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陆掌司又将纸放在日光下,依旧瞧不出什么端倪,这才递回给沈青黛。 沈青黛接过信件,缓缓道:“泡水也试过了,并无任何异常。” 陆掌司头疼:“你娘,还真是个奇女子,若说她毫无来历,我可不信。我现在觉得,你倒是不妨从你娘这条线入手。” 沈青黛轻轻摩挲着信件:“我娘的身世,她从未提及过。便是我,也从来不知。若想查明她的身世,恐怕只有找魏大人一问了……” 赵令询打断她:“留行门未除,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陆掌司想了想:“若是这边一时理不清,你可以回登州一趟,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沈青黛道:“我也正有此想法。” 赵令询又回到方才的话题:“掌司既已发现留行门私藏兵器之所,却仍要观望,看来圣上是想将他们连根拔起。” 陆掌司颔首:“没错。陈瑞虽与方家交往过密,可却无实证表明方家便是留行门幕后主使。宁妃虽受冷落,可方家在朝中势力仍在,若贸然对他们动手,只会落人口实。况且,朝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涉案其中,也未可知。” “圣上的想法是,先盯着留行门与方家,等他们任何一方有举动,才可顺势将他们拿下。可若能探破十二年前旧案,证实背后操刀之人是方家,那我们便不用如此被动。” 十二年前旧案,不仅关系到母亲被害真相,还关乎到京城的安宁。 沈青黛端坐起来:“卓侍郎被害一案,我们略有些耳闻,这几日从一些知情人口中陆陆续续得到一些当年案发的细节。不过,具体情形,比如卓侍郎的验尸单,却不得而知。” 陆掌司起身走出,取回当年旧案案卷,递与两人。 “根据当年仵作的验尸结果来看,卓兄他是先被人敲晕,然后才被杀身亡的。” 两人翻开验尸单,上面的确记录详实,头部有击打伤痕,身上多处擦伤,胸前一刀为致命伤。 沈青黛问道:“卓侍郎身上有多处擦伤,是怎么回事?” 陆掌司摇头:“彩戏班的人全都中毒身亡,神仙索的秘密也就不得而知了。事后,我本想从如归楼查起,结果,如归楼被卓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些年,我去过许多地方,却是再也未遇到过神仙索的表演。留行门究竟如何杀人,我毫无头绪。所以,只能看着方雍这个龟孙子逍遥法外。” 卓家当年此举,又一次让沈青黛感慨不已,卓家能出来个卓侍郎,的确是祖宗护佑。 沈青黛想了想,问道:“神仙索真的那么神,可以让人顺着一根绳索直入云霄?” 提到神仙索,陆掌司似乎有些恍惚,久久才道:“确实如此。原本,我也是不信,可看过表演之人传的神乎其神。卓兄一向喜欢这些新鲜东西,他听闻后,便拉着我们去看。” 庭外有枯叶飘落,被风卷着上下翩飞,他目光追随着枯叶的方向逐渐有些迷离。 “那日,天气也似今日一般,阴沉沉的。那样的天气,就不是个好兆头。可卓兄却兴致极高,他说是彩戏表演最后一日,不可错过。等我们到了如归楼,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无端有些压抑。” 彩戏班前几日积累了一些声誉,最后一日表演,人想来应是不少。 沈青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前几次的表演,彩戏班可曾邀人体验?” 陆掌司道:“没有。班主已提前告于众人,表演完这次神仙索,便要回西南。故此,会在最后一日表演上,邀人体验登天之乐。所以,才会那么多人。”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台下那么多人,怎么就选中了卓侍郎。 沈青黛凝眉道:“班主在众人中选中卓侍郎,难道他就没有怀疑?” 陆掌司揉着额头:“你不了解卓兄,他生来喜欢冒险,对于未知事物,他总是兴趣盎然。眼见前面有人顺着绳索消失在云端,他一时见猎心喜,早就跃跃欲试了,便是我们想拦,也拦不住。” 陆掌司叹了一声,闭上双眼。 其实,当时他已经隐隐有些不安,可想着青天白日,他们几个又都在一旁,哪里想到真就出了事。 所以这些年,他每想到此处,便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若是,他能再警觉一些,卓兄便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沈青黛轻声安慰道:“世事无常,对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计划,即便当时你能拦住他,也难保他们不会想出别的什么办法。” 陆掌司收起情绪,待稳定住心神,顿了一下,才道:“当年,你母亲为何突然出现在案发现场,你可知情?” 当时,陆掌司审问娘亲时,沈青黛就在一旁。 陆掌司问起娘亲为何会在如归楼彩戏班后台时,娘亲却说她只是从外地过来探亲,结果亲戚却早已搬家。 又道她们好不容易来京一次,不想一无所获,便在街上到处打听。 案发之前,她遇到两个京城口音的人,说是能帮她找到亲戚,她信以为真,忙请两人在附近店内饮茶。 不知不觉中,她便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如归楼彩戏班后台。 沈青黛如实道:“不,我们进京并非寻亲。