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放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紫骝马道:“不独有你, 还有金公子。” 孟瑶华点了点头, 她就说也不能单独为了她搞这么大阵仗, 若是按宗室的出行规格来看,这还算低调的。 孟瑶华咂舌, 转头问夏禾道:“蛮蛮呢?” “被十六公子带着去前面骑马了。”夏禾笑意盈盈的回道。 孟瑶华登车, 一行人这才启程出发。 草木扶疏, 然而沿途早被孟放带着近卫营的人勘探了好几遍, 以防刺客偷袭,便是山里便于伏击的地方, 也都提前布了辛励的人。 小十六与蛮蛮并肩骑马,忽而蛮蛮扬鞭指着远处的奇峰峻石道:“小石榴, 怎的那处山与别处格外不同,要更……”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汉词来形容。 小十六顺着她的马鞭看过去道:“眼力不错嘛,我跟你讲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你别看它似乎不如别的山峰气势恢宏, 可确是实打实的神仙洞府。” 蛮蛮明显不信! 小十六煞有介事的说道:“你常玩的那只皮影齐天大圣,就是在那座山头成圣的。” 蛮蛮惊讶的张大嘴巴。 小十六挺了挺脊背道:“今夜我们宿在三乡驿,在三乡驿的城墙上可以将此山风景尽收眼底。” 果不其然,快到黄昏的时候, 大队人马驻在了三乡驿。 小十六下马便牵着蛮蛮的手去爬三乡驿的城头,两小只骑了一天的马, 此刻倒也不嫌累。 没过一会儿,驿馆的管事领着馆里的小幺们将孟放等人的马俱都牵至了驿馆西侧的马厩里。 孟放不解道:“我们只住一晚, 在东侧马厩岂不方便?” 驿馆管事摆了摆手道:“客官有所不知,三乡驿的驿马前不久才沾染了瘟病,这才恢复没多久,怕带累了客官们的马,这才做如此安排。” 有别的客人抱怨道:“明明西侧马厩更安静些,你们怎么将病马放东边?不放西边将养?” “给马看病的小神医说东边宽敞,通风,更利于恢复。抱歉了各位客官,诸位何时出行告诉小老儿一声,小老儿提前将马备好,耽误不了各位客官的要紧事。”驿馆管事拱手作揖致歉道。 众人摆摆手,脾气好的就这么过去了,脾气暴躁的难免随口抱怨一句:“哪门子的神医?真真是麻烦。” “这位客官……”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回头去看,无他,人们只是很难理解一道声音是怎么做到既好听又难听的。 孟瑶华正站在辛励身侧,她闻言也抬头望了过去,总觉得这道声音有那么一丝丝的耳熟。 众人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有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从驿馆门口通过这条通道走了过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神色变了变,盖因这女子的脸颊上有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奇丑无比,面对众人的打量她浑不在意,面上一派从容淡定道:“驿馆分厩看管马匹的建议是我出的,三乡驿是洛阳府的大驿,官差往来频繁,若不及时止住瘟病,恐会耽搁了大事,还望诸位能够担待些。”她的声音清丽中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沙哑,仿佛嗓子坏了一样。 孟放抱臂看了这医女一眼,又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自家妹妹,他总觉得这医女的声音有点像蜜娘。 正当孟放出神之际,这医女抱拳道:“我叫阿妧,请诸位多多指教。” 什么?阿妧?! 孟瑶华闻言扭头打量了身侧之人一眼,却见辛励并没有回望她,而是怔怔的看着那个名叫阿妧的医女。 就在阿妧安抚好众人,抬脚往外走的那一刻,辛励迅速跟了过去。 孟瑶华默然看着这一切,心脏仿佛被蜇了一下,开始丝丝落落的泛起疼痛。 孟放阔步走到她面前问道:“蜜娘,这是什么情况?” 孟瑶华摇了摇头道:“不清楚,阿兄,我先回房了。”说着,她带着夏禾和桃枝回了驿馆给安排出的上房。 她手中的锦帕被攥出了一道道的印子,难怪他会被她的歌声吸引,在看到她的第一面就笃定自己认错了人,原来真正的阿妧脸上是有一道疤痕在的,她没有。 感受到自家主子心情不大好,夏禾小声道:“主子……” “我没事。”孟瑶华深吸了一口气,心道: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真正的缘分是拆不开的,兜兜转转总会遇见。也罢,这样正好,亦如了自己的意。 他的阿妧出现了,他该放过自己了吧。 虽然她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到底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不过很刻意的被她忽略过去了,她心里默念:天底下只有落月城和本命蛊最重要,其他的皆不重要,皆是过眼云烟。 离四个月的期限,其实也没多长时间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辛励一宿未归,她榻边的被褥一片冰冷,她张开眼睛又眯了眯,勾了勾嘴角,浑然不在意,亦没有向他的人打探一句他的去向。 在驿馆用过早膳之后,孟放命人准备车與继续赶路,他挠了挠头说道:“金家兄弟还有要事在身,要我们继续赶路,他们办完事会及时追上来的。” “哦。”孟瑶华淡淡的答了一句,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走吧。” “蜜娘……”孟放眼看她兴致不高的模样,有些担心,刚欲说些什么,便被孟瑶华打断道,“快些赶路吧,寿宴赶不及的话,仔细老寿星锤你。” 