珍宝重器要被供奉给菩萨,凡人碰了会沾染俗尘; 案卷库则有梯子可以顺着爬到顶上,每一层都积压着数不清的案卷。 它们沉默地伫立着,观察着进来的人。 白若越想越害怕,推开案卷库大门的时候,只是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吱嘎吱嘎地自己开了,绚烂的阳光顺着大门开启的动作露了进去,里面竟是漆黑一片,除了阳光照到的范围,竟都伸手不见五指。 “咳,”她一本正经自言自语地说道:“啊,楼体外面也很脏啊,我还是先打扫外面好啦!” 白若磨磨蹭蹭地拧干抹布在外围已经有些脱皮的红漆柱上来回摩,扁着嘴看向围墙外灿烂的云霞——黄昏时分,逢魔时刻。 真的要进去打扫嘛? 肚子“咕噜——”一声,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台阶下,她欢快地对自己说道: “我饿啦,要先去吃饭啦,不知道今天饭堂准备了什么吃食,是梅菜扣肉还是糖醋鱼?希望是醋鱼,好久没吃啊,如果再有点小酒嘛哼哼~” “咕噜——”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这是它发出的声音?不是它? “咕噜——” 白若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僵硬地扭头看向鬼楼的窗户: 在余晖的投射下,一个人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根本没有脑子思考为什么一只鬼还会饿的肚子叫,本能地就要大喊出声:“啊啊啊啊有鬼——唔!” 有力的手掌一下子捂住她的嘴巴,白若绝望的想:难道现在的鬼都不怕阳光了?都能自由自在地出来遛弯了? 挣扎间,那东西已经拖着她进了小楼,过门槛的时候居然还十分贴心地把她抱了起来,然后顺手把门关上。 “唔——唔——” “嘘,别吵。”“鬼”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白若一下子僵了,这个声音非常耳熟,耳熟到中午才刚刚听过。 “我是举子张说,你是……你就是那个白若,对么?我可以先放开你,但你要保证别大喊大叫。同意的话,你就轻轻点下头。” 白若松了口气,只要是人就没什么好怕的。她一边照做一边想,这可真是良民的劫持手法,都这个时候了还和人质好声好气地说话,谁在刚才那种情景下会不点头啊! 好在她也没有出尔反尔的习惯,更不会傻到在武状元面前试图逃跑。她只是心平气和地说道:“你有没有打火石之类的?不看见脸,我怎么能确定你就是张说?” 张说十分听话地摸出一个火折子点亮—— 黑暗中,这点火光把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映得有些可怖,尤其还是在这么一个地方。白若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夜明珠递过去:“送你了,逃命必备利器。” 张说哽了一下,大抵是不太习惯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馈赠,但现在又尤其需要,所以还是接过来了。 张说:“我……我听说过你,你搜集证据,扳倒了来大……逆贼来俊臣对么?” 白若:“我还要问你,什么叫‘那个白若’?” 张说:“你不知道么?现在朝中上下谁不知道你的名号?” 白若来了兴趣:“喔,都怎么说我?” 张说诚实道:“都说来俊臣虽恶,但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估计更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在小心提防你。” 白若:“……” 张说的眼神越发诚恳:“但我知道你不是的。” 她嗤了一声:“少说这些废话了,你不就是希望我帮你想办法洗刷冤屈么?话说回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冤枉的,万一张昌宗说得对呢?我又凭什么要蹚这趟浑水?” 张说:“……因为,”他仔细地想了一下,用疑惑的语气说道:“因为如果你不帮忙,我就在这里把你打死?” 白若:“……” 张说:“我力气很大的,绝对不会让你感觉到痛,可以一击致命。” 白若:“……” 张说:“只是尸体不太好处理。怎么办呢?” 白若:“……” 张说叹了口气:“算了,我都已经是个通缉犯了,还差这点么?随便往门口一扔等人发现就是了;不对,我得留出一些跑路的时间,要不就放案卷库里沤着吧,反正也没人来,臭一点也无所谓啦,案卷库里的煞鬼有的是,多一个不多。” 白若:“……是谁说你高贵冷清难以亲近来着?” 张说:“我可没有说过这种话喔!” 白若:“……你到底想怎样?” 张说笑了一下,姿容玉润,在珠光的映照下竟然十分潇洒好看:“这里可不太舒服,我能去你家住嘛?” 🔒第三十八章 ◎“他身上流出来的,真的是墨水吗?”◎ “这就是我收留他的全过程。”