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心疼地瞧着他磕红的额角,心乱如麻地被他拉着跑了。 二人跑出老远,停下来都只顾得上喘气。 “这是哪儿啊?”莲衣左顾右盼地问。 “你别管这是哪!”慕容澄心里有气,“你只说什么叫回家商议?我是没见过你家里人么?我会不知道她们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么?我早就是你家半个女婿了,你说什么回家商议?!” 他这话实在是有失偏颇,除了小妹,似乎也没谁对他这个“女婿”流露多强烈的喜欢吧? 莲衣皱皱眉,“毕竟是婚姻大事——” “你少来!”慕容澄还不知道她?“你就是在婉拒,你要是真愿意,就不会说什么模棱两可的回家商议!” 莲衣没法辩驳这点,他们两个朝夕相对那么些日子,早就将对方的底都摸透了,根本就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 慕容澄这下更急了,但他反而软下声量,“为什么?是因为舍不得这里的产业?还是担心我将来还会再娶?” 她倒不是舍不得这些产业,一来店子是沈家的,不见得离了她就开不下去,二来而今产业遍布各地,即便她人在川蜀,一样可以照顾各处的生意。退一万步说,她也想试试在川蜀卖温炉,这对她热衷的事业来说从来不是阻碍。 “说话呀小花。”等不来她作答,慕容澄慌得心悸。 莲衣道:“…是因为你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做未来的蜀王妃,我是下九流的女商,即便发了大财,也够不上宗室的门楣。” “谁说的?我不需要!这世子的名头有什么用,圈禁在川蜀画地为牢,不能入朝为官也不能领兵遣将,我都已经这么惨了,居然连相伴一生的人都不能自己选吗?” 莲衣晓得他的难处,心想自己要是也抛下他不顾,那真的就太残忍了,她问:“要是你娶了我,还会娶别人吗?” 慕容澄举手起誓,“不会,我发誓,我拿我的项上人头发誓。我这辈子,到死,都只有一个妻子,就是你,小花…” 莲衣嘴巴一撇,红了眼圈,“要是你自己也没得选呢?” 他差点跺脚,“莲衣…你总要相信我…就相信我这一回吧……” “嗯。” 莲衣点了一下头,下一瞬便被抱起来转了许多圈,慕容澄鸡啄米似的亲她发顶,“你等着,我这就去想办法,总有办法的,我又不是什么肱骨大臣,我的婚事只有我家里上心,母妃不是不讲理的人,父王就更别说了,只要母妃点头,他那关也就过了。” 莲衣便也被他这么稳住了,殊不知他自己压根也还没有解法,只打算一扛到底。 他这晚上非要在她家借宿,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府上,大吃一顿沈良霜做的狮子头,吃饱喝足又向沈末打听她和刘少庭的进展,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俨然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莲衣被沈母拉到一旁,小声问和慕容澄究竟什么打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个了断。 “娘…”莲衣支支吾吾了片刻,“今日蜀王妃见了我,说我并非只能嫁给世子做妾,她愿意认我这个儿媳妇。” “什么意思?还能准你做世子妃不成?” “…侧的,侧妃。” 沈母眼里的惊喜虽然暗淡下来些许,但总体还是高兴的,“这是要成全你们了,王妃比我想象的要体谅你们。” 莲衣期待问:“娘的意思是?” 沈母轻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是打定主意和他走,我还能说什么?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这三间店子,你亲手开起来的,舍得就这么丢下吗?” “娘,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咱们家一起开起来的,没有大姐才是真的开不起来,每个人都出了力,我不过是在外头跑来跑去,看起来做得多。” “好孩子。”沈母轻轻搂过莲衣在怀中,拍打她的后背,“世子也是个好孩子,为了你在咱们家吃苦,娘其实对他满意着呢,只是担心苦了你,既然蜀王妃都这么说了,你要愿意去,就跟他去吧。” 莲衣没有应声,也没有再就这件事说下去,也没有告诉家里慕容澄并不打算听从蜀王妃的意思,只是心怀感激地抱着娘亲。 * 过了两日,前脚刚刚送了家里人回江都,后脚转机便悄悄来临。 最初是广南侯被调至北平守卫疆土,临行与皇帝提议,将慕容澄留任京城,接任自己在京中的军务,正经授个官职。 慕容恒宇思忖过后,叫慕容澄先跟着中军都督熟悉京城军务,之后具体职位便交由中军都督定夺。 他对自己这个堂兄弟,也算有了些片面的了解,起码在他之前,他从不认为慕容家还有谁怀揣一颗赤子之心。 还有他那个心上人,慕容恒宇合上了面前的一份奏章,那是西边送过来的。 上头说西边战后百姓们重返故土,一切百废待兴,人人都带着对新生的崇敬,有乡绅出钱修了一座小庙,是座生祠,祠堂里供一位“连一娘娘”,敬着香火,感念她的救命之恩。 活人受香火是少之又少,大豊先例是一位先皇在世时的宰相。