她并未提及那人一个字,怎么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心里在惦记着他?可笑,不过是段露水情缘罢了,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 等孟瑶华等人全部离开驿馆之后,辛励出现在了三乡驿的城墙上,他低声问身侧的暗卫道:“一天一宿,她愣是没问过我?” 暗卫摇了摇头回禀道:“没有。” “也没有找过我?”辛励不死心的问道。 “回禀主子,亦没有。”暗卫低声说道。 辛励挥了挥手道:“下去吧。”他望着长如龙的车队渐渐远去,神情萧索。 直到孟瑶华等人赶到长安时,辛励也没有追上他们。 孟瑶华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也冰封了。 寿宴要后天才开始,孟瑶华进了自己的揽月轩休整一番后,便去了春晖堂那边给祖母问安。 人逢喜事精神爽,孟老夫人神采奕奕的拉着孟瑶华的手道:“这次回来,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可见洛阳风土养人,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多到处走走转转也是好的。” 孟瑶华笑道:“祖母说的是。” 孟大夫人听到“洛阳”两个字,一直素淡的神色有几分龟裂,她佯作饮茶,拿起茶杯低头轻轻拨弄了茶盖一番,遮掩了过去。 孟三夫人见状,几不可察的轻哼一声,理了理鬓发,眼神中很有几分轻蔑的意味,心道:此刻知道无地自容了,在洛阳与那穷酸书生花前月下吟诗作对的时候不是挺有能耐的吗?就这么个人居然能当上孟家宗妇,她心里十分气恼。 孟二夫人一直是透明老好人的模样,听见了只当没听见,看见了只当没看见。她的女儿孟四姑娘孟瑶笙倒是个活泼的,此刻正倚在孟放怀里问东问西,直言自己下次也要跟着哥哥姐姐去洛阳玩。 午后,孟怀鸣将孟瑶华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他开门见山的问道:“蜜娘,你的本命蛊恢复的怎么样了?” 孟瑶华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只差最后一点点,迟迟恢复不了。” “急不得,慢慢来。”孟怀鸣安慰道。 “爹,我想回落月城了。”孟瑶华轻声说道,“那金公子说太皇太后的人一直守在落月城附近,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你的本命蛊没有完全恢复,此时回去十分冒险。”孟怀鸣叹道,“为父听说那金公子对你很是不错……” “逢场作戏罢了。”孟瑶华冷声说道,“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没有别的。” 说到这里,她认真的看着父亲说道:“本来还想请父亲出手帮我摆脱他,不过现在看来应当是不用了,他的心上人出现了,我亦到了该退场的时候,本命蛊迟迟恢复不了,大概是天意吧,强求不得,日后只要用心将养,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太皇太后安插在落月城附近的眼线,着实令我心忧。” 孟怀鸣背着手在书房中轻轻踱步道:“无妨,万事有为父呢。” 孟瑶华点了点头,又与父亲闲聊了些寿宴相关的事宜,这才告退。 到了寿宴这天,孟瑶华起了个大早,她特意穿了件水红色的华丽裙衫,看起来喜气洋洋的,梳妆妥当之后便来到春晖堂给祖母问安。 春晖堂十分宽敞,府中女眷和有头有脸的仆妇们愣是把春晖堂填的满满当当,一群人围在孟老夫人身边给今天的老寿星梳妆打扮,有挂香囊的,有披云肩的,还有往头上插发钗的,每个人口中都说着应景的吉祥话,把孟老夫人哄得开怀大笑。 孟老夫人被众人搀扶着去前堂接受拜寿礼,先是孟家宗族里先老国公爷的族弟们,再是孟怀鸣的同辈们,然后是孟放兄妹等人,渐次拜寿。 等到呈寿礼的时候,亦是五花八门,孟放呈了一件千年松树根雕成的百子贺寿盆景,引得众人齐齐喝彩。 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孟瑶华,孟瑶华身份极为特殊,境遇也十分跌宕起伏,众人好奇她会拿出怎样的贺礼来。 只见孟瑶华不慌不忙,命人呈上一只半臂长的玉枕,美玉无瑕泛着莹白的光芒,众人齐齐愣了,竟是白玉中的极品羊脂玉,寻常人家得一块手指肚般大小的羊脂玉已是难得,而这么大块的羊脂玉绝大多数人还是头一次见。 有见识的人已辨认出这块玉与西域贡到宫中的那块羊脂玉极为相似,但又一联想孟瑶华的身份,倒也合理。 孟瑶华将玉枕抱于手中,详细说了这个玉枕的妙用之处,孟老夫人笑呵呵的夸赞道:“还是瑶华最贴心,论起来百个不及她一个,好好好。” 众人正有说有笑着,突然有绯衣使登门道:“天子圣驾将至,众人迎候。”
第65章 热闹的内室蓦然一静, 落针可闻,众人纷纷起座面北而拜道:“遵旨。” 绯衣使走后,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孟瑶华身上, 心中却暗自揣摩开来, 不懂陛下此举何意? 若说他是冲着孟瑶华来的吧, 见孟瑶华也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样,若说他是冲着齐国公府来的吧, 孟老夫人不是第一次过寿了, 以往陛下可从来没凑过这份热闹。 齐国公府孟家不仅是世家勋贵, 孟怀鸣更是手握实权的宰执之臣, 孟放又得宫中近卫统领之职,虽然孟瑶华被逐出宫两次, 但仔细一看孟家并未失了圣宠,由此来给孟老夫人贺寿的人络绎不绝, 其中不乏身份贵重之人。 但任谁都没料到,陛下会亲临孟府! 由绯衣使前来通告到圣驾真正亲临少说也有两个时辰的空挡,按道理来讲,这一时间内孟府上上下下有诰命或官职在身的,皆按品级穿上朝服站在孟府门前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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