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方许宁嘴上的手便撤了下去。 “皇兄!皇兄!!我知错了!你放我一马罢……” 他这鹌鹑模样逗笑了方许宁,就连缩在一旁的赵桉桉都勾起嘴角。 方玥恒收拾完方玥棠,也没打算放过方许宁。 “你还笑,什么时候学了仿人字迹的本事?连夫子都被瞒了过去。” 方许宁立马收了笑意低头挨训。 “乐安知错了。” 认错之迅速让人所有重话全堵在嗓子眼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终败下阵来。 “罢了,往后也没法替他再写课业了。” 本是不再追究的意思,可方玥棠像是才反应过来往后都没人再替自己写课业了,哀嚎一声彻底没劲儿了。 几人相谈甚欢,又一人寻来,正是靖安侯世子。 “在聊什么趣事,大老远过来便听到声儿了。”沈牧池在外边处理完了事才回来,问了母亲才晓得太子殿下与三皇子也到了府上。 “阿池!你也过来坐,今日乐安拿了靳门团黄,你可有口福享了。” 沈牧池原先是方玥棠的书童,与他关系最是要好,早便省了客套话。 “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无视方许宁皱起的眉头,挨着她坐下。 “池哥哥……”一直为讲话的赵桉桉见到沈牧池就像见到了救兵,一开口那股委屈劲儿听得人心肝直颤。 沈牧池这才注意到恨不能将自己团起来的赵桉桉,不知为何,他上前就将赵桉桉拉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许是沈牧池模样太凶,她竟两眼一闭一副就要要哭出来的模样。 沈牧池只觉额上青筋直跳,转身向方玥恒告退:“臣有些事需找赵小姐,还请殿下赎罪。” 方玥恒虽不满他将方许宁丢在一边带旁的人走,但他与沈牧池相识许久,也算是摸清了他的为人,便点头同意他的离场。 沈牧池抓着赵桉桉的腕子,脚下生风,将人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恼怒她不顾母亲的劝阻来府上,又碍于她是故交之女而无法直接下逐客令。 他烦躁得忍了又忍,问道:“我已成婚,靖安侯府与黔南侯府早已无任何往来,念在往日旧情,靖安侯府并无任何亏欠你们黔南侯府地方,也不求黔南侯府的回报,你再无理由来靖安侯府。” 赵桉桉愣住,原本因沈牧池带自己出来的那点欣喜也一下没了踪影,整个人连带着那颗火热的心如坠冰窟。 “为何……”她捂住耳朵,不愿听沈牧池讲话,看着人一张一合的嘴唇更是不愿面对。 她自小便被母亲带来靖安侯府,早便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归处,只有她一直陪在沈牧池的身边,她以为到最后能陪他走到最后的只有自己,可是为什么在沈牧池进宫做皇子的书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明白,她以为只要自己在宫外等着,便可以等到池哥哥抬着花轿带她回家。 “没有为何,感情之事无法强求,赵小姐身为黔南侯府嫡小姐,不该也不能为了一个不将心思放在你身上的男人哭鼻子掉眼泪,”沈牧池说得十分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赵桉桉眼中仅剩的一点希冀也暗淡下去。 她并非喜欢倒贴,她原本也是身份不输沈牧池的嫡小姐,只是感情之事着实难以捉摸,她偏就瞧上他。 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做再多也无意义,不如早些放手。 “我晓得了……”她垂着眼睑不敢看他,“桉桉往后不会再来叨扰世子了。” 见能说通,沈牧池也是长松了口气。 — 凉亭那处,方许宁依旧与两位皇兄聊着,只是兴致不如方才那样高了。 方玥恒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主动问道:“怎么突然闷闷不乐?” “和哥哥在一起怎会闷闷不乐,太子哥哥瞧错了罢?”方许宁莫名道。 方玥棠受他方才的话的影响,也约摸着瞧出些不对劲,道:“是有些兴致不高。” “你莫不是担心阿池与那黔南侯府的丫头有些什么?”方玥棠猜测着,“你放一万个心罢,他对你可谓是恨不能将心都掏出来……” 这话方玥棠讲的自然又真诚,在方许宁听来却只觉得浑身打颤。 这样肉麻的话,也就三哥讲的出口了…… “是么?”显然她对这番说辞很是不信。 方玥棠二人还没察觉出方许宁已非他们所熟悉的方许宁,只以为是求着要父皇下旨赐婚靖安侯世子的方许宁。 “这是自然,你与他相处得多些,难道还不清楚么。”方玥棠信誓旦旦道。 正说着,方才离场的沈牧池原路返回,正好赶上这壶靳门团黄的最后一盏。 “方才失礼,还请太子殿下赎罪。”沈牧池拱手欠身道。 “无事,且留了一盏给你,快些尝尝。”方玥棠守着这盏茶谁都不肯给原是为沈牧池留的。 方玥恒瞧他那副哥俩好的模样打趣道:“你二人倒是关系好,怎不见你也给孤留一盏?” “哈哈……”方玥棠干笑两声,道,“这不乐安给了皇兄两盏么,我瞧着再要不留,阿池就连茶渣滓都吃不上了。” 看着人眼巴巴的眼眸,方玥恒最终只是象征性的用指节敲了一下他的头。 