大抵是百姓们担心她一个年轻女子背不住这么重的香火,特意取她名字谐音,连一,听着也像位高人。 莲衣从她那些大有来头的食客口中初听到这个消息,险些吓坏,简直两腿打颤走不动路,全然想不到自己头脑发热做下的一个决定,会带来如此丰厚的回报。 这比还她双倍的银子还叫她觉得受之有愧! 消息能在京城百姓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么快传到莲衣耳朵里,便说明这是地方官员报上来的,莲衣越发两股战战,知道此事定然瞒不住皇帝。 想她不过一个平民女子,竟就这么成了大豊被供奉生祠的第二个人。 “坏了,这算不得一件彻头彻尾的好事吧?” 莲衣第一反应自然是害怕,想从慕容澄那听到些能让自己宽心的话。 慕容澄的反应与她截然不同,“不好难道还是坏事?这怎么能是坏事?大豊几个人有百姓自发为他们立祠堂?更别说生祠了。”他说着说着感叹起来,“生祠…我家小花可真了不得啊!” 莲衣怎么好意思,“怎么就了不得了,你也在北平,不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担不起这么多的爱护。起码真正的大善人救灾…肯定不心疼银子……” 慕容澄将她一搂,粘着就不想起来了,“谁告诉你的?我不这么想,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就是觉得问我家小花最厉害,最有本事。” 这还在金满居呢,外头人来人往,莲衣一个劲推拒,“你做什么?再叫人看见!” 如今慕容澄得空就往金满居和莲衣家里跑,世子府形同虚设,全京城也都传闻四起,当然传得并不好听,说这两人无媒苟合,因而便也没有人为慕容澄说合亲事。蜀王妃见状没有为此松口,母子俩都是急脾气,相互较劲。 “看见就看见,不看见也都传得就差替我们生个孩子了。”他虽这么说,身子却坐正了,“话说回来,你怎么没动静?别是我有问题,你要是有个孩子,母妃定然心软。” “真的么?”莲衣转而自己想明白,“王妃若是看在小孩子的份上心软,我才不嫁给你呢,将来一定鸡飞狗跳婆媳不和。” 慕容澄却笑着揪她面颊,“怎么可能?你明知母妃欣赏你,不过是碍于规矩礼法不好破这先例。”他意味深长道,“不过不碍事,你等着,我想到办法了。” 所谓办法,还是全靠莲衣先将前因种下,他才有机会捧着这“后果”往金銮殿前诉苦。 慕容澄进宫求见,在大殿一跪,当真委屈,“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慕容恒宇见他如此,好奇问:“世子有何事相求?” “陛下,实不相瞒,臣近来与家中有些分歧,臣以为女子如沈氏方为正妻人选,臣母妃却认为正妻当从贵府小姐之中挑选,虽并未阻挠臣与沈氏的婚姻,但也并不支持。” 慕容恒宇笑了笑,“你们的想法倒都有道理,不过这是你的家事,朕不便插手,只是觉得若你娶了沈氏做正妻,那么侧室人选怕是难以定夺了,那些老古板们未必愿意将女儿嫁给你做陪衬。” “陛下,这倒无妨,臣不在乎。臣怕的是不能善待沈氏,寒了流民的心。” 这话一出,用不着他往下细说,慕容恒宇脑子里就先转过九曲十八万。 西边刚结束战乱,百姓也才返回故地不久,那乡绅手头宽裕了头一件事不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是替莲衣修一间生祠,且香火不断,这便足以说明莲衣此举对他们的影响。 这种事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千八百两若不是莲衣这么个瘦瘦小小的年轻姑娘出的,只怕还留不下如此强烈印象。 换而言之,她的身份比之什么门阀小姐大有不同,若只是从出身的角度来分析利弊,那就大错特错眼光短浅了。 慕容恒宇沉默片刻,提了口气,“这么说来,她的确不能做侧室。” “就是这个道理,陛下。” 慕容恒宇笑道:“你不过是想从朕这儿求一道旨意,朕看得明白,世子,朕知道你属意沈氏,这个恩典既然是你求的,朕便为你下这道旨。” “臣叩谢陛下隆恩!” 没过几日旨意就下来了,掌印托着皇帝的圣旨,委婉对蜀王妃道:“圣上以为蜀王世子就要娶那金满居的小老板了,贺礼也早早备好,还预备赐那沈氏女一个诰命。若是做了侧妃,这诰命该封给谁?给沈氏的荣耀封给正妃总不合适。” 蜀王妃也听说了生祠的事,本就心生动摇,心知早晚一天要被慕容澄给说服,这下被旨意一砸,索性顺着台阶下了。 她本就是性情中人,既然做了决定也不会再扭扭捏捏,隔了没两天便带着冰人到沈家说媒,沈母生平第一回 见到这么大阵仗,一想到蜀王妃是未来的亲家母,别提多恍惚。 带着蜀王妃参观了慕容澄作为“容成”时睡的屋子,烧过的炉子,劈过的柴火堆。蜀王妃见了笑得别提多大声,但也是笑中带泪,既心疼又明白了自己这儿子究竟有多喜欢莲衣。 蜀王妃背转身去擦擦眼下,对沈母道:“外头那些都是慕容家下的聘礼,其实我后来一想,都说娶妻娶贤,我是再没见过哪家女儿有莲衣的贤能,是我之前钻了牛角尖,鸡蛋里挑骨头,其实这个儿媳妇我是很满意的。” 沈母不至于受宠若惊,但也为蜀王妃这番话感到鼻酸,她最担心的不过是莲衣将来远走他乡,在王府里受委屈,既然得蜀王妃亲口这样讲,她便也不再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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