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她都不应在这里和他待太久:“你何时送我回家啊?” 江回淡道:“现在,人当就在附近,稍后他们会寻到你。” 阿姒又问:“你不同去?” 即便和离,也得见过长辈,把人扔了就走,似乎不合礼节啊。 “不了。” 江回转身要走。 刚走出几步,一线寒光从密林深处刺来,少年目光变得冷厉。 极目望去,前方不远处,骑着马、面若冠玉的白衣青年正引弓射箭,锐利的箭尖对准他的方向。 江回明眸变得幽深。 他按紧剑柄,蓄势待发。 白衣青年却将弓箭放下,目光落在他身后被丛林遮住的方向。 那后面,阿姒被江回简短但难以理解的话弄得云里雾里,不知他打算做什么,便小步跟了上来。 她怯生生地牵住他袖摆。 夫君? 声音虽传不过去,但前方白衣青年清楚地看到了这“小鸟依人”的一幕。 他温煦目光漫上深意。 江回当即猜到来人大抵是谁。 晏书珩。 月臣。 默念着这个名字,江回意识聚在自己颈间的方向,那里也曾挂着个小小的长命锁。眼前浮现母亲时常蕴着愁绪的眸子和发病时常说的那几句话——“月臣”,“是晏家抢走了我的孩子”。 他强压杀意,收剑入鞘。 晏书珩亦扔下弓箭,示意不会伤害他,继而翻身下马。 两人一进、一退。 阿姒察觉身旁的江回在迟疑,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怯生生地牵住他袖摆,小声道:“夫君,怎么了?” 江回没接话。 他立在阿姒身侧,凝起眸盯向白衣青年及他身后一众护卫。 晏书珩抬手,示意护卫退后。 “对不住。” 江回隔着衣袖拉住阿姒的手,他牵着她,堂而皇之地往后走。 阿姒立即猜出是周遭异常,不知是何事,她只好乖乖地跟着他后退。 当真是夫唱妇随。 远处,白衣青年眸子眯起。 退到一处对江回有利的地形,谨慎的少年才停步,松开阿姒的手。 “冒犯了。” 话音方落,他运起轻功离去。 . 身旁起了微风,阿姒只听到一个似巨鸟振翅的声响。 她看不见,仍站在原地。 过了会,只闻一阵马蹄远去的动静,阿姒一时六神无主,朝着江回远去的方向唤道:“夫君,你在哪?” “阿姒!” 略微熟悉但喑哑的嗓音回应她,夹在水声之间,听不大真切。 愣神时,有人匆匆有近,伸手抓住她:“你怎么了?” 阿姒迟疑了,鼻尖钻入一股清冽的香气,微弱,但她能闻到。 可江回身上,并未熏香。 阿姒甩开他的手:“我在唤我夫君,你根本不是他。你是谁?” 饶是晏书珩,闻言也怔愣了。 他凝着阿姒空茫的眸子,长指在她眼前轻挥:“你失明了。” 阿姒这才从他因沙哑稍显陌生的嗓音里寻到些熟悉感,她狐疑道:“你不是江回,可你们的声音怎一样?” “江回是谁?” 阿姒下意识答:“自然是我夫君啊。你的声音,和他的很像……” 话说到半,她意识到问题所在。 莫非……? 她的头更疼了。 与此同时,对面一阵死寂。 晏书珩总算明白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身侧的护卫亦很快明白,面露尴尬地看着长公子,深切同情起主子。 本以为长公子和少夫人只是相敬如宾,可少夫人走丢这几日,长公子不眠不休地寻找,何其深情!谁料少夫人却因旁人声音和长公子像而认错夫君。 他们以为晏书珩会失落,不料青年莞尔,绽出个释然的微笑。 “原来只是认错人了啊。” 没移情别恋就好。 阿姒更为茫然:“你是说……” “我才是你的夫君啊。” 晏书珩打断她,无奈叹道。 这话给阿姒拨开一层迷雾,又罩上新的一层雾。她许久未回过神,懵然对着晏书珩的方向:“你是我夫君?可你的声音,和他有些不像啊。” 说罢,她自己意识到此话的漏洞。她记得不清楚,把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与记忆中相似的声音列为准则。 真的好乱…… 阿姒揉着额:“头疼……” 晏书珩目光软下,他倾身,轻轻搂住阿姒:“我寻了你许久,幸好,幸好你无恙。让你受惊,是我不好。” 声音温柔得很陌生。 阿姒推开他:“你会紧张我?” 她在质疑他,依晏书珩对阿姒的了解,认错夫君或许是真,或许也另有缘由,甚至可能是伪装。 他来迟了,哪怕她是心里有气在骗他,那也是他应得的。晏书珩认真道:“我是你夫君,喜欢你,便会紧张。” 阿姒非但未动容,还更戒备了。 “紧张?是因为喜欢么。” “自然。” 晏书珩深深地看她。 从前他以为自己只是喜欢她有趣的性情,喜欢逗她带来的趣味、喜欢和她颠鸾倒凤带来的无上愉悦,这喜欢虽因她的独特而生,但并非无可替代。 他一直如此认为。 直到她走失,才知道他错了。 幸好,她安然无恙。 这厢阿姒还在呢喃。 “可我夫君,好像不是这样的,是我记错了,还是你在骗我?” “不会有假。