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忠点点头:“这几个小兔……” 话未说完,他便觉得有些不妥, 若骂赵令询小兔崽子,那不是连圣上一起骂了。 “这些个小辈,确实有点能耐。留行门行事一向低调,我暗中跟了近十年, 才寻着蛛丝马迹,发现他们的不轨之举。他们倒好,误打误撞的,竟然和留行门交上了手。” 皇帝眼眸幽深:“他们是有些能耐,可归根到底,还是留行门自己坐不住了。这些年,他们暗中壮大势力, 已经渗透到了朝堂之上,大约是有些飘飘然了。” 陆海忠正色道:“半年前, 留行门的人在古槐村附近孤山之上活动时,臣就已经暗中派人去查,也已经上报过圣上,此处是他们锻造兵器之所。臣的人去看过,锻造的兵器多被转移至京中,我们的人已在严密监视,眼下那里不过是个空壳子。” 皇帝笑道:“越是这样,越要交给他们去查。留行门自认行踪诡秘,唯一暴露便是与中亭司打过的这几次交道,就让他们小辈们顺藤摸瓜地查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陆海忠听懂了皇帝的意思,他大笑:“有了圣上的嘱托,他们定当尽心尽力,只要他们牢牢咬着留行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们确实会松快许多。” “只是,日后他们若是知晓,难免心里不痛快。”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把茶叶吹到一边:“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千锤百炼。年少时多吃些苦,往后就会少受些苦。” 皇帝放下茶杯,笑着望向陆掌司:“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啊,如今的京城,谁还记得,那个意气风发,屡破奇案,名满京城的陆海忠呢? 陆海忠怔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将目光移向窗外。 高穹之上,流云翻滚,将往事藏尽。 沈青黛劫后新生,本欲先回中亭司,可无奈皇后召见,只得在赵令询陪同下,前去碧波亭。 一路上,赵令询不时偷偷望向沈青黛。 沈青黛一直埋头思索昨日之事,幕后之人先是打晕公主放至偏殿,后又用迷药迷晕自己,难道只是想诬陷自己,继而借皇后之手除掉自己?可是,若留行门想要除掉自己,直接除掉便好,为何还要绕个大圈子。 “那日,将我打晕带到偏殿的,是留行门的人。” 许久,沈青黛见赵令询并没搭话,抬眸望向赵令询。 赵令询这才恍过神来,轻咳了一声:“若是如此,那留行门的势力岂不是已经渗透到后宫之中?” 沈青黛凝眉道:“我有些不解,留行门既是针对我,为何不直接杀了我,非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赵令询沉思片刻,对着她道:“不,留行门此次针对的不仅仅是你。” 昨日事件,受到波及的除了她,便是嘉宁公主。 “嘉宁公主,留行门为何要针对她?” 赵令询解释道:“宫中之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昨日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嘉宁声誉必定受损。众口铄金,最怕有心之人会借题发挥,指责嘉宁德行不修。嘉宁与二皇子一母同胞,若嘉宁名声有瑕,对二皇子也是极为不利。” 沈青黛点点头,怪不得昨日皇后会起了杀心。事后,又把她强留在宫中。原来皇后如此谨慎,不单单是为了嘉宁,还有这层思虑。 赵令询继续为她分析宫中局势。 皇帝今年四十有四,自登基虽已有二十载,但一直未立太子。 这些年,随着圣上年岁渐长,朝中上书立储之声渐起。宫中有八位皇子,可圣上属意的却只有数人。 大皇子由惠妃所生,身为长子,品行端正,其文韬武略,智谋双全。圣上一度十分宠爱,他也本是太子的有力人选。可十多年前,其母族犯事,被流放至关外。到关外后,其外祖与舅舅不堪边关寒苦,竟然投了蛮夷。自此,大皇子及惠妃便被圣上不喜。 二皇子由皇后所生,是嫡子。他出生后,圣上也曾满心欢喜,可随着他年龄渐长,却被发现却患有眼疾,一只眼睛几不能视物。二皇子本就资质平庸,再加之身患残疾,朝中对立他为太子之事,颇多微词。 四皇子由程贵妃所出,其虽年幼,却是聪明伶俐,极得圣上喜爱。程贵妃虽是出身商贾,在朝中无权无势,可其人却最善揣摩圣意,入宫十余年,长宠不衰。 六皇子年仅五岁,但其母宁妃近年来风头最盛,其外祖曾任少傅,在朝中颇具声望。 沈青黛听后道:“你是怀疑,留行门或与他们其中有勾结?” 赵令询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原因。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留行门之事,暂时还是不要告知皇后的好。” 沈青黛颔首。 两人绕过两岸烟柳,远远瞧见皇后已在碧波亭等候。 赵令询领着沈青黛上前行礼。 皇后笑吟吟地看着两人:“谌儿,我就知道你会跟着,这才特意选了此处方便你来。怎么样,皇婶考虑得周到吧?” 赵令询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多谢皇婶。” 沈青黛秀眉微扬,她怎么觉得,皇后似乎误会了什么。 皇后道:“这里也没外人,不必拘着,都坐吧。” 两人坐定,皇后方道:“看你们这神色,便知有惊无险。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昨日之事,你们可有什么头绪?” 