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感情太深,也太重。这让李昶不得不变得患得患失。 “我哄他做什么?” “他不需要的。” 孟琼打开食盒,将这个话题给回避了过去,“父亲让我把这个汤盒交给你,我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藏着掖着……” 孟琼不是朝堂中人,对于这些弯弯绕绕,不是很熟悉。只是有些担忧李昶,“他同意我嫁给你,应该是觉得你是一个他想要拉拢的后生。但他对你又不是全然信任。” 李昶道:“卖官一事,以孟相为首,朝中许许多多的人也参与其中。这些事情多是见不得光的。今日魏王来此处,我也同他讲了。想要调查此事,还有一条捷径可走,就是去京卫司,朝中大臣同孟相交易卖官之事大多在宵禁的时候,京卫司的人应当瞧见过很多次。” “下朝后依旧聚在一起,这不就是结党营私么?我父亲能依仗着元祐的一声舅父全身而退,可那些朝臣却未必能。这就看他们是愿意承认卖官一事,指认我父亲,还是愿意等大理寺来查他们了……”孟琼缓缓开口,明白了李昶的意思。
第42章 信任 提及孟庸昶时, 孟琼嗓音平淡。 逡巡片刻,李昶望着她一如既往镇定的容颜, 忍不住问:“如果此事真的对孟府有影响, 甚至会危及你父亲的性命,你会怨怪我么?” 这话他先前已经问过她了。 孟琼寻了把椅子坐下来,“个人管个人的因果,他如果真的卖官害民, 江浙一代死的那些被昏官耽误的饥民的命也都是命, 大燕律法在上, 我不会怨你。” 她从来都是个很清醒的人。 李昶听了这话心里安了, 可孟琼却不曾真正的心安, 她伸手突然扯住了李昶的衣角。 李昶温柔地低头看向她,笑道:“怎么?” “我担心你。” 孟琼缓缓开口, 她刚开始来的时候还没有想明白孟庸昶给她这汤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却突然明白了。 这分明是在告诫李昶, 他们之间来日方长。朝堂也好, 孟府也好, 他若愿意做个听话的棋子, 将来锦绣前程,孟庸昶会保这个女婿一辈子。可若他不愿意, 那将来这食盒里是毒药还是珍馐,就未可知了。 朝堂风云变幻,李昶自为官起便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如若怕,那还做什么官,入什么仕呢? “你放心好了, 我应付得来的。”李昶微微笑笑, 敛了敛袖袍, 谈不上胸有成竹,但走到这一步,已然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京卫司内,守备森严。绿瓦红墙之上飞檐翘角很是别致,一身飞鱼服的青年人正立在廊檐之下看手下操练,此人眉目生得极正,打眼一瞧就是个刚硬正直之人。 远远瞧见不远处走来的周誉,也不算诧异,故人相见,不分时候。 “什么风把魏王殿下吹来了?别来无恙。”陈直这个人从来不笑。 周誉一路从京卫司晃悠过来,对上的都是战战兢兢的眼睛。他如今身份特殊,任凭是谁都觉得他是要来夺皇位的,所以路上的每一个人瞧见他都退避三舍,只有陈直,非但不退,反而坦坦荡荡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周誉挥手让王洛之退了下去,朗声笑道:“是别来无恙,这么不久不见,不请本王喝一杯?” “你能喝的了?” 陈直睇他一眼。 这大燕就这么大,周誉前些日子为情所困为了孟琼狠起来连自己都捅的事情早就传到了燕都,如今他的体面是金玉锦绣堆起来的体面,虽强撑着,也不知道伤好了没有。 陈直跟周誉很熟了,不想背个喝酒引得魏王旧伤复发的罪名。 “你请,本王就能喝。”周誉淡淡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直挥退了此刻练兵的下属,他心里光明磊落,自然也不怕旁人说他跟周誉一起造反,也不避嫌。 京卫司里都是些手执兵刃的人,这些人是用来保卫皇城的。有一些倒也是熟脸,都是周誉当年造反的时候拦过他的人。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那些陈年旧事如今回头看看,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你离开燕都那两年,让我替你照料孟琼,还派了魏王府的人暗中护着她,用情这么深,人怎么还跑了?”陈直将手里的兵器搁置在一边,撩起飞鱼服,坐在廊檐下。 孟琼如今要跟李昶成婚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当年周誉回封地后,孟琼同李昶就走得很紧,陈直那时就隐隐觉得如果周誉在,亲眼瞧见他们的相处,怕是不知要吃多少的醋。 谁成想到了如今,已经不是相处了,而是直接成婚了。 陈直不是个对旁人私事感兴趣的人,却还是忍不住道:“孟家那姑娘还是很在意你的,你走之后,我跟她见过几次面。她每次见我也不说话,只是放下手里的刀剑,直到我给她看你给我写的书信,她知道你在琅琊一切都好,一切都平安才走。” “她很喜欢很喜欢你。我看的出来。” 陈直永远忘不了孟琼那两年每次看他的眼神,冷淡之中又带着祈求。 周誉听陈直说起这些旧事,不需要他多么细致的描述,他都能想到孟琼当时的模样。 如果不是那么喜欢他,后来又怎么可能就那样被他伤害了了那么多次,依旧跟着他呢? 只可惜。 那份情谊,终究是被他自己磋磨没了。 “她不在身边那两年,我其实很想她。” 周誉捡起地上的石子,在掌心里面揉捏着。他仰面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心里滋味难明。 虽然从来没有当着孟琼的面承认过,但是他真的很想她。每一个午夜梦回难熬的时候,他都有想过要到燕都来,把她抓回去。告诉她,从前的事情他都可以不计较了,只要她在身边就好了。 “可因为上阳关的事情,我从来没在她面前承认过想她这件事。” “那个呆子可能觉得我早就不喜欢她了,她可能有那么一刻相信了我说的想要她死这句话吧。” 他丢下手里的石头,这些日子,每当到了夜里头,他做梦都会梦到孟琼浑身是血的在悬崖边的场景。 在松开他的手的那一刻,她在想些什么呢? 是在难过,他明知杀沈遣必定会受伤还让她去? 还是觉得,他是真真切切因为想要她死才让她去做这件事情的呢? 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陈直知道周誉平日里冷硬的脾气,听他自省了两句,大致猜得到这人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不然以孟琼对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喜欢,不至于这样不回头。 “她成婚,你去么?” 朝中上下都已经收到了李昶的请柬。 周誉撑着膝盖站起来,“当然要去,她有娘家人却跟没有没什么两样。我去了,不管孟庸昶做出什么事来,总还有人能向着她。” “你这么心疼她,又不告诉她有什么用?”陈直瞧不惯周誉这么个性子。 混账的事情他肯定是做了, 但背地里护着她的事情也一点儿没少做。被定国夫人一顿家法打得差点没了半条命,却还是不肯松口让其他人要她的命。 坏的事情搁在他身上,她一样不落都知道。 可他背地里为她做的,她却什么都不晓得。 “我让她去杀沈遣,光这一条,在她心里,她就已经没法子再信我了。” 那些陈年旧事,说了没法子弥补他们之间的遗憾。从他绝情地跟她置气开始,他们之间的信任,就已经没有了。 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太复杂,陈直不是当事人也没法子说什么。 陈直其实知道周誉此次来京卫司要的是什么,无非是这一年来朝廷官员犯宵禁的记录。他既然要了,作为旧相识,他自然已经早早地为他备下。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结婚了,结一半,会死人,呜呜,我会努力加快这篇文的节奏进度的!
第43章 婚礼 寒夜萧瑟, 虽已经初春,但到了夜间, 风吹在身上依旧料峭。 “今日圣上下旨立了储君, 前往蜀地的军队也动身了,大人,我们需要做些什么么?” 荆州刺史徐重清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燕都,此时此刻, 正立在案几同孟庸昶低声絮语。 一灯如豆, 蜀地关系到大燕的生死存亡, 徐重清厌恶长平王, 却也知, 他是大燕的一把利刃,见血封喉, 若没了这把利刃,大燕只会沦为他族砧板上的鱼肉。 孟庸昶背对着徐重清站着, 他身上的官袍鲜红, 早朝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这身官服却未脱下。 “ 此事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重清, 陈直是你当初在燕都一手提携上来的人,那些不该给的东西, 他给魏王了么?” 寒风吹动窗外的枯枝,发出“沙沙”的声响。孟庸昶嗓音如冷泉一般,不似平日里左右逢源时那般和煦。 徐重清愣了一下,“给了。” 孟庸昶闭了闭眼,他如今已经老了, 连胡须都开始发白了, 可知天命的年纪, 这帮孩子并不让他安生地过。 “浙江的那三百多个买了里长位置的人,苏杭那一百多个买了乡长位置的人,你是怎么安置的?是直接放纵他们胡来,还是该教的都教了?” 孟庸昶转过身,突然拿起了名单,一页一页轻轻揭过。 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重话,可是徐重清从背后升腾起一股子寒意,这股子寒意让他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下官该死,该死!是下官连累了相爷!” “您当年在行此事的时候就提醒过我,说这样的事情不能自己沾手,即使沾手了也不能让人瞧出来,是下官刚愎自用没有听您的话,启用了贱内娘家的小舅子这才连累相爷,遭此大祸。” “贱内快要临盆了,家中老母也已经八九十了,还请相爷放下官一马。” 徐重清跪在地上对着孟庸昶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这声音磕的清脆,等再抬头时,额前满是血印子。 孟庸昶搁下手里的账本,捋了捋胡子,却将人扶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替徐重清拍了拍身上的灰,“你我同朝为官几十载,都是为天家做事,是同僚一场,本官奉旨徇公多年,你怕老夫做什么?” “夫人要临盆了,更不能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你放心好了,你们一家,会安然无恙地离开燕都的。” 徐重清的一颗心仍旧“突突”地跳个不停,“孟相,此事着实是给相爷添麻烦了,若相爷真能不计较,重清结草衔环也当相报!”他说着对孟庸昶屈身行了一礼,涕泪交加。 孟庸昶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徐重清今日来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见孟庸昶允他走了,感激涕零地又叩了三叩。 月黑风高,徐重清的脚步声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孟庸昶的书房里放了一尊佛像,是大慈大悲的弥勒菩萨。他缓步行至佛像前,捏起三炷香在佛前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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