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后悔,怎么当初一高兴,就没有继续追问呢。现在想来, 他的话过于坚定,看她的眼神, 也有些不对…… 她当时满腹心事,无心多想, 如今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 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 赵令询已经在月余的相处中, 与她有了很深同僚之意。可一想到赵令询对施净的态度, 她就又无法说服自己。 辗转一夜,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 回到中亭司,赵令询早已等在门口。 一见她过来, 赵令询还未开口,就见她双眼乌青。 “案子已经结了,怎么还没休息好?”赵令询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少感情。 沈青黛瞥了他一眼:“怎么, 我就不能想点别的事?” 赵令询一愣,随即低头一笑:“当然可以。” 他正站在朱红的大门前,映着背后金光闪闪的中亭司,笑容竟有些暖意。 赵令询一笑,沈青黛突然意识到,她方才抱怨的话里,有几分肆意, 便低头不语。 “之前派去登州的人,回来了。”赵令询打破沉默。 沈青黛正欲跨门的脚一停:“这么快?” 赵令询道:“走之前吩咐他事情紧急, 他就快了点。” 不愧是肃王府之人,办事如此利落。 两人走进中亭司,陆掌司照旧不在,施净正在廊下闭着眼坐着晒太阳。 施净不说话的时候,嘴角也会不自觉上扬,带着几分对世俗的不屑。 赵令询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脚。 施净睁开眼,先低头看了看他的鞋,没有脏,然后才打着哈欠坐正。 赵令询道:“从登州回来的人说,杜禹秀到达登州,拜访过莲衣公子之后,整个人失魂落魄,日日留恋酒肆,喝得酩酊大醉。不出半月,他便把钱财挥霍一空。一日,他因无钱喝酒,还在酒肆闹事,被人打了一顿,扔了出来,又被几个同行当面奚落侮辱。狼狈之际,他便爬到桥上轻生。突然,他像被魂魄附体一样,直直走到桥边柳树下,对着柳树看了整整一下午。第二日,便有了那幅春柳图。” 也许,梦柳公子第一次出现,正是那个时候。 施净听后感慨几句,便问:“所以,结案文书,你们谁写?” 鉴于上次的小意外,沈青黛看看赵令询:“你写?” 赵令询并没有要抢功劳的意思:“案子是你破的,由你写吧。至于……我可以替你誊写。” 沈青黛就等他这句话,当即表示点头如捣蒜。 结案文书很快被递上去,梦柳公子一案大白于天下,京城哗然。 街头巷尾,对这桩奇事议论纷纷。 这桩案件上报之时,还有个小插曲。 关于杜禹秀一人有两个分身之事,实在过于诡异,沈青黛同赵令询虽有证据,到底也怕世人难以接受。 也就是在这时,刘落香和洛霜赶到中亭司,她们聚集一些曾经追随过梦柳公子之人,联合写了一封百人血书,请求为梦柳公子正名。 最终,梦柳公子,以自己独立的身份,得到世人认可。 多日未曾露面的陆掌司再次出现,整个人红光满面。 听张爷说,圣上也听闻此案,在早朝时,特意提了中亭司。 这是圣上时隔十多年之后,第一次在朝堂之上,主动提到中亭司。 午间时分,顺天府来人,说是府尹大人设下酒席,宴请陆掌司。 当初念及顺天府出些力,沈青黛便如实写在文书中,没想到,顺天府也连带受到圣上赞赏。 而今,整个中亭司,连同顺天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人人吐气扬眉,走路都格外有斗志。 沈青黛趁着陆掌司高兴,便告了假。 兄长昨日,不知为何,突然说今日要早些下朝,陪她到处走走。 回到沈府,沈青黛还未来得及躺下,就被翠芜抓起来打扮。 “小姐,你看看你现在,整日脸涂那么黑,不怕以后真的就黑了。” 沈青黛笑笑:“黑就黑了,有什么关系。” 翠芜跟着笑道:“你可放过公子吧!” 沈青黛不解:“关兄长何事?” 翠芜道:“来的时候好好的一个美人,本就是养病,在京月余,病没养好,还变得黑瘦不堪,你让公子如何安心?” 沈青黛这才回过味来,怪不得兄长近日总是看着她,欲言又止,一脸不安。 待她们收拾完毕,沈宗度已经换了朝服,早早在院外等候。 沈青黛脆生生地叫道:“兄长!” 沈宗度一阵恍惚,很快脸上堆满笑容:“妹妹今日,甚是好看。” 沈青黛打趣道:“今日甚是好看,那往日不好看了?” 沈宗度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是为兄说错话了。只是,往日妹妹瞧着,有些憔悴,今日格外明亮些。” 沈青黛不再同他玩笑,两人一起出了门。 谷雨已过,日子一天暖似一天,街边卖凉茶的铺子也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之上,举目朱楼画阁,杏旗飘扬,御道上宝马雕车穿梭而过,香韵悠长。 自入京以来,沈青黛一直忙于查案,还未曾好好逛过,如今得空,很快便被京城的繁华吸引。 她一路走走停停,看到什么好吃的,或是精巧的玩意,只管买。