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明笑着让开座位,正把周璨身边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林晏转身要将枇杷给墨梅,周璨便道:“剥都剥好了,你不吃,给我呗。” 林晏愣了愣,把手里的果子递了出去。周璨摊开手,待他将手贴近,将枇杷拿过去时,指尖缓缓擦过了林晏掌心。林晏手心一阵酥麻,耳朵登时红了,慌张看向周璨,周璨一双瑞风眼眸半眯着,里头眼光流转,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揽月递过来帕子给他擦手,林晏忙接了低头一阵猛擦,周璨瞧见他后颈都红了一片,笑得越发灿烂了,揽月在他背心摁了一记,周璨吃着枇杷一时不备,呛咳起来。林晏没瞧见他主仆二人的小动作,只是把一杯茶递到周璨手边。 “等会等会,牌局不能少了我!”叶继善挤过来,林晏回头看,方知意坐在原处,正放下茶杯微微蹙眉。 “哎,我远道而来算是客,有个小请求,”叶继善摸摸鼻子,朝方知意讨好笑笑,“家中祖父礼佛,总爱在庙中听经,听闻方先生师从演真法师,我便一直想邀他去杭城,为我祖父讲上几日,想必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只是方先生一直未应下我。” 方知意拱手,淡淡道:“方某只偶尔在寺庙侍奉,并不讲私课应私约,师父的规矩,望叶公子海涵。” 叶继善扁扁嘴,拿了两颗骰子在手心转捏着,朗声道:“那我便偷王爷个小面子,这局牌,我若是赢了,也不求方先生随我回杭州,只想跟随方先生读几日经,抄部经书带回去给家里老爷子,您看这是行还是不行?” 他这样问着,却是瞧向周璨,手偷偷放在胸前做了个伏拜的手势。 周璨擦着手,扑哧笑了。他看向林晏,林晏叹了口气,也是点点头,他再看向方知意,后者瞪着他,威胁地挑了挑眉毛。 周璨轻咳一声,道:“听闻叶小公子送了个几十斤重的纯金佛像给方先生,好大的手笔。” 方知意扶额别开头去。 叶继善呵呵笑道:“心诚所至,金石为开。” “看在叶小公子的诚意上,本王就做这个主,若是他赢了,叔言你就应了他罢。”周璨喝着茶,慢悠悠道。 方知意心中暗骂,忙站起来道:“王爷,我乃修佛之人,不碰赌。” “那便让无晦代您可好?”叶继善笑嘻嘻道。 方知意哪里不明白,对面那三个人早就沆瀣一气,林晏这小家伙心眼儿也坏得很。他正要找理由拒绝,周璨道:“你若是怕安儿偏袒好友,那本王替你选一个如何?” “尧清,你来。” 周璨所唤之人,正是去年的科举榜眼,如今的翊林阁修撰陆照。陆照本坐在方知意对面,与他谈了些诗文佛学,被叫了名,站起来应声,朝着方知意询问看去。 方知意与他聊了半日挺投机,若没有叶继善在一旁叽叽喳喳就更好了,收到他目光,方知意在心中思量片刻,点了头。 叶继善朝林晏使了个眼色,林晏无辜摇头。陆照此人,他是真不太了解。周璨在朝中自然是有自己的布局的,和宴一案重审后,朝中局势变幻,周璨身边的人也有来有走,陆照是个官场新人,还不是殿试第一,在这船中倒是显得格格不入。林晏也搞不清为何周璨为何请了他,还点了名。 陆照便走过来,坐到叶继善身边,与其他三人一一行礼。见他行礼,林晏才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陆照便是除夕那晚,他在鸿信酒楼偶遇周璨时,那位与他打招呼的面生官员。 陆照很是年轻,大概弱冠的年纪,生得也不错,有种江南俏公子的清秀精致,眼睛很亮,不乏机敏。