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开始荒腔走板了,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道:“我让他们将浴池重新备下了,随我来。” 说罢,我牵起他的手,将他拉起来,带着他往汤殿走去。 他没说话,拖着步子,却顺从地跟在我的身后。 月光明亮,地上拖着两个影子,一长一短。 汤殿里,那汤池已经重新换过了水。我伸手到水里试了试,不太凉也不太热,刚刚好。可那些宫人们刚刚才行过礼就不见了,连个更衣的人也没有。 “是你让桑隆海这么做的?”我不满地对子烨道,“偌大宫室,宫人见你我在一起就跑。” 他坐在更衣的榻上,没说话,望着我,与先前一样的无辜。 我无法,只得上前,亲自动手给他宽衣。 “起来。”我说。 他站起身来。 “张开手。” 他乖乖地将手臂张开在两旁。 我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这腰带,还是早晨更衣时,我为他挑的。革带金扣,有兵戎之气又威仪十足,正适合今日观兵。 但它出乎意料的难解。 我扯了好一会也解不下来。正当我皱着眉,贴上前去再用力时,他的手将我按住。 “我来。”他的声音低而无奈,而后,只见他三下五除二,那带扣就松了开去。 他随手将革带仍在榻上,扯了衣带,自己将外袍宽了下来。 而后,底下的薄绢中衣也被他脱下。 我看到那身体上也残留着点点红痕,还有几道可疑的印子,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耳根蓦地烧灼。 正当他开始扯袴上的腰带时,我大窘,忙转过头去:“住手!”
第一百九十六章 番外——阿黛的七夕(二) 在这寿宴之中,齐王自不是那最地位最尊的,却是最引人瞩目的。 才入东园,阿黛就看到了那被众星拱月般围在正中的,不苟言笑的脸。 与第一次见到时一样,他还是喜欢穿得素净,身上无繁复艳丽之物。可他立在人群之中,却似自有葳蕤生光,纵然是衣饰再华贵之人,在他面前也不过芸芸众生,黯然失色。 过去向齐王见礼和攀谈的人一拨接一拨,无论何人,齐王除了还礼,皆清冷之态,并无多言之意。 “你兄长今日那身袍子甚是好看,是不是宫里的新料?”明玉掂着脚尖张望着,好奇地问阿黛。 阿黛狐疑地看她:“你究竟是来看齐王的还是来看我兄长的?” “都看,有何不可?” 眼见着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明玉疯狂扯阿黛的袖子。 阿黛无奈,只得唤来一个仆人。 “将我兄长请到东园边上的花厅去。”阿黛看了看明玉,照着她交代的话,吩咐道,“就说我有急事。” 仆人应下。 明玉又扯扯阿黛袖子,使着眼色。 “哦,让我兄长将齐王也带上。”阿黛忙补充道。 仆人再应一声,转身去禀报。 明玉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可不知他能不能将齐王带过来。”阿黛说。 “放心好了。”明玉笑得贼兮兮,“他定然会的。” 明玉铁口直断,竟果真奏效。 没多久,上官谚就带着齐王来到了东园边上的花厅里。 “何事?”他问。 明玉站在我身后不说话,纨扇半遮面,站姿如弱柳扶风,一副教养上乘的贤良淑德之态。 阿黛再度在心里翻个白眼。 “也没什么。”她说,“我看那边人挤人的,兄长的鞋子都要被人踩脏了,便想找由头让兄长过来喝茶,歇一歇。” 上官谚的眉梢动了动,看着阿黛,又看看明玉,转头对齐王微笑道:“我跟你说过我这妹妹是懂事的,可没说错。” 齐王没答话,只将目光扫了扫阿黛,而后,跟着上官谚入内。 茶早已经备好,上官谚也确实渴了,拿起茶杯喝两口,神色有些意外。 “这是今年的紫笋?”他问明玉。 明玉道:“正是。” 上官谚颔首:“香气清且纯正,乃难得之物。府上有心了。” 明玉唇角弯起,微微垂眸,将笑意掩在纨扇之后:“大公子过誉。” 阿黛听着二人说话,往齐王那边看一眼。 只见他也尝了一口,似对茶的味道毫无所觉,更没有任何要说些客套话的意思。 什么性情清冷。阿黛忍不住腹诽,说不定就是个闷葫芦罢了。 喝了一杯茶的功夫,上官谚便要起身,与齐王回到东园里去。 明玉却不舍,激灵之下,目光一闪,看向阿黛:“阿黛,你不是说有事要与大公子商议?” 阿黛一愣,看着明玉:“何事?” 明玉暗暗对她使了个眼色,微笑:“你方才不是说,七夕想到金光门的漕渠放河灯,做那流灯乞巧?” 我何时说了要与兄长商议?竟敢卖我。阿黛心里骂道。 “金光门的漕渠?”上官谚饶有兴味,“何谓流灯乞巧?” 阿黛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便是京中时兴的乞巧之俗,到金光门的漕渠去放河灯许愿的。” “哦?许的什么愿?” “什么愿皆可。”明玉见机在一旁补充道:“这新俗,讲究男女分开,女子在金光门放灯,那灯随着漕渠漂到西市许愿池去,男子在许愿池里拾灯,拾到谁的,不但能为那人完愿,自己还能沾沾福气。” 说罢,她望着上官谚的齐王,温声道:“大公子和齐王也去么?” 