赵令询问:“嘉宁那边怎么说,她是在何处被打晕的?” 皇后缓缓道:“嘉宁那丫头,一向不喜太多宫人跟着,平日外出散心,多半只带个贴身宫女。昨日,嘉宁心血来潮,说是要去千鲤池喂鱼。谁知到了地方,贴身的宫女却忘了带鱼食,便返回去取。她就是在这个当口,被人打晕带走的。” 沈青黛脱口问道:“那这名宫女现在何处?” 皇后叹道:“死了,今日一早,被发现溺死在千鲤池内。留了一封血书,说是照看公主不力,无脸苟活。” 宫女死得太巧,看来,她也是留行门此次行动中的一环。 皇后又问:“给你下迷药之人,你可曾看清?” 沈青黛摇摇头:“那人蒙着面,未曾看清。当日延华阁布菜的宫女有交待什么吗?” 燥热无风,皇后望着平静的湖面:“刘公公用尽了办法,她就是不开口,咬死自己不知情。看来,这案子是查不下去了?” 沈青黛见皇后一脸忧色,想了想:“此事涉及我与公主两人,公主常在宫中,幕后之人想是对她十分熟悉,知晓公主随行不喜人多,所以想要串通宫女打晕她,倒也不用周密谋划。但是,我是宫外之人,且是被圣上召见,又有世子陪同,想要迷晕我,难免多些动作,娘娘可以此为突破。” 皇后娘娘眸带欣喜:“是啊,若想迷晕你,必须要支走圣上还有谌儿。” “要支走谌儿,十分容易。只需让太后知晓谌儿进宫,太后思孙心切,定会召见。太后宫中,谁不知她最宠谌儿,太后跟前伺候的那几位,定会告知太后。” 她话锋一转:“可若是要支走圣上,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只要从这个方向查,或许就能揪出幕后黑手。” 沈青黛点头:“没错,正是这样。” 皇后笑道:“听你们一番分析,本宫清晰许多。沈大人这两日受累了,且早些回去歇息吧。” 两人走至宫门口,站在一侧等肃王府的马车。 赵令询见四下无人,才转头对沈青黛道:“昨日之事,你不必再想,也不必再查了。” 沈青黛不明所以,抬眸望向赵令询。 她微微仰着头,眸光清亮,一脸好奇,像极了春日密林中走出的小鹿。 赵令询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他伸出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 “笨啊,方才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沈青黛被他拍得怔了片刻,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马车内,沈青黛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说我被人利用了,你是指皇后?” 赵令询十分熟练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皇后是何人,她执掌后宫多年,什么手段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不知顺藤摸瓜,顺着你这边的线索去查?” 沈青黛一脸不解:“那她为何要装作查不下去的样子?” 赵令询道:“她不过是想借你的口,说出那些怀疑,将来圣上面前,有个调查的由头。” 沈青黛更加不懂了:“圣上已经亲口说过,让皇后调查此事,她为何要兜这个圈子?” 赵令询耐心解释道:“皇后方才之言,刻意往圣上被支走上引。若是我没猜错,她是想把这件事,归咎于六皇子出事,她想把宁妃拉下马。” 储君之争,赵令询已替她做过分析,大皇子已不被圣上所喜;四皇子其母虽是贵妃,但在朝中毫无根基;眼下只有六皇子,是争夺储君之位的人选。 沈青黛一身冷汗,没想到一场随随便便的谈话,背后竟有如此深沉的算计。 赵令询安慰道:“你只是说出一种合理的可能,就算皇后借你之口,把这件事往宁妃身上引,那她也要有证据才行。” 怪不得赵令询让她不要再插手此事,后宫那些争斗,的确不像破案这么简单。 沈青黛还是有些不放心:“那留行门呢,他们想方设法混入后宫之内,必有图谋,难道就不管了?” 赵令询想了想:“你一眼便认出留行门的人,想必对他的样貌记忆深刻。不如去找谢无容,根据他的眼睛,大致画下他的相貌。这样,我便可根据他的容貌,私下在宫内查找。” 沈青黛喜道:“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明日我便去找他。” 赵令询不动声色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吧。” 中亭司门口,日光倾泻,照在门口金灿灿的牌匾之上,一众人等整整齐齐地站着。 施净远远看到赵令询的马车拐了进来,他转头说道:“来了,来了。” 赵令询一下马车,就见众人齐刷刷地站着,只是笑笑,掀开帘子。 沈青黛从车上跳下,看到整整齐齐的众人,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大热天的,都赶紧进去。” 清亮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柔和,透过清爽的晨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方才还闹哄哄的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施净扯着头发,上前摇晃着沈青黛:“我的天爷啊,你还我沈青。” 沈青黛一拳捶在他肩头:“晃什么,手拿开。” 赵令询扯过施净,对着众人道:“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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