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拆散你和谢却山的坏蛋,我知道你现在不一刀捅死我都算客气了。” “走不动就算了,我哪里值得你救我。” 活像是个怨妇。 南衣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走。答到最后,她终于不耐烦了。 “章月回,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还是那样幽怨又深情地看着她:“我只是太想跟你在一起了。” “你放屁!”南衣终于忍不住了,她非要治治他这个口是心非的矫情怪,“你真的是因为爱我才做的这个决定吗?你敢说没有掺杂任何一点别的原因?” 章月回哑然,像是被戳穿了,整个脸忽然从内里烧了起来。 “我不管你是因为报复谢却山,还是本就得罪了完颜蒲若,想给自己找个垫背的一起死——我不在意,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会留在你身边,有命在就一起活,死了就我给你收尸,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给你答疑解惑!” 章月回哑了许久,才苦涩又可怜地吐出几个字:“没有了。” “那你就给我闭嘴,好好赶路。” “……好。”
第120章 古刹风 金陵。百年古刹。 谢照秋随父亲谢铸一起来到金陵有些时日了,还是头一回出门。她怕生,到了陌生的环境里,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今日被母亲好说歹说拉着出了门,一同去古刹礼佛。 古刹后头有一片林子,绿叶正茂,落英缤纷。秋姐儿去哪都背着她的画筒,见到美景,便忍不住就地在简陋的石案上铺开画卷,绘一幅丹青。 林子里来了一个女人,似乎站在那里等人,她身穿一袭浅紫色褙子,梳着斜斜的堕马髻,露出一段天鹅般的脖颈。秋姐儿一眼望去,只觉得那女子气质不凡,分明在美景里伫立,却不像是在赏景,倒像是遗世独立的天仙,一双冷眼早已望穿了一年四季。 古刹的风穿过她的衣畔,秋姐儿觉得很美,于是那女子便留在了她的画卷上。 待做完画再抬头,秋姐儿见到女子终于等来了她的同伴,再定睛一看,那好像她的父亲谢铸。 两人似乎说了些话,但声音很轻,她什么都听不到。 “爹爹?”秋姐儿这会也没多想,上前确认。 “秋姐儿?”谢铸有些惊讶,脸色不自然了一瞬。他没想到林子里还有别人,更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自己深居简出的女儿。 “这位是……”完颜蒲若打量着谢照秋,小鹿般的女孩,带着天然的怯,没有任何的敌意。 “长公主殿下,她是犬女照秋。”谢铸恭敬地回答。 听到这个名号,秋姐儿便明白了这个女子是谁,登时便紧张起来,如临大敌地行了个礼:“殿下。” 完颜蒲若朝着秋姐儿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轻松地道:“秋姑娘方才是在那儿做画?” 秋姐儿怯怯地点了点头。 谢铸忙补了一句:“犬女平日就这一桩爱好,乱画罢了。” 完颜蒲若已经十分自然地朝着石桌走了过去,“早就听闻谢铸大人的千金绘得一手好丹青,京城里是一画难求,可得让我开开眼界了。” 秋姐儿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谢铸。 谢铸跟上前,对着秋姐儿低声解释道:“今日长公主来参拜古刹,我和你几位世叔世伯都随行陪同。殿下却在寺院里迷了路,我们找了好些地方,这才在后林寻到她。” 秋姐儿没起什么疑心,她虽在深宅中,但也听说了一些外头的局势。谈判并非每日都在进行,而空余的时间,中书令大人便作为热情的东道主,让群臣们带着完颜蒲若在金陵到处游玩,将她的行程塞得满满当当。 完颜蒲若无论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屁股的臣子,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落单的时候倒是少见,所以秋姐儿一开始也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传闻中这位岐国的长公主面如黑铁,满脸麻子,浑身横肉,丑陋不堪还生活淫靡,但今日一见本人,与传闻中大相径庭,竟还有几分不合时宜的亲切。 秋姐儿一下子有些割裂,她很难把仇恨的对象跟这个美丽随和的女子联系在一起。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她突然有些懊恼。站在原地,被谢铸轻拉了一把,才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完颜蒲若已经站在石桌前了。画里一片晚春树林,林中一个女子,景与人浑然天成,落在画上更是多了几分意境。 完颜蒲若原本也只是随口一夸,随便来看看,但这会眼中却有了实实在在的欣赏。 她笑着望向秋姐儿:“秋姑娘,这画上的可是我?” “小女方才不知是长公主,冒昧把您作入画中……”秋姐儿有些无措,嚅嗫着道。 完颜蒲若仍是落落大方:“那这幅画送我可好?” 画家都是敏感的。秋姐儿能感受到完颜蒲若是真的喜欢她的画,没有半分恭维。而且以她的地位,何必恭维她一个深闺少女?长公主甚至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她是女子而看轻她的才华,反而将她的画作珍重以待。