上官谚的眉梢微抬,看看阿黛。 “你想去?” 阿黛讪讪,无奈地“嗯”一声。 “你想与萧娘子去也无妨。”兄长道,“只是放灯归放灯,切不可甩开家仆乱走。” 阿黛没想到兄长竟会答应得如此痛快,眼睛一亮,忙答应下来。 果然有明玉在,家里的人就会放心。连兄长也不例外。 阿黛心想,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亲生的。 齐王站在上官谚身边,依旧一语不发,只看着上官黛和上官谚说话。 未几,上官黛的目光忽而看过来,他不着痕迹地转开了眼睛。 离开花厅之后,走了十来步,齐王忽而问上官谚:“七夕夜,你出门么?” 上官谚想了想,摇头:“暂且未知,到时家中或许有什么安排也不一定。阿黛贪玩,她出门去,家中总要有人给她在我父亲面前打打圆场。” 说罢,他看着齐王:“子烨莫非想去看阿黛说的那什么流灯乞巧?” “不去。”齐王望着别处答道,斩钉截铁。 —— 阿黛从宫中带回的那流灯乞巧的说法,让一众闺中密友也十分感兴趣。 她们和咸宁公主等人一样,围在一处叽叽喳喳,并且很快决定下来,七夕夜要去金光门放灯。 “也不知谁会拾到我的灯。”一位闺秀满面憧憬,“要是齐王就好了。” 即刻有人说她这是白日做梦,但很快也跟着想入非非。 “阿黛,你兄长不是与齐王交好么,能不能让他带齐王去一趟放生池?”她们笑嘻嘻道。 阿黛叹口气,觉得自己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给她们做花痴齐王的垫脚石。 不过,既然兄长准许了,那么金光门放灯也还是要去的。 七夕前一日,明玉就让人去将灯买了回来,分给阿黛一盏。 河灯最忌漏水,纸笺放在里面,若是受潮就毁了。明玉向来女红出色,于是取来精美的帛片,将自己的名字一针一线地绣在了上面。 阿黛女红从来不好,也对这什么流灯乞巧毫无兴趣。 如意郎君是什么? 太子那样么? 她嗤之以鼻。 可明玉千叮咛万嘱咐,说那河灯里不能空着,一定要写东西塞进去,不然不吉利。 她坐在闺房里,想了想,索性名字也不写,就在纸上画了一只狗。而后,折起来,放到河灯里。 这下吉利了吧。 她心想,志得意满。
第一百九十七章 花香(上) 子烨停住。 再转头过去,他没再动,上身光着,下袴细带上的结扯开了一半。 我忍着脸上的热气,不满道:“我让你自己宽衣,又不曾让你将下面也脱了。” 也不知是不是酒意未消的缘故,他看着我,顺从且无辜。 “不将下面也脱了如何沐浴?”他说。 “那也该等我走了才是。” “你为何要走?”他更是诧异,“我们昨夜什么都看过了。你什么样我都知道,我什么样你也都知道。” 我:“……” 这死狗。 我登时面红耳赤。 竟说得那么大方。真是得寸进尺,廉耻都不要了。 “谁什么都看过了,”我说,“不害臊。” 他一愣。 “你的意思,不曾看清楚?”他问。 我觉得他喝的那酒,大约很有些问题,他的脸皮现在比城墙拐角还厚。 正待说话,他忽而抱住了我。 “做什么?”我瞪着他。 “你也宽衣。”他眨眨眼,“我们一起沐浴,我让你看清楚些。” 我知道他实在耍弄我,在他肩上用力打一下。 他笑起来,不再胡闹,松了手。 我逃也般跑出去。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没多久,我听到重物落水一般的声音,大概是他跳到汤池里去了。 脸上臊热未消,我心里继续骂着死狗,想回寝殿去,可出了汤殿,又停住脚步。 那些内侍宫人,仍然不见踪影。汤殿里,只有我和他。 他今夜饮了酒,酒气还未散尽。我记得,以前乳母说过,饮了酒的人是不能入浴的。一来,饮了酒本就血气虚旺,加上汤沐温热,易使人晕厥;二来,那醉了酒的人,也极易在池中睡着,以致溺毙。 念头才起,又被我否了。 那池水我试过,一点不热。再说了,他不过是还剩些残存的醉意,并非酣醉。 要是这也能送了命,那就不是淹死的,是笨死的。心里一个声音道。 可我还是忍不住踌躇,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在石阶上坐下来。 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挂。 身上凉凉的,我摸了摸头发,仍湿润未干。自出浴之后,它就一直披着,我还想着回寝殿好好擦一擦,可经那死狗一闹,巾子也不是落在哪里了。 一阵夜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在外头?”汤殿里传来子烨的声音。 我应一声。 水声继续响着,他似乎在擦洗身体,未几,里头平静下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穿着寝衣走了出来。 薄绢的衣料,在他身上柔若无骨。那脖子根上的水还未拭尽,领口低低敞开着,胸膛的肌肤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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