我娘在京中并无亲眷,我们来京,是为了见一个人。” 陆掌司并不知这些,忙追问道:“何人?” 沈青黛摇头:“不知。不过,当初我娘亲约见神秘人的地方,在瑞鹤楼。” 自卓侍郎出事,如归楼被烧,他再也未去过正阳街。可瑞鹤楼,他却还有些印象。 陆掌司抬头:“瑞鹤楼,如归楼旁的瑞鹤楼?” 沈青黛道:“正是。” 赵令询接着道:“如归楼重新建造,昨日我们过去时,特别留意了一下。如归楼与瑞鹤楼表面上看并无相通之处,可后面二楼檐角处,却相互错落。我上去查看过,从二楼侧窗,可跳至如归楼。我们猜测,凶手可能是从瑞鹤楼将远芳婶婶掳走,放至案发现场,然后又原路逃了出去。” 陆掌司双眉紧锁,怪不得当时封锁案发现场,却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他捻着手指,忖量片刻:“你们重建如归楼,又大张旗鼓地悬赏,是为了钓出凶手?” 沈青黛点头,将方雍已经派人在中亭司附近探查之事告知。 陆掌司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怪不得我回来时,发现有人藏头露尾的。不过,看那两个探子的行动,倒不像是留行门的人。” 沈青黛:“事发突然,留行门应还未出手,想是他们方家自己的人。” 陆掌司抬头,望着厅下的两人,一样清澈的眼神,眸光中闪着少年人特有的无畏的光芒。 他无端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午后,他们四人策马在山间野猎,肆意纵横的日子。 他道:“留行门那边,还需要我去把控。这桩旧案,我就放心交给你们了。” 秋风渐凉,金色的槐叶翩翩吹落,中亭司门前已经落了薄薄一层。 两人并肩而行,行路处,落叶沙沙作响。 长空中一排大雁成群而过,沈青黛望着高远深邃的苍穹,再过些时日,它们便要南飞了。 她痴痴地望着那些大雁,声音轻缓:“赵令询,抽个时间,同我一起回登州吧。我想我娘了!” 赵令询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清冽的香气蔓延在周身。 她听到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好!”
第111章 人间一世12 如归楼还在如火如荼地搭建, 沈庄主放下一切,整日在如归楼现场,每日晚间归来, 必兴高采烈地同沈青黛说着最新进展。 沈青黛怕他过于劳累,多次劝说无果后, 只能任由他去了。 如归楼十日内即将完工,方雍只每日盯着中亭司, 并未有所行动。留行门那边, 也暂停了所有动作。 沈青黛知道, 他们都在观望, 等着如归楼落成, 等着看她是否能探破此案。 她让翠芜向京城内所有的彩戏班打听,是否有人知晓神仙索的表演之法,可问了个遍, 依旧是一无所获。 彩戏班之人都说,神仙索技法早已失传,莫说京城,即便是整个大宣, 知晓其法门的也屈指可数。 沈青黛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娘亲这条线索,一连数日,她都盯着着娘亲留下的信件,可始终没有头绪。 她终是忍不住,瞒着赵令询,在尚书府门前徘徊多次。可每次到门口,她又都退了回去。 她不知要如何开口, 更不知,公开身份后, 要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名义上的父亲。 这日,她终于鼓起勇气,又到尚书府门前。 还未来得及上前,只听大门吱嘎一声,沈青黛忙跳了起来,退至街边。 魏若英方一踏出门,便看到长街之上,身穿雪青衣裙,盈盈而立的女子。 他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几眼。 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沈大人?” 沈青黛上前福身:“魏大公子,许久不见。” 魏若英疑道:“沈大人,有事?” 沈青黛忙摆手:“无事,只是路过而已。一时有些恍惚,走神了。” 金色的日光洒在魏若英身上,他脸上一瞬迷蒙。 他望着院内探出墙点点似星的金桂,闻着浓郁的花香,有些出神:“是啊,如梦一般,怎不令人恍惚。往年,金桂盛开之时,母亲便会备下赏花宴,府内总是热热闹闹的。可如今……” 他喉间酸涩,没有再说下去。 墨蝶一案,魏夫人虽已为她曾经的罪恶丧命,但她设计陷害庶女,虐杀下人,种种行径,已令尚书府名声尽毁,魏若英作为她的儿子,难免无辜受到牵连。 魏尚书近来在朝中屡受弹劾,地位已是岌岌可危。那些往日里对魏若英毕恭毕敬的公子哥,待他也有所轻慢。 沈青黛还听闻,魏夫人在出事前,本已打算与户部郎中方家的二小姐互换庚帖,出了这事以后,方家便矢口否认。 凭心而论,在忠勤伯府的那些日子,魏若英待她还是不错的。 少时学堂归来,他偶有几次送魏若菀一些小玩意,总不忘也给她一份。 每次同他一起外出,她总会格外欢喜。只要她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盯着糖葫芦,魏若英便会笑着买一串给她。 好几次三夫人惩罚于她,他总是会不动声色地帮她,然后揉着她的小脑袋,让她多长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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