你是我晏书珩的妻子,我喜欢你,很喜欢。” 晏书珩伸手,轻抚阿姒发顶。 刚触到她,她便像个受惊的小兽,小心翼翼地往身后躲了两步。 “你说的是真的?” 她怯怯的模样不似做戏。 晏书珩收回手,看出端倪:“你可还记得自己是谁、我是谁?” 阿姒点头,又摇头。 这几日江回的种种表现及理智告诉她,相似的声音是巧合,面前的青年才是她真正的夫君。 可那些记忆又叫她动摇。 她索性把记得都说来,除去他是“黑心郎”和“不利房事”这两件。 听完,晏书珩竟说不出话。 他的阿姒人清醒着,记忆却乱得像一块碎成碎片的玉璧。 虽已重新粘好,但乱了序。 他久不回应,像是默认。 阿姒秀眉拧着,溢满委屈:“你不必因为我失明同情我,说谎说喜欢我,趁早把我送回娘家,幸好我也才十七,年华尚好,合离后改嫁也不晚……” “磕傻了么?” 晏书珩又心疼,又好笑。 “往日夫人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另有所属?待你冷淡?陈姒月,你—— “你可真是,没良心啊。” 他没说下去,因为被她气笑了。 “也罢,是我过去不够周到,总是捉弄你、吓你,让你误解太深,竟只记得那些惹你误会的事。是我不好。” 话虽是怨怼的话,但青年言语温柔,浸满了无奈与宠溺。 听上去,好像确实很喜欢她。 但阿姒仍然警惕。 “你如何证明你才是我夫君?” 晏书珩无奈,凑近她耳畔,徐徐道:“夫人右侧腿根,有一颗小痣,若你不记得,稍后上马车可再确认。” “你住口!” 不消说,阿姒也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形下看到这颗痣的。 她心跳狂乱,一颗心左右摇摆,猝不及防地被拦腰抱起,男子清冽的气息环来,掺着青草的幽香。 “你要干嘛?!” 晏书珩含笑,轻点她额角。 “带你回去,治病。” 阿姒停止了挣扎。 “我自己走,你先、先放开我!一下冒出两个夫君,我还没缓过来……” 无奈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 “真让你缓缓,不知又要想起什么荒谬的记忆来折磨我。” 阿姒心虚了,任由青年抱着她往前,他臂弯有力,心跳亦笃定。 可对于现在的阿姒,他就是个陌生的青年啊,比之前认错的江回还陌生些,被他这样抱着,她耳朵越来越热。 “是害羞么?” 他缱绻的话语打断她。 阿姒诚实地点头。 晏书珩从容笑了:“更亲密的事都做过许多,现在这算什么?” 阿姒被说得脸快熟透了。 晏书珩抱着她走了许久,每一步都很折磨人。上车后,阿姒缩到角落里,抱膝缩成一团:“我累了,想歇歇。” “好。” 晏书珩像抱孩子,将阿姒抱坐在腿上,将她脑袋按在肩头,轻顺她长发:“车上颠簸,枕着我睡吧。” 阿姒要挣开,被他按回怀里。 晏书珩在她开口前打断。 “你记忆错乱,可我没有,阿姒不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 “强词夺理!” 阿姒挣不开,只能认栽。 青年复又轻叹。 “关于我,你还记得哪些?又为何会认错了夫君。” 说到她关心的正事,阿姒认真地她把醒来后的事逐一告知。 包括江回所问起的长命锁。 晏书珩凝眉沉吟。 阿姒身子贴着他,能感知到在她说出长命锁和江回多次问起他们相似的声音时,青年气息顿了几息。 看来他和江回真有渊源。 关于江回,晏书珩不置一词。 他又问起她:“这几日可有挨饿?车上有点心,要吃些么。” 阿姒摇头:“多谢,不必。江回……他还算好,给我打了山鸡。” 晏书珩落在她脑后的手掌收紧。 她如今人虽在他怀中,但身子僵硬,言语也客套。倒是提起那江郎君时,语气格外熟络,忆起她牵着江回袖摆夫唱妇随、一声声唤他“夫君”的情形,晏书珩心里就如堵了一团棉花。 她本是他的妻子啊。 她喜欢的,也是他的声音。 幸好只分离了几日,否则依她对江回的信任,时日一长…… 晏书珩收紧臂弯。 阿姒被他抱得喘不来气,她拍他肩膀:“姓晏的,你快松开我!” 青年搂得更紧了。 “唤夫君。” 阿姒毫不扭捏,横竖这几日,她没少喊,这个称谓对她而言不是一种关系,而是一根救命稻草。 “夫君,晏郎。快放开我……” 她唤得千娇百媚。 一想到过去数日里,她便是如此一声声地唤那少年郎。 晏书珩手收得更用力了。 阿姒想到另一处:“莫非你是在意我和别的男子待了数日?” 晏书珩微愣了愣。 低头见到阿姒雾蒙蒙的双眼,心里的躁意被她这句怯怯的询问抚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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