沈牧池从方玥棠手中接过茶盏,便靠着方许宁边上的石凳坐下,动作熟稔的拉过身边人的手握在手心里缓缓摩挲,就像从前做过许多遍一样。 这人怎么时不时就动手动脚。 方许宁试图将手抽回来,却被拉得更紧。 一记眼刀飞过来,沈牧池只轻轻用拇指在那白皙细腻的手背上滑动,面上还能神色放松的与对面两人交谈。 属实是让人牙痒痒。 至少让方许宁牙痒。 “江南水患至今未能得到缓解,陛下可有寻到能人异士治水?”沈牧池一派正经的模样。 “前些日子有大臣推荐了一位云州的渔民,父皇实在是没辙了,只得死马当活马医,随手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就让人护送着去治水了。”方玥恒作为太子也跟着皇帝处理了些政务,朝堂上的风向能摸个大概。 讲到正事,方玥棠便没了多大兴趣,他将注意力转到自家妹妹身上。 “还没问呢,在靖安侯府可还适应?” 手中力道逐渐危险,适时提醒了方许宁昨日和人定好的约法三章,她略勾起嘴角回道:“如何有不好的,靖安侯待我如待亲子,很是宽厚和蔼。” “那便好,”方玥棠又往她那处靠近了些,压低音调道:“你莫要怕,若有人欺你,只管叫容铃送信来,三哥立马比啊带着家伙来替你撑腰。” 方许宁忍俊不禁:“哪有人敢欺我……” “你莫急着否定啊,”方玥棠显然不信她说的,“方才那丫头可有欺负你?她那心虚的模样可都写在脸上了。你老实和三哥讲,我与皇兄来之前,她可有欺你辱你?” “没有。”方许宁无奈。 这话方许宁讲得斩钉截铁,方玥棠也稍稍放心了些。 见人不再缠着她问东问西,方许宁的思绪再次回到手上,手上的触感实在大了些,她适应不来,便起身道:“出来了许久,我有些乏了,便先回房了。” 手中温软骤然消失,沈牧池不舍,看着人离去的背影,手指眷恋的蜷了蜷。 “莫看了,人都瞧不见影了。”方玥棠打趣道。 沈牧池这才收回视线,道:“让二位殿下见笑了。” 这倒是不会让人多讲,这两人巴不得沈牧池对方许宁上心些,再上心些。 现下方许宁不在,沈牧池将这两天的状况说与二人听。 “大婚前一个月,我自三殿下那处得知公主要抗旨的消息,我虽不晓得缘由,但通过这两日的观察,斗胆猜测,公主先前伤了头,怕是忘了不少事。” 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方玥恒消化良久才道:“你是说,乐安忘了你?” “并非这样简单,公主应是忘了近两年的记忆,照目前来看,在公主的记忆里,现下是大庸十九年。”
第7章 “啪——”方玥棠手中的茶盏掉在石桌上。 “你是说,这两年发生的事都忘了?”方玥恒冷静问道,“依据呢?” “很简单,两年前,我进宫做三殿下伴读,便是那时,公主与我互相看不对眼,”说到这,沈牧池都有些羞赧,“每每遇上总要与我争论一番,而现下公主待我便与当年别无二致。” 方玥恒没再讲话,他需要冷静一下,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良久他才郑重向沈牧池道:“沈世子,如今乐安嫁入侯府,还请世子多多包容,往日恩怨我也有所耳闻,她若向你耍小性子,你便告知于我,我自会说教她。” 方许宁不在宫里,自己手再长也伸不进人的府里去,只能让去沈牧池多照顾一二。 “殿下放心,公主只要在府上一天,便不会容人受一点欺辱。”沈牧池也严肃起来,这话不用叮嘱他也会护着方许宁。 - 四月很快过去,靖安侯府每年一回的踏青定在五月三日。 往年都定在枫香山,正好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届时在山上的红月寺里再留上一两日,当真是放松极了。 今年因为公主进门,更是要认真些安排这回的踏青。 在即将出发的前一日,平危来寻方许宁。 “听闻殿下明日便要跟着靖安侯府的众人一道去往枫香山踏青。”自来了侯府,便寻不到机会跟在方许宁身后。 本以为跟着公主进侯府便能时时伴其左右,没成想除了刚进府那天见那一面后便再没碰上过,再加上他是从宫里出来的侍卫,又住在公主安排的住所,府中谁也不敢使唤他,半个月下来整日闲在房中,很是颓靡。 如今公主要外出,他自然得跟着前去护卫公主安全。 “是要去,”方许宁也很是意外自己竟有这样久没见到平危,心虚道,“明日可要一同前往?” “属下只想着此去枫香山路途遥远,又要在外留宿,有属下跟在殿下身边会安全些。” 他一片拳拳之心讲得真诚,方许宁倒是有些内疚自己许久未想起他来,便道:“明日巳时一刻,我让人备好马,你跟在我的马车旁。” 平危大喜过望,急忙应下,生怕她反悔。 一夜酣梦,沈牧池一早便等在靖安侯府门口,他昨夜接到下人的通传,说殿下要另备一匹马。虽不明白为何向来不愿骑马的人在出行前要备马,可既然她想要,备着也无妨。 左右不过是一匹马罢了。 时辰到了巳时一刻,已是方许宁约好的时间,沈牧池频频看向大门口,心中迫切不言而喻。 远远地,方许宁走在前头露了面,容铃跟在她身后,这是在平常不过的,只是,在方许宁的另一侧,跟着一个许久不曾见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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