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随我去前院瞧瞧。” 云舒吓一跳,忙劝道:“老爷在前院待客,夫人此时过去,老爷未必得空。” 戈宁摇摇头,“只交待他几句,不碍事的。” 云起立即提议,“不如让奴婢去传话吧,前头人多,免得冲撞了夫人。” 戈宁不太放心,叹息一声,说:“那他也得听你们的才行。大夫早说过他不宜饮酒……你们瞧瞧他像是听进去的样子?” 自戈宁失明,府中甚少办宴席待客,连夫君升迁与乔迁宴都未曾置办酒席,端的是冷冷清清。 料想是夫君担忧她身体省去了那些繁琐事项,戈宁既感动于夫君对她的体贴又心怀歉疚,这回请来客人吃酒,理应是要尽兴的,可她担心夫君喝起酒来没个数,少不得要去啰嗦几句。 戈宁脚步不停的往前院方向走,云起云舒只得左右搀扶。 快到前院时,云起赶忙给别戟使眼色,别戟倒还算机灵,忙不迭进了花厅传消息。 是以戈宁一只脚刚迈入花厅前的长廊,萧松烈适时的迎了出来。 一走近,冲天的酒气直往鼻腔里钻。 戈宁原是要好好劝他几句的,当着夫君同僚好友的面,她得顾忌些,这会哪还有心情,俏脸霎时紧绷,声音冷淡:“亏我特意走一趟,想着让你少喝些,若能不喝那是再好不过。” “这一身酒气……夫君不会怪我搅了你兴致吧?” 戈宁团起帕子捂住口鼻,面露嫌弃的后退两步,冷哼一声。 花厅里人多味杂尚不觉得如何,待到廊下风一吹,萧松烈就闻到了身上的酒味。 “我没喝多少……”顶着身后数道灼灼视线,萧松烈没好意思叫她夫人,只压低嗓音匆匆辩解几句,扣住戈宁手腕带她走远了些才继续开口: “酒水是为客人备下的,一群莽夫没什么讲究,洒了我一身。” 萧松烈睁眼说瞎话,把自己撇个干净,戈宁闻言面色稍霁。 她知道夫君不擅饮酒,若真喝多了只怕这会儿连句话都说不完整,早躺下呼呼大睡了,听他言辞还算清晰有条理,应是没撒谎。 “不是请了同僚吃酒,屋里怎么静悄悄的?”戈宁还要再说几句,忽地意识到花厅静得过分,问道:“可要我进去见见客人?总不好失了礼数。” 家中难得办一次宴席,戈宁不想让夫君丢面子,想进去与客人寒暄几句又担心自己一个瞎子进去反倒是让他们不自在。 “不必管他们。”萧松烈偏首瞪向花厅探出头的众人,眼含威胁,“喝得醉醺醺,哪还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话音才落,花厅顿时热闹起来,划拳声、嬉笑怒骂声、酒碗碎裂声……声声装模做样。 萧松烈额角抽搐,心底暗骂一句。 戈宁奇怪了一瞬方才想起来问:“对了,里面这般热闹,可是家中有什么喜事?” 哪有好端端办酒席的道理,戈宁先前只顾着夫君身体,记挂着让他少喝酒,这会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什么。 萧松烈犹豫怎么应答,戈宁倏地眯起眼眸,语气幽幽的说: “难不成……你背着我娶妻纳妾了?” 作者有话说: 错别字什么的先发后改,码得急,容易忽略。本章是过渡 PS:隔日更,偶尔日更。通常21点左右更新,超过22点未更新就别等了,可能会更晚也可能赶不上当天更新。大家再忍忍,再有10万多字差不多就能结束啦~
第41章 ◎大勇,你在想什么?◎ “尽胡说!” 萧松烈面染薄红,低声轻斥打断戈宁的胡思乱想。 戈宁仰头,梗着脖子等他解释。 不怪她疑神疑鬼,戈宁早觉着丈夫古怪得很,似乎有事瞒着她。 萧松烈淡声说:“今日早朝,陛下下旨撤去……撤去大将军的军籍。” 消息暂时只是在勋贵百官中流传,过不了几日便会传得满大街都是,倒没必要特意瞒她。 戈宁未曾注意他话音中有一息停顿,满脑子回响“撤军籍”三个字。 紧绷俏脸迷茫一瞬,忽地明媚灿烂。 “这是好消息啊!”戈宁激动的双手紧握拐杖,“大将军的军籍撤了,是不是很快就能……” 话未说完,戈宁突然没了声。 撤军籍是大事,打从先帝登基后便有消息流传,传得沸沸扬扬好些年始终没能等来旨意,可见这条政令推行的艰难。 如今能等来大将军脱离军籍的消息属实不易,戈宁应该高兴,只是她消息闭塞,无法分辨这是彻底更改世兵制的信号还是陛下与世族政斗失败后所争取到的为数不多的利益。 思绪百转千回,戈宁水润明眸渐渐暗淡。 她牵起嘴角,笑得勉强:“是该庆祝庆祝。” 既是要庆祝,他们何不跟着副将前去将军府贺喜吃酒,躲在家中算什么? 戈宁略一思索,笃定他们心中戚戚,凑在一处借酒消愁罢了。 暂且不提大将军与陛下的过命交情,就说大将军戎马数十载,立下战功无数,仅凭名号便能吓得敌军溃逃,这般的英雄人物想要摆脱军籍都已不易,何况是寻常将士? 想必他们是一边为大将军高兴一边为自己神伤。 思及此,戈宁一下子言迟口顿,只觉着说什么都无法安慰夫君。 她抓起萧松烈的手细细摩挲,好一会才柔声说:“你想喝便喝罢,今日我不管你,只也别喝太多,小心明儿头疼。” 萧松烈迟疑一瞬,垂眸打量起戈宁,试图找寻她态度骤变的缘由。 “我让他们小声些,不叫他们吵着你。”边应和萧松烈边盯着戈宁瞧。 