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情绪缓和不少,撇着嘴松开许夫人:“还是您待我好,不像那个混蛋玩意儿,只知道算计我。” 许夫人忍俊不禁,假意嗔怪道:“快住嘴,让人传出去还不笑掉了大牙?你呀你,真不叫我省心。” “传出去就传出去,我才不怕外人笑话。再说,要笑话也是笑话他!”她不服气,脸扭到一边,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脚边的柱子。 眼前没镜子,元月自己又一心沉浸在对杜阙的作为咬牙切齿的恨意里,压根没发觉红透了的脸颊,但旁观者的许夫人可瞧得真切,再加上她抱怨时眼神躲闪的别扭样儿,许夫人顿时了然于心,微微笑道:“好端端的拿死物撒什么气,不嫌脚疼?行了,先回房,吃口热饭暖暖身子。过道里风大,别再吹坏了。” 元月扬扬下巴,自顾自迈开步子往前走,走出去一箭地远,忽而转脸冲许夫人身边站着的莲心高声道:“劳烦姐姐到门房跑一趟,就说如果六皇子寻来,就说我不在。” 她说得理直气壮,莲心可为难坏了,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好向许夫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且按姑娘吩咐的去办。”许夫人扭头朝莲心挤挤眉,莲心心领神会,自去了。 饭桌上尽是元月素日爱吃的膳食,许夫人笑吟吟拿筷子这样夹一点,那样夹一点,没一会儿,元月面前的碗里已堆成小山了。 “府里新来的厨娘做的,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许夫人见她不动筷含笑催促。 元月看着满桌子的美味,嘴里不断分泌着口水,可脑海里却不停地过着昨儿夜里南那晦气场面,她下意识看了看双手,当即胃口全无,于是借口道:“我昨晚上吃撑了,肚子不舒服,您自个儿吃吧。” 许夫人眉心一紧,默了默屏退屋里的下人,而后挪凳子靠到元月身边,温声道:“此处没旁人,我便不拐弯抹角了。你与殿下之间,圆房了不曾?” 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女儿家,元月的面皮子登时血红,头越放越低,眼看便要埋到碗里去:“什么圆房,我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历经多年风霜,许夫人早已褪去青涩,男女之事于她而言跟日常琐事没什么差别,反笑着揶揄:“素日天不怕地不怕,我跟你爹两个人尚降不住你,不成想今儿提了一嘴这事儿,你竟嘴也张不开了,可知还是小孩子心性。” 元月挂不住脸,干脆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只听许夫人在耳边念叨。 “怪我,没能尽到当娘的责任,出嫁前也没教你那里面的门道,你害臊也情有可原。”许夫人笑叹,顺手握住元月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拍了一拍,“不过你得跟我说道说道,我现在教你是为时不晚还是亡羊补牢?” “什么跟什么呀,您几时也学得爹那般咬文嚼字的习惯了……”书上所写的“周公之礼”,离她十分遥远,即便从前同公孙冀有过一段,也只停留在牵手拥抱的阶段,似昨晚杜阙那般冒犯之举更是想都不曾想过,如今被迫承受那事,又被许夫人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许夫人愈觉得好笑:“莫顾左右而言他。你只管老实回答我,你与殿下进展到哪一步了?” 心里烦乱不堪,这边又被逼问个不停,元月一急,顺嘴倒出来:“我跟他清清白白的,倒是他,脸皮厚的跟什么似的,非让我用,用手给他……”她上下比画着,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 许夫人瞳孔瞬间放大,笑直接僵在嘴边,好半晌,才捏捏她的手背干笑着安抚:“不稀奇,他们男人都是这个臭德行。” 话虽如此,许夫人却不禁多看了几眼她的手,原以为是吹了冷风手才红肿了,不曾想竟是这缘故。 这个六皇子,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骨子里怎如此放荡……偏生这婚事还是圣上敲定的,想反悔也不能。 真是苦了她了。 “您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明明我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您倒好,轻飘飘一句‘不稀奇’就算了。”对于许夫人无所谓的态度,元月很是不满。 许夫人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故意把眉横起来:“你放心,倘若六皇子寻过来,我定狠狠骂他几句为你出气。” 元月羞得不行,忙出言阻止:“这事就别拿出来说了,多丢人啊。算了算了,权且放他一马吧。” 许夫人收了阵仗,拉着她起身,一面向里屋走一面说:“既没胃口,我也不勉强你,正好借这个功夫给你看样东西。” 她不解其意,却也由着许夫人去了。 里屋梳妆台旁摆放着一口大箱子,许夫人于此处站定,松开她,自己打开箱子弯腰翻找起来。 元月伸脖子一瞧,箱子里没什么稀罕物件,俱是些瓶瓶罐罐之类的杂物,看起来倒有些年头了。 片刻之后,许夫人直起腰身,手里多了个木匣子,她咂嘴问:“您究竟打算给我看什么?神神秘秘的。” 许夫人将匣子塞到她怀里,才说:“出阁前就该给你,好在拖到今儿也不晚。实在好奇的话,打开看看。” 许夫人鲜有神叨的时候,元月好奇心更甚,怀抱匣子坐到床沿,轻轻拨开锁头,凝睛看去:“春,春宵……” 意识到这几个字眼不妥,她急忙捂住嘴巴,眼睛却瞪得老大。 “嫁做人妇,那事便躲不掉,不过是早晚罢了。”许夫人拿住她的胳膊放下来,语重心长道,“你回去后仔细翻看翻看,省得日后手忙脚乱的。” 元月羞恼不已,扣上盖子随手将匣子掷到一边,笃定道:“横竖我用不上,看了也白看。” 许夫人刚要开口劝说,外头却传来莲心的话音:“夫人,姑娘,六殿下来了,非要见姑娘。门房不敢拦,这会子正在前厅坐着。” ----
