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语明示,“堂堂一个崔院正,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千户暂代了指挥使一职,便无需畏手畏脚的。监察百官,本是锦衣卫职责所在。” “大人该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刀,至于挥向何方,是圣上做主,但砍到谁,大人却可斟酌。” “圣意并非不可揣测。” 罗千户:“属下愚钝。” “你并非愚钝,而是拖字诀,不敢将事情,怪罪到崔家和太子妃身上罢了。” “属下惶恐。” 景赋:“三妹说的是。” 前几日还是前指挥使的景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锦衣卫,还从后面出现,坐落在正厅的主位上。 不过这人,穿得还是一身布衣。 沈笑语: “看来今日我是多此一举了。” 有景赋在,锦衣卫行动,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景赋:“手底下的人如何行事,我从不左右。” 🔒 第166章 再见沈商卿 沈笑语与景赋,你一言我一语的,反倒是逼得罗千户额头冒汗。 “干。” 罗千户声音提高,敲响了号召议事的云板。 原本手头有事的锦衣卫,皆放下手中的事,候在议事厅。 众人见景赋神情严肃的站在厅中,像是有大事要吩咐,都屏气凝神,一个个立得笔直。 除去前指挥使,屋内还站着个穿着华服的女子,容色明艳。 锦衣卫众人都认得沈笑语,只道谁说女子不如男,不过颇为可惜,本以为会朝堂大展拳脚的沈笑语,最终还是入了后宅。 “指挥使。” 锦衣卫众人,大都是景赋从平民中挑选的,即便景赋已经辞官,锦衣卫众人也只认他一人。 罗千户见人来齐,便道:“只要是大人吩咐的事情,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们都会去做的。” 几人帮腔道:“若非指挥使不在乎出身,我们这些下等人,哪里穿得上这身衣裳。” 景赋:“今日之事,家中有妻儿老小的,家中只有一个孩子的,都自己退下。” 锦衣卫中大都是年轻后生,也有一半以上,已经拖家带口。 这些人无一人退后,皆跪地请求同行。 罗千户:“各位兄弟,今日我们去要去的是东宫,敢问各位是否无惧生死?” 众人皆高声回应:“不惧。” 沈笑语适时开了口,扶起来跪在地上的锦衣卫。 “各位大人莫要着急,无需大人们赌上身上这身衣裳,我们去的也不是东宫。 ” 罗千户意外,要动太子妃,缘何不去东宫? “我朝律法,凡是案件皆是三司会审,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东宫失火,此事本该由刑部出面审理案件。” 锦衣卫:“这正是为难的地方,朝堂之上,六部之内,哪个地方没有太子幕僚?何人没得过玉城王的好处?” 太子仁善,幕僚遍布各部,凡是读书人都受过恩赐。 玉城王财大气粗,当朝凡是六品以上的官吏,只要升迁,都会得到贺礼。 一个给予表面的财富,一个提供大展拳脚的机会。 东宫的地位,本是无法撼动。 这些年东宫发生的事也不少,却没有一桩闹出来的。 连当初的琅琊王氏,想为女儿讨回公道,都备受打压。 沈笑语:“正因得权涉东宫,如今的刑部尚书景词,又曾为东宫幕僚、太子伴读,更该避嫌。” “此案,可饶过刑部,直接呈给督察院和大理寺。” 督察院的都御史江大人,无论前世今生,改朝换代,这个人物从未在朝堂上,站队过谁。 是个冷清挂的。 且号称铁面无私,不问俗事。 世人号称,只知道参本子的阎王。 如今一来,这三司使,只余下大理寺一系。 罗千户听言疑惑,“县主,这事虽是这么个道理。但长安城中,皇亲贵胄大都为互为亲友,若非同族连枝,向来不怎说及回避,何况景世子不过幕僚。” 沈笑语看着锦衣卫那身飞鱼服 ,“大人们是锦衣卫,有行监管之职,更有让刑部回避的职责。” 不过行了权责之内的事,和直接进东宫抓人比起来,这事变得简单多了。 几个锦衣卫心动,却不好当着景赋的面,直接答应。 只道:“我等,全听指挥使调令。” “景词回避,对国公府是好事。” 景赋顺着沈笑语的意思。 等将手下的人都差出去了,景赋自然有忧心。 “锦衣卫虽有监管之责,但并无实权。刑部为六部之一,能用之人非一人,亲疏回避这个理由,能避开刑部?” “不能。” 沈笑语回答的干净利落。 她闹出来这等的事情,图的可不仅是一个景词回避。 经奴隶场一事,她早就明白,扳倒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一根根的剪掉根系。 “那你还……” 沈笑语道:“好戏才刚刚开场,有些人是坐不住的,静候即可。” 发觉东宫势微,景词自然知晓,到了他倒戈之时。 “说不定世子,能送上最致命的一刀。” 蛰伏埋藏在太子身边十多载,任是东宫的谁,都想不到景词是个有二心的。 见沈笑语嘲讽冷笑,景赋心中不安,只怕有朝一日,沈笑语会将刀尖,指向景家。 