戈宁仍旧柔声细语, “不必拘束客人,热闹些挺好,家里总是静悄悄的怪冷清。” 顿了一会,戈宁又问:“可要去收拾些客房?怕你们闹太晚,过了宵禁时候可不好再走动了。” 萧松烈:“有止戈别戟照看,夫人不必为他们劳神。” “来者是客,哪能放任不管啊。”戈宁晃了晃萧松烈的手,“快去吧,离席这么久,小心客人怪你不周到。” 萧松烈回头看了看,转头示意云起云舒:“送夫人回房。” 主仆三人的背影拐出长廊,萧松烈转身回到花厅。 在外头与戈宁说了会话,再回来,萧松烈发现面前的楠木长几上堆满了酒坛。 “大将军可别怪兄弟们嘴馋,这么多好酒,也就在将军府能敞开了喝。” 一络腮胡壮汉抱起酒坛对着嘴就灌,咕咚咕咚几下脑袋大的酒坛子滴酒不剩,他咂摸咂摸嘴,拍着滚圆的肚皮豪迈大笑。 “郑将军好酒量!这坛酒我先干为敬,祝贺大将军脱军籍。”年轻些的参将对主位一揖,俯身捏住坛口提起坛子。 刘副将斯文一些,捻着花白胡须摇头晃脑,醉醺醺的说:“还是大将军这里自在,和那群老家伙打机锋可真没劲儿。” 萧松烈受了众人的恭贺,将杯中酒水饮尽后抬手招来止戈。 “没开封的那几坛都撤下去吧。” “怎么就要撤了?大将军将将才说好不醉不归,这会又改了?不成不成,难得的好日子,必须喝!” 年纪比萧松烈大了有一轮的副将摇摇晃晃站起身,说着要去阻拦止戈。 萧松烈:“喝酒伤身,魏叔你醉成这样,小心魏婶又念叨你一宿。” “我有媳妇念叨都不怕,大将军还怕什么?”魏副将顶着涨红的老脸口齿不清的嚷嚷。 一众人听闻调侃声哄的一下笑开。 “奇了,往常可没听大将军说过什么喝酒伤身的话。”刘副将歪头凑来说了一句。 萧松烈眼皮一撩,轻扫一圈:“止戈,把诸位将军桌上的酒水一并撤了,今日玩点雅的。” 止戈装模做样要去撤酒,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嚷嚷,再没想起来萧松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松烈踉跄起身,撇下喝得上头的众人,独自出了花厅。 止戈别戟要跟上,萧松烈摆摆手挥退了他们。 ………… 回到正院西厢,戈宁一直提不起精神。 晚膳后派云起去前院走一遭,得知他们还在喝酒,戈宁便不打算等了,拆了首饰发髻准备歇下。 她歇得也不踏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去捕捉西侧将军府的喧嚣扰攘。 她又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将杂音摒除,正待沉入睡眠,戈宁忽听一阵琴音,断断续续,高高低低。 她辨别一会,竟是从自家院子里传来的。 戈宁立时睁开眼睛,涣散眼眸瞪着虚空,良久,她掀了被子起身。 “云起云舒,给我更衣。” 她不耐烦穿那些繁复罗裙,让云起云舒给她找了件外衫披上,又系了件披风。 戈宁拄着拐杖出了门,凉风送来清晰的琴音,悠悠扬扬,是前头书房传来的。 她蹙了蹙眉,道:“你们守在这,我自己过去。” 云起云舒想要跟上,戈宁坚持,她们只得远远守着。 拐杖轻敲地面,和着琴音缓步向前。待她走到长廊尽头,风声与琴声一起回荡在宽敞院落里,在戈宁心中反复回旋。 驻足听了一会,琴音渐渐不成曲,约莫是随性而弹,更显寂寥惆怅。 戈宁暗暗叹息,步下石阶,轻声唤:“大勇?” “咳咳咳!” 琴弦铮的一声闷响,琴音就此断了,似是被呛到,萧松烈一阵猛咳。 他推开膝上古琴,侧身回头看去。 戈宁一手紧攥拐杖一手扶着门廊的朱红圆柱,迎着夜风立在石阶上,浅青裙角随风抚过石阶上的青苔。 萧松烈错愕片刻,注意到戈宁散着青丝,披风下衣衫单薄,脚上的绣鞋也是在卧房里穿的。 “是我吵醒你了?” 果真是夫君,他什么时候学的琴?我竟然一点不知……戈宁按下心中困惑,摇摇头,循声走近。 “这里冷,回去吧。”萧松烈劝道。 戈宁拢了拢衣襟,倔强摇头,在他身边站定后摸索一番,不顾石阶冰凉撩起裙摆坐在他身侧。 “猜到你睡不着,过来陪你一会。”戈宁稍稍侧身,歪头枕在萧松烈肩上,手臂环住他的胳膊。 萧松烈身子微僵,良久才松弛下来,他沉默的偏过头,把玩起手边的琉璃酒杯。 醇香酒味飘到鼻尖,戈宁这才察觉到夫君在喝闷酒。 戈宁没说什么喝酒伤身的话,转而捉住萧松烈搭在膝头的另一只手,合拢双手为他渡去一点暖意,交缠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摩擦,粗糙的厚茧磨得她手心酥麻麻。 “大勇,你在想什么?”戈宁捏住他的指尖,低声说:“我是瞧不见,但总觉着你不太高兴。” 说不高兴也不尽然,只是戈宁无法视物,猜不到他的心情亦无法去揣摩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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