第32章 疯狂 ===== 元月在气头上,不肯见杜阙,任许夫人如何好言相劝也无济于事,强逼不得,许夫人只得自行去前厅招待他。 竖着耳朵听脚步声渐渐远去,元月才舍得把低垂的头抬起来,而这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一是为那本《春宵秘戏图》,二是为说到做到的杜阙。 念及此,方凉下去的脸复烧起来,她心一横用力拍打了两下脸蛋,以此来使自己保持清醒。 果然,痛感是最有效的,现在脸上虽仍烫得厉害,可脑袋里冒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已然荡然无存了。 折腾一早上,连口水都未曾喝,元月起身去外间,双腿盘坐到矮炕上,执壶斟满清水。杯口刚贴上嘴唇,便听外边有说有笑的: “她在里头闹别扭呢,这会子进去少不得挨几句难听话,殿下不如略等等,过会子她想通了再说。”许夫人乐呵呵提醒。 “无碍。是我对不住她,她打我骂我都好,只别不理我。”杜阙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委屈? 不是,他委屈个什么?该委屈的不是她么? 眼前的水登时没吸引力了,元月的脸也垮下来,攥拳拍桌而起:“呸!大尾巴狼装什么小白兔?能骗得过谁!” 她步履匆匆,夺门而出,打断相谈甚欢的二人:“你走,我不想见你,别赖在我家!” 许夫人吓了一跳,忙扯住她的衣袂,先赔笑给杜阙道歉:“这孩子不懂事,殿下多担待些。”又苦劝她:“说话就说话,飞冲上去作甚?万一跌了脚,到时疼的可是你自己。” 元月不领情,大力甩开许夫人,扑上去扬手给了杜阙一掴。响亮清脆的一下,直叫几人当场愣住。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未收回,眼底弥漫着错愕;杜阙不怒反笑,一眨不眨看着她;许夫人手里的帕子跌在地上,眉心皱成了“川”字。 “你、你为何不躲?”元月率先回过神来,她无意识摇头,双腿不断往后倒。 杜阙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她,他笑容依旧,缓缓道:“阿月可解气了?若不解气……”他从衣袖中推出一把匕首,步步逼近她:“你拿它刺我一刀,一刀不行,便两刀、三刀,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她被他逼得无路可走,后背紧紧抵上墙面,然后,他握住她的手,调转刀身,将刀柄置于她的掌心,再一点点摁回她的五指,灿烂一笑:“好吗?阿月。” 被他攥过的皮制刀柄,触感是生涩的、温热的,但她的心却是不安的、冰冷的,此时此刻,她恍然大悟,原来过去不仅一直错认了他的秉性,还低估了他的疯狂——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短刃蓦地抖落,砸在元月脚尖的一寸之外,她抱头尖叫着绕开他,直扑不远处的许夫人。 许夫人张臂接住她,轻拍她的后背是以安抚:“……不怕,想必殿下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别胡思乱想。” 此刻许夫人俨然是一个称职的慈母,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但个中苦楚唯有许夫人自己知晓。 方才的一幕,简直颠覆了许夫人的认知,若非亲眼所见,她断不能相信那个以懦弱闻名的六皇子会做出此等惊骇之举,最可怕莫过于他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仿佛死亡在他眼里,不过过眼云烟耳。 许夫人心惊胆战,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了才勉强做出镇定的模样:“殿下也真是的,明知小月胆子小,还故意吓唬她……好了好了,有什么话进屋说罢,老这么站着多累人。” 元月闷在许夫人怀中,两眼紧闭,一动也不敢动,许夫人推又推不开,只好先让莲心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还给杜阙,再说些松快话调解即将凝固的气氛:“哎呦两位小祖宗,眼见着日头大了,你们不晒得慌?快别闹别扭了,回屋去吧。” 杜阙稳稳接过匕首,顺手别回后腰,他眸光一沉,道:“阿月,我不该乱开玩笑,你别怕我,更别不睬我。” 有许夫人在旁安慰着,元月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悄悄探出头,隔着许夫人的肩膀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但见他眼眸微垂,唇线平直,而他的右半边脸已然红肿了,且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他好似察觉到她在看他,迎着阳光抬眸,暖光映入他乌黑的瞳仁中,折射出星星光点,她怔怔然,忘记了躲避视线,因为她发现,那闪动的光点,竟是朵朵泪花……他快要哭了。 “阿月,别赶我走,好不好?”他望着她,泪眼朦胧,再配上他那肿胀的右脸,既狼狈又可怜。 一股无名火自胸腔直窜头顶,元月毫不迟疑地错开目光,拉起云里雾里的许夫人直往屋里去,经过他身边时,冷冰冰道:“你别以为你落两滴泪我就会心软。你走吧,别再来了。” 杜阙却抓住了她的手,不死心道:“我不走。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你在哪,我在哪。” 她也不知从何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他:“随便你。” 她的背影如她的话一般决然,直到夜幕降临,她都没再同杜阙开口说过一个字,哪怕元嵩强逼着她与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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