林晏心中微微疑惑,不由自主生出敌意来,瞟了周璨一眼,周璨活动着手腕,一副准备好摸牌的样子,并未看他。 于是摇骰开局。打着打着,林晏发觉,这陆照脑筋的确灵活,却也不是正经来打牌的,看他这出的牌,分明也是在暗度陈仓,只不过他喂牌的对象,不是叶继善,而是周璨。 叶继善不明所以,咋还有人这么拍马屁的啊?拍马屁不能在别处拍吗,别跟小爷我这儿捣乱不成嘛?他欲言又止地歪头看陆照,陆照朝他礼貌一笑,笑得叶继善毫无脾气。 林晏也是没料到这情况,只是越打越上火。也不知是不是他太敏感,他总觉得陆照跟周璨是在他眼前打情骂俏。殿试是在三月初一,年末陆照便跟着各种高官与周璨在酒楼同席,想来周璨早就与他有了往来。周璨对陆照青眼有加,是在朝中别有所图,还是…… “你心不静,如何,觉得要输?”周璨提起脚边手杖,从桌下偷偷戳了戳林晏的小腿,火上浇油道。 林晏偏头瞧了他一眼,执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那是泡好的雄黄酒,入口辣得很,林晏全凭这一口压了压火气,回看了周璨一眼。 周璨有些莫名其妙,正把手从桌下收回去,一只微烫的手跟了上来,握住了他的手指。周璨骇了一跳,不置信地看向林晏。林晏一双眼睛目光沉沉,盯得周璨心慌。周璨便清晰感到,林晏的手,绞转着他的手,一根****地抚摸过去,剐蹭,轻捏,缠绵,甚至用指甲轻掐他掌心的**。这像拥抱,像爱抚,甚至像亲吻,叫周璨整个小臂都发麻起来。 周璨挣脱不开,手心冒出细汗,脸上都发起了热。他不知道林晏哪学的这路数,将牵手这个动作都做得旖旎多情,甚至下流。其实林晏压根儿没学过,他只是心中又点儿生气,警告地想吓唬吓唬周璨,没料到一看到周璨这猝不及防受了惊的眼神,那点儿气愤就变了味,趁着那口酒壮胆,林晏只是想多接触周璨的皮肤,跟上了瘾似的,就像这么握着牵着,再不要放开了。 “小少爷。”揽月不知何时飘过来,将一碟剥好的荔枝放到他手边。林晏这才放开了周璨,心虚地朝揽月笑笑:“多谢。”冷面婢女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又去给下一人上水果了。 到最后,多亏了叶继善凭着丰富的牌九经验,力挽狂澜,险中取胜。 陆照朝着方知意抱歉地做了个揖,方知意脸都白了,扯着周璨去角落说了些什么,借故告辞了,叶继善巴巴追了出去。 待到兴尽人散,自然是林晏同周璨同乘一辆马车而归。 下船时,李维明悄悄拉住林晏,鬼鬼祟祟道:“兄弟,我可是看出来了,今个你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冲林晏竖了个拇指,“从前约你,青楼不去,乐馆也不去,小爷还道你是块木头不开窍,如今春心萌动起来,倒是殷勤得很!” 林晏心中炸开了雷,心想他与周璨几番来回,都是隐秘得很,不该被他瞧见,强自镇定道:“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什么春心萌动?” 李维明就笑,指着自己眼睛道:“别装,本侯爷都瞧见了,林无晦啊林无晦,你胆子是大啊,王府的人你也敢想……” 林晏惊惶不已,远远望了眼周璨,脑子急转正想如何应对,便听得李维明继续道:“哎呀,不过也是,王爷那贴身婢女长得的确貌美如花,你动心也正常,我都看得眼馋,不过料想她该是王爷的通房丫头,王爷他再疼你,总不会把……” “丫头?你说……揽月?”林晏打断他,见他点头,心中长吁一口气,艳阳下竟已是满身冷汗。 李维明摇着扇子,道:“揽月,是个好名字,我看你