倘若她不知道她是长公主,甚至还会欣赏这个女人的大方与利落,身为女子却能有这般挥洒自如的风度,这些都是她不曾拥有而时常艳羡的品格。 但心底里,她又不想把自己的画送给岐人。 谢铸怎会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思,毕竟完颜蒲若是金陵的贵客,连沈执忠对她都是尽量有求必应,一幅画,不值得起冲突。他忙打了个圆场道:“殿下喜欢,是犬女的荣幸,怎敢拒绝?” 父亲都发话了,秋姐儿不好再多说什么,低头将画作卷起来,捧给完颜蒲若,而后忙不迭地告辞。 “母亲还在前头等着,小女不敢打扰父亲与长公主殿下议事,先行一步。 “那待我向令堂问个安。” 秋姐儿行了个礼,匆匆离开。 望着秋姐儿远去的背影,完颜蒲若半分认真半分玩笑道:“谢大人,你们家不愧是名门望族,真是个个都身怀绝技啊。” 不知为何,谢铸脸上不太自然,只勉强地笑笑,道:“殿下谬赞了。” 完颜蒲若敛了敛面上的神情,正色道:“令爱乎并不想赠我画,却碍于我的身份不得不赠,这倒是点醒了我——谢大人方才说的事,我已经有了对策。” 秋姐儿走出去好远,心神不宁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见不到长公主和父亲了,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隐隐的不安。 —— 金陵谈判的风声传回了沥都府,划江而治已经是大势所趋。可沥都府在江北,恐怕会被划给岐人管辖。 这个消息在民间迅速地发酵,激起了百姓们的剧烈反应。真正的家国换主似乎就迫在眉睫了,明哲保身已经什么都保不住了,人人自危,反岐的情绪愈演愈烈。 完颜骏一改往常的怀柔政策,延续了鹘沙暴力镇压的风格。尤其是带头闹事、喊着家国情怀的太学生们,见一个抓一个,要将所有抗岐的言论都扼杀。 因为龙骨船即将造成,完颜骏不必再对汉人伪善。几日后就是大船的下水仪式,大军随时都能渡往金陵,再也没有什么天堑能挡住大岐的铁骑。而陵安王这个窝囊废,他最好能躲一辈子,只要他敢冒头,他们立刻就能将他拿下。 再加上沥都府里的叛徒已经被揪了出来,尽管章月回还没被抓回来,但总归无法再作乱了。 完颜骏如今已经是胜券在握,龙骨船的竣工仪式,他要搞得声势浩大,彰显国威,才能碾压那些平民的斗志,为日后统治沥都府打好基础。 可完颜蒲若截然相反的命令却通过使者传回了沥都府——由于谈判进行得很顺利,为了表示谈和的诚意,她要完颜骏取消竣工仪式,龙骨船暂不下水。 这让完颜骏有些困惑——完颜蒲若怎么会做这么混的决定? 龙骨船分明是谈判的一个重大筹码,岐军能不能过江,决定了昱朝会受到多大的威胁,威胁越大,他们就会出越更高的价码来买平安。 谈判就算很顺利,也不至于自断一臂吧? 片刻的愤怒上头之后,完颜骏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指令是明着传回来的,也就是说,从金陵到沥都府,这条消息等于是公开的。 在谈判的来回中,双方的筹码都是严格保密的,这样公开传消息的行为,蠢得有点不像完颜蒲若了。 整件事情里都透着蹊跷,完颜骏有了新的猜测——也许是完颜蒲若在金陵获悉了什么消息,必须要取消竣工仪式,但由于暗中的沟通渠道都被切断,只能用这种方式,掐头去尾省略原因,才能把指令传到完颜骏手中。 竣工仪式上……难道有什么不能明说的玄机? 完颜骏立刻警惕了起来。 …… 五日后,秉烛司要在沥都府实施涅槃计划。 这是大满对完颜蒲若透露的。 但涅槃计划到底是什么,由谁来执行,一切都未可知。 完颜蒲若只能猜测,五日后是定好的龙骨船竣工仪式,也许秉烛司想趁着那个时候人多眼杂,做一些瞒天过海之事。 但不管是什么,必须要先打乱对方的计划,首要之事,便是取消竣工仪式。 完颜蒲若密报出入的渠道受阻,但情况紧急,她必须要把消息传出去,于是换了种让沈执忠无法阻拦、难以拒绝的方式,大张旗鼓地将消息递到了完颜骏手中。 禅室是个接头的好地方,清净、无人往来,也不会引人注目。 禅室里,完颜蒲若熟练地用茶筅击拂茶汤,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之人。 “说来,这个疑问在我心里很久了。汉人讲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先生为何反其道而行之,要给自己取名大满?” “我有自知之明,既然逆了祖宗之道,那便一条路走到黑,不求中庸,哪怕不择手段,也要达到我心中的“大满”之境。” 完颜蒲若笑了,将点好的茶恭敬地递到了大满面前。 “尝尝,学生这杯茶可让先生满意?” 大满接起茶盏,品了一口。 “殿下这盏茶,已经点得很熟练了,我没有什么能再教您的了。” “汉人的文化博大精深,我还有许多要学的。未来,还要仰仗先生与我一同铺平前路,共创一个新的盛世。” “虽任重道远,但在所不辞。” 两人隔空举杯,相视一笑。 大满想到了什么,又问:“上回同殿下说的事情,鸦九可查出些眉目了?” —— 涅槃计划前三天。 骆辞先前被章月回遣离沥都府,去接管西南的生意。章月回对手下人一直都很不错,如此做法,也不算亏待了骆辞,而骆辞也是个忠心的,得知东家有难后,他正好在沥都府附近,立刻快马加鞭前来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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