白若抓着手里的拂尘揪来揪去, 喃喃道:“我还是太善良啊,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谁知道他要在我家呆到哪天去?” 王幼薇盘腿坐在香台后面,一脸高深莫测地对香客说道:“无量寿佛, 香烛四两银,解梦另算, 谢谢。” 白若:“……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王幼薇:“听着呢,多大点事……不, 香客,不是说你, 钱放这儿就行, 对。” 白若:“……你什么时候吃中饭?” 王幼薇打发走眼前这人, 转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走吧走吧,给你两炷香的时间, 我解惑可是要收钱的啊!” “你这道是不是修的有点歪啊我说!”白若拉着她就往后院走:“观主不会生气的么!” 王幼薇:“他又没辟谷,也是要吃饭的好吧!哎呀你少废话我还要回去解梦呢,到底怎么啦, 不就是包庇一个杀人犯么!至于吓成这样么!” 白若无言片刻, 环顾四周, 发现这小院足够僻静, 叹了口气说道:“差点忘了, 你是来俊臣的前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就是了。”王幼薇推了推头上的道姑髻:“以前家里还有关犯人的地下囚室, 他还当我不知道呢!这个傻子, 我都偷偷进去喂了好几次水了, 要不是我, 这些人早就被他渴死了!” “……” “说吧, 这个张说到底是干什么的, 就是个状元?死读书的?” 白若也跟着她坐在小石凳上:“什么叫‘就’是个状元?武当出身,武艺也不错的。他父亲还是张柬之……对了,你知道张柬之是谁吧?就是现在的相爷。” 王幼薇嗤了一声就要起身:“那你还担心什么,早晚有人会保他出去的,到时候你就相当于是救命恩人,张家欠你人情,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是这样么?” 王幼薇点头:“还能有什么差错?任谁也不敢认真追拿张家的儿子,办案的人是谁啊?” 白若幽幽地说道:“张昌宗。” “……”王幼薇站住了脚,抱臂转回来:“他和张家有过节?” “不,但他和我有过节。” 王幼薇摇了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事实上,他不怎么喜欢生气的。而且你放心,他也不会针对张家,更不会捉拿张说。” 白若皱起眉头——王幼薇的神情很不对,就像是在回忆什么事一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一下子笑开了:“才没有,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我忙去了,你自己找地方玩儿去吧,实在闲着就帮我……” “姐!”院外传来一声大喊:“姐你在么!” 白若瞬间想起,王幼薇还有一个弟弟,王植酒。 那人轻车熟路地从后门绕了进来,中等身材,瞧着倒是很有几分武人的干练,穿着一身青绿袍子,水嫩青葱的就像南风馆里刚被调教好的水润少年—— 王幼薇不咸不淡地斥了一声:“没点规矩。” 王植酒笑嘻嘻地拉住她的袖袍:“姐,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别板着脸嘛!在观里寂不寂寞呀,弟弟带你下山玩去?保证不被别人发现!” 王幼薇推开他,眉梢眼角却见了笑意:“走不开,观里好多事呢!再说你现在已经有功名了,将来看我不是很容易么?” 王植酒撇嘴道:“爹爹肯定要找人把我调回太原的!哼,我才不想考什么……” “闭嘴!”王幼薇斥道:“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青葱少年蔫了:“——哦。” 王幼薇瞬间拿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说道: “整天就知道想着混什么江湖,就你这样的,让人家骗了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地在那里掏钱认兄弟呢!你那脑子能混出什么呀,老老实实在朝廷里保住你的小命就不错了!” 白若大咧咧坐在旁边看戏,手里就差一把瓜子。 王幼薇:“就你那几个狐朋狗友,还充什么大侠,我看就是一群败家子!就那个吴……吴什么来着?救命的药都能说给就给,不是傻是什么啊!你俩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对儿散财童子……” “我没有!”王植酒梗起脖子,像每个和家里反抗的少年一样,色厉内荏地喊道:“吴善柔的药给兄弟了!那不是应该的么!混江湖,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那可是小若公子,江湖中的传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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