于是景赋提醒道:“景词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 若沈笑语与景词为敌,景赋是无法取舍的。 亦或者说,他谁都庇护不了。 沈笑语看向景赋,他甚少这么无奈又担心。 前景国公 夫人是个疯的,这三个孩子,却是极其的团结。 沈笑语豁达,“如今二哥与我站在此地,也不过是利益相同罢了。” 不论景赋多么坦诚相见,也信不得。 真的血亲都尚不可信,何况景赋曾放弃过她多次。 “我保全自己,二哥也还记着当年,沈家军的仇吧。” 景赋年少时在沈家军待过,死掉的那些战士,是沈笑语的叔伯兄长,也是景赋的同僚同窗。 利害一致,便是盟友。 罗千户端着茶盏进屋,便看到屋内两人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心中只道是无奈,这县主对谁都好,唯独对景家那几个,见到就要掐架的程度。 “方才便该奉茶的,莫让县主觉得我们锦衣卫没有礼数。” “有一人,想必县主愿意一见。” 随即,屋后绕出来一人。 此人穿着乞丐的衣裳,脑袋上头发凌乱,一张脸黑乎乎的看不清,身上也都是淤泥,一看便是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多日。 “三妹。” 罗千户递上来水,“沈公子在县主面前,不妨将脸洗干净。” 沈商卿随着商队奔波,如今早已经不是当初,吊儿郎当的青年。 净脸后,脸上明显成熟与谨慎,他看向沈笑语,愧疚道:“到了长安城,无处可去,不敢上门去叨扰县主,便蜗在城隍庙的乞儿之中。” “不料,还是被锦衣卫发现了踪迹。” 沈商卿称赞锦衣卫,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反话。 “不愧是天子的鹰犬,名不虚 传。” “给三妹添麻烦了。” 沈商卿一口一个三妹叫唤,听得景词眉头的川字一次比一次深。 🔒 第167章 买卖军械 “如今多得是人在追查你得踪迹,沈公子不该拖累县主。” 景赋颇有责怪之意。 沈商卿又道歉道:“大人说得是。” 沈笑语:“沈兄与我同族同枝,这一声兄妹并不为过,若是有心人有意拿此作妖,如何也是避不过去的。” “兄长也不必与我道歉,时时刻刻将这话挂在嘴边。” 被沈笑语劝解,沈商卿的眉眼,明显舒展了许多。 罗千户余光看着景赋,同为兄长,这不同人不同命。 县主明显对沈商卿好了许多。 “今日这恶人,可别光我一个人做。” 罗千户弯着嘴角打趣,缓和气氛,“县主,我虽不曾让沈公子卸去乞丐伪装,可一点没有苛待他,也不曾用刑。” “若非指挥使为了县主,沈公子也不可能平安站在这里。” “我们指挥使也是县主的兄长,而且还同占个二,县主如今有两个二哥了。” 三人都没有言语,罗千户笑得尴尬,识趣的闭上了嘴。 “县主。” 在景赋的瞩目下,沈商卿改了口。 “有一事,我得知了消息,立刻赶到长安,便是为了告知县主。” 沈商卿叹了口气,这事说出来绝非易事。 “待我抵达塞北之地后,接我的人,绝对是县主想不到的一人。并非晋王党,也非北狄的外族人。” “而是玉城王的干儿子,如今正在玉城职守的镇西将军。” “他轻装便衣,从我的手里拿走了十箱的黄金,而我交易得的,是边境的 军需。” “八箱子的八百两黄金,换得的是十万支精良的弓箭,与三百匹骏马。” 说起来,沈商卿有些后背发凉,这沈家大爷有谋逆的心思是真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能将沈家摘出去。 “私下交易兵械是砍头的重罪。” 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这事涉及的人越来越多,影响的人自然也越多。 “此事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暂不声张。” 沈笑语之前隐约有些猜测。 沈家商行虽然富庶,沈仲柏虽然在蜀地养了十万兵,但这器械却是个难事。 大昭的铁铺,每年所冶炼的武器,凡是刀剑弓弩,都需要在兵部备份;凡是有锻造兵器之能的工匠,也都在户部登记在册,每年征税之事,要一个个的去查问。 所以,沈仲柏自己,绝对是造不出十万件器械的。 景赋:“确实不可莽撞。” “玉城王做了这么多年,贩卖军械的勾当,肯定不会留下证据。” “找到那些器械,既不能确定是玉城王出卖的,还会将沈家推作众矢之的。” 沈笑语看向北方,天空蔚蓝,时而飘过白云。 春日便是这般,白云絮絮。 “在塞北做的交易,不可能空手完成。” 也多亏北狄与大昭往来密切,学到了些汉人的习惯,例如这记账。 这账本是要挟镇西军,不对北狄发兵的利器。 沈笑语在塞北时,北狄的人连是交易一头羊,也是要记下的。 “即便是镇西将军,也得给北狄 交过路钱。我们只需要从北狄人的手里,拿到收取的两方过路钱的账本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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