什么冰糖葫芦,柳条编的小篮子,泥人陶人,香囊面具…… 等她买得尽了兴,一转身,才发现沈宗度同翠芜双手已经拿满了各式小物件。 沈青黛一时高兴过了头,竟然露出了本性。 她不好意思道:“登州没有这些,我瞧着新奇。” 沈宗度一脸笑意:“妹妹高兴便好,今日看上什么,只管买。我脖子上,还能挂。” 沈青黛忍不住笑出声来,堂堂刑部侍郎,那么清寂的一个人,脖子上挂个小物件,亏他想得出来。 沈宗度抬眼,正巧看到前方一个胭脂铺,便提议沈青黛过去看看。 翠芜也在一旁道:“小姐,不妨进去瞧瞧,看看京城的胭脂,和登州的有何不同。” 沈青黛抬头望去,却是“聚云斋”,谢无容和赵令询还曾为之争论过。 想到这里,沈青黛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走进店内,掌柜的一脸惊喜,当下帮他们去拿手上的东西。 沈青黛暗自感叹,京城的铺子态度就是好。 她在铺子内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果然与登州不同,就连粉盒都格外精致,胭脂种类也多,根据四时节气不同,花香浓郁程度,分别放在不同的区域。 设计如此方便又精巧,沈青黛尽管不爱这些胭脂水粉,也忍不住想要买些。 沈青黛挑选了几件,正想要买,却听兄长笑道:“这些,不用买。” 她略微一愣,就听兄长接着道:“自家的,不用买,只管拿就是。” 翠芜见她一脸疑惑,便故意道:“小姐整日不出来逛,自然不知咱们在京城的产业有多少。” 沈宗度指着刚放下的东西,还有沈青黛要买的胭脂,让掌柜的兰姐差人一同送往沈府。 兰姐笑着答应,还未把胭脂包好,就见一个小丫头拿着一盒胭脂走来。 “兰姐,钟家小姐定的香粉,都两三日了还未来取,要差人去送吗?” 兰姐笑道:“不用,钟家小姐一向守时,想是有事耽搁了。过两日她便会来取,正好店内进了新品,她过来取时,也好再挑些。” 沈青黛一听,兰姐年纪不大,能当上掌柜的,果然有道理。 沈宗度又带着沈青黛去逛了几家瓷器铺,古玩铺,米面铺,无一例外,都是自家产业。 沈青黛这才明白,兄长今日带她出来,不单单是散心,而是想带她认自家产业。 每进一家铺子,兄长对她的介绍皆是“少庄主”,言语中多有暗示,她沈青黛才是归远山庄的继承人。 沈宗度本名楼宗度,只是楼家出事之后,他被过继给自己姑丈,也就是她的爹爹,才改了姓氏。 所以,若论起来,沈宗度其实是她的表兄。 沈青黛明白兄长的苦心,他是想自己尽快接手山庄产业。 可是,她的秘密,她不能说。 她能心安理得地花着沈家的钱财,那是因为,只有这样,爹爹才会心满意足。 总之,归远山庄,她不能接手。 逛完铺面出来,沈宗度见她兴致寥寥,便道:“妹妹既逛得乏了,咱们去前面酒楼歇歇吧。” 两人才走几步,就听到前方吵吵嚷嚷。 沈宗度走上前一看,只见一群家丁,正围着一个半瞎的老妇人毒打。那老妇人毫无还手之力,只用手挡着半张脸,眼中含泪,跪在地上不断哀求。 沈宗度呵斥道: “住手!” 家丁一看来人衣饰非凡,知道其身份必定不凡,相互望着,停下手来。 “光天化日之下,欺凌老弱,置大宣律法于何地?” 为首之人听他这么说,也有些不快道:“这位公子,若要打抱不平,也先要问问清楚。是这个老毒妇,纵容她那乞丐孙子,日日纠缠我家小姐。如今我家小姐失踪,他们必脱不了干系。打她,那都是轻的,我们这就要揪她去报官。” 沈青黛眉头一皱,听他所言,毫无证据,仅凭自己的猜测,就对一个老者施以暴行,当真是无法无天。 沈宗度冷笑一声:“她若教唆别人犯事,自有律法惩罚,何需假你们之手?你们毫无凭据,在闹事行凶,若是报官,也当是你们先吃板子。” 几人面面相觑,张腿便想跑。 沈宗度喝道:“站住,打了人便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几人稍定片刻,见沈宗度书生打扮,身边只有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肯听他的话,当即便撒腿跑开。 沈宗度还没看向翠芜,翠芜已十分直觉地纵身飞起。 不出片刻,几人便被翠芜踢飞在地,一个个捂着肚子,抱着腿在地上哼哼个不停。 沈青黛弯腰去扶被打的老妇人,老妇人往后退了一步,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老妇人吃力道:“不敢脏了贵人的手。” 沈青黛一滞,缓缓收回了伸出的手。 沈宗度看了一眼老妇人,向着翠芜道:“翠芜,你学过几天医术,以你看,这老妇人身上的伤,要想好得彻底,需要多少银子?” 翠芜沉思了一下道:“这不好说,年龄大的,特别容易伤到筋骨,这种伤,没有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这日日吃药,怎么也得三两银子吧!” 为首的家丁抱着腿从地上爬起:“三两,她要吃多少药啊?这位公子,您是抢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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