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抚摸着面前囚禁着他的冰柱,唇角弯起自嘲的笑:“若我失控,请您万万护她周全,不必顾忌我。” 谢浔白没言语,来时的衣裳已经被昭昭剪了个稀巴烂,他只好重新幻化衣袍披在身上,穿戴完毕后他走到门边,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身在木桌上扣指敲了敲,这才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回冥界。 封暝恋恋不舍地回望渐次远去的东山村,欲言又止:“不再待一会吗?” “冥界内乱三百年,十大鬼将去三死七,若非十殿阎罗苦苦支撑,只怕世间再无人轮回。”谢浔白道,“你该收收你的心思了。” 至于如何收心—— 谢浔白平静道:“采茶女临终前同你说过的,死生不复相见。” 他话音刚落,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封暝凝望着冰柱的裂纹,惨然一笑。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到。我想与她相守,即便只做幻境里的夫妻。” * 暮色四合,弯月从云层里显出皎光时,昭昭才磨磨蹭蹭回了茶寮。 院中目盲的妇人正坐在木桌前,温柔笑着同年轻的书生说话,书生弯着身收拾乱七八糟的院子。 ——早前昭昭慌乱逃出去的时候,带倒了许多杂物,她没来得及扶,眼下倒是劳累别人了。 昭昭讷讷地走进院子,目盲的妇人耳朵尖,听闻脚步声惊喜地回头“看”过来:“可是玉娘回来了?” 在程霭的心魔幻境里,听嚼舌根的村妇说,玉娘有个眼瞎的娘亲。 昭昭走过去,乖乖地喊了声“阿娘”,妇人嗔她:“真是的,这大半日都不见人影,院子乱成这样也不知道收拾,还得麻烦你程大哥。” “你还记得你程大哥不?”妇人脸上喜气洋洋,摸索着指向一旁的年轻书生,同昭昭道,“就是你小时候,你阿爹常带你去的那个医馆,程郎中的孩子。你程叔叔可喜欢你了,还给你买糖人来着,可记得?” 昭昭哪里记得,瞥一眼木桌后头红着脸斟茶的书生,含糊应了一声,问道:“我都不知道今天有客人,我……去杀条鱼?” 妇人愣住:“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辰?莫胡闹!” 昭昭摸了摸鼻子:“是有点晚哈,但我没吃饭呢。” “谁让你归家迟,整日在外头鬼混!”妇人老大不乐意地训斥她,“都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再这般满山岗乱跑,我看谁家敢娶你!” 昭昭扬起眉,稀奇非常——做人五年了,第一回 感受到凡人生活的按部就班,怪有意思的。 昭昭撇了撇唇,一屁股坐在木桌前,捞过空茶杯斟满茶,支着脑袋盯着书生瞧:“程……公子,此来所为何事呀?” 都是老熟人了嘛。 眼前的程霭与心魔幻境里见到那个不太一样,更青涩些,脸皮更薄些,被她看两眼,整张脸红成煮熟的虾。昭昭登时来了兴致,借着给他斟茶的势头,把脸凑近,观摩这人和心魔环境里那人更细致的不同。 程霭局促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垂着头,斟酌片刻后方鼓起勇气抬眼,温声道:“在下此番是代父前来,践行儿时婚约,求娶辛姑娘。” 啥?! 昭昭震惊。 这是什么发展? 玉娘和程霭青梅竹马指腹为婚,鬼王横刀夺爱天降夫郎? 村口说书的二大爷三十年前就不这么讲故事了! 昭昭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半晌才顺过气,她颤颤巍巍地看向她娘亲。 不是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程霭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秀才了,但求娶姑娘竟然自己上门,这也太不把辛家放眼里了是吧阿娘! “阿、阿娘?” 得了,她阿娘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 “我需要冷静一下。”昭昭揉着太阳穴一脸呆滞地走回屋中。 这换谁能冷静啊!几个时辰前她还把磨出血泡的脚拍到他面前骂他“傻子”,转眼这人竟是“她”的青梅竹马。 你们玩得真刺激啊呵呵。 昭昭掩上门,屋里早已没了人,昭昭顾不上鬼王行踪,一脑袋磕在桌案上试图让一团浆糊的脑子清醒清醒。 然后她便觉察出不对,垫在脑门下的手掌抚摸到木桌上浅浅的纹路。昭昭没有点灯,指尖顺着刻痕摩挲,分辨出那八个遒劲有力的字。 “嫁娶由天,从此长诀。” 【作者有话说】 前世鬼王死后,鬼将厉渊咬了一口他的脑袋:yue恋爱脑!(胡说八道版) 先让谢崽子浅浅失一下控,然后……(搓手期待) 明晚九点见~
第20章 第 20 章 ◎夭寿啦!抢亲啊!◎ 鬼王封暝留下的那八个字对于这个时候的玉娘来说委实有些莫名其妙,但对昭昭而言,是个好消息。 这说明什么? 说明搅混水的人少一个啦哈哈哈哈! 她就说嘛,玉娘水葱般鲜嫩的姑娘家,怎么能跟冥界的鬼搅在一起呢! 昭昭叉着腰神气地绕着桌子走了三圈,恨不得将封暝的亲笔装裱挂起来,以免那家伙哪天反悔又来找茬。 昭昭心满意足地倒头睡下,那厢玉娘瞎眼的娘也心满意足地同程霭敲定过聘和婚期,等昭昭一觉醒来,她才知道玉娘要嫁了。 昭昭茫然:“阿娘,你没问我呢。” 阿娘嗔她:“你一个姑娘面子薄,饶是心里喜欢,嘴上也是不说的,程家郎君是阿娘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不图多深爱你,只图他能待你好。你听阿娘的,准没错!” “那也……太仓促了吧?”昭昭垂死挣扎。 “哪里仓促?”阿娘不悦地皱眉,工种 号猫 加书酷“若不是程霭要念书考功名,你爹在世时你俩就该成亲了!” 嗯……玉娘阿爹五年前死于肺痨,那会儿玉娘才十三四岁,您可真敢想啊! 昭昭无言地撇开眼睛,妥协了。 她不是玉娘,程霭到底是不是玉娘的良人,她身为白泽一点儿也不清楚,但鬼王与她长诀,程霭似乎就成了玉娘能托付终生的唯一人选,尤其是玉娘娘亲在一旁痛心疾首地催促着。 昭昭见过程霭的心魔幻境,不能与玉娘相守似乎是他的遗憾,那她就顺着他的心意试一试好了。 只是不知道玉娘是怎么想的呢?三百年前,玉娘是真心爱上了鬼王封暝才抛下程霭私逃的么? 昭昭想不通,她只是一只神兽白泽罢了,凡人的爱恨情仇怎么这么麻烦呢? 被盖上大红盖头的昭昭如是想。 外头锣鼓喧天,僻远寂寥的茶寮难得热闹,喜娘扶着昭昭走出门,先是拜了阿娘,而后便是上花轿。 头上的金冠压得昭昭难受极了,阿娘仿佛生怕程霭反悔一般,过聘的日子和婚期挨得极近,成亲礼筹备得匆忙,一切从简,但即便如此,昭昭还是觉得繁琐极了。 红绸遮蔽她的视线,她一面走一面低着脑袋看足尖,生怕自己平地摔,在大喜的日子里出糗。 喜娘看出她的不自在,笑嘻嘻地安抚她:“新娘子莫怕,我扶着你呐,摔不着。”又压低声音道,“程公子可是东山村出了名的才子,新娘子往后可有福了。” 于是昭昭更不自在了,上花轿的时候险些左脚绊右脚,惹来喜娘善意的笑声。昭昭鼓着脸坐进花轿里,还没等帘子放下,忽然天色骤变飞沙走石—— “山间跳出好大一只吊额金睛大白虎,虎背上啊,还坐着一个赤面黑须的妖怪!只见他拿出一法宝,就那么一吹——嘿!你说怎的!新娘子被掳走啦!” 若干年后,村口说书的二大爷醒木一拍,信口胡诌。 左不过没多少人亲眼见过那一幕,他就算说两个神仙为玉娘打起来,那也是有人信的。 但眼下老虎是没有的,也没有妖怪和神仙,只有一个几日前还说着“嫁娶由天,从此长诀”的鬼东西。 昭昭掀开红盖头,狂风卷起花轿的帘子,外头的情形一览无余。 鬼王封暝长发披散,衣裳破烂,唇角淌血,一双凤眸凝沉地盯着昭昭,仿佛修罗在世。他赤手空拳,指尖却淌着血,以爪为武器,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发、发什么疯! 昭昭揪着红盖头瑟瑟发抖,花轿逼仄,鬼王一双眼睛都锁在她身上,她哪里都跑不了。 男人一掌轰碎花轿,四散逃命的人群惊叫不绝于耳,昭昭见势不妙,赶忙推了一把花轿旁的程霭:“去找我阿娘!” 程霭被她推了个趔趄,鬼王威压深重,昭昭再顾不上他,提起裙摆转身就要溜,鬼王比她更快,只在几息间便欺身将她按在四面漏风的花轿里,恨声道:“你想跑去哪里?” “你就这么恨嫁么?”鬼王的眼睛红得滴血,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问道,“玉娘,我离开才几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给别人?” 他掐着她的脸,鼻息交融,他眼中的血泪淌下来,偏执道:“我不许!” 昭昭瞪大眼睛,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大哥,你谁? 你在幻境里和玉娘压根不熟的好吧!她若当真是玉娘,早两个大嘴巴子就过去了,还“我不许”,父母做媒青梅竹马,今日成婚,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点串鞭炮道喜,你算老几啊! 昭昭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从袖子里摸出被她从桌子上抠下来的木板,往封暝脸上一拍:“看清楚了!你自己说的,赖账是小狗!” 封暝偏头躲开,他盯着白昭昭,蓦然冷笑一声,扛起女人转身就走。 昭昭:??! 夭寿啦!抢亲啊! 昭昭的肚子颠在封暝的肩上,今晨她生怕一整日吃不上东西,硬生生把自己吃撑了,现在就是很想吐。 为了不让自己吐在他身上,彻底惹恼这个在理智崩溃边缘的鬼东西,昭昭白着脸同他东拉西扯:“大哥你是不是伤没好,回头找我寻仇来了?” “我跟你说哈,我真的没害你,那方子是偏了点,但好使。” “再说了,我也不是郎中啊,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 白昭昭成功地让鬼王拿红盖头堵住了嘴。 * 冥界幽暗无光,昭昭被封暝甩在大殿中央的宝座上,剧烈的颠簸成了压垮她肚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顾不上鬼王脸色,扶着他心爱的宝座吐得天昏地暗。 封暝杀气腾腾的偏执脸瞬间青了。 等白昭昭直起身,就被封暝毫不客气地拎起来抵在大殿的石柱上。这个鬼东西似乎铁了心要和玉娘发生点不能发生的事情,不顾昭昭刚吐完,捏着她的下颌就要亲过来。 昭昭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啊,当即捂着嘴在识海里吱哇乱跑。 她不要这具身体总行了吧! 失去她掌控的身体,识海开始翻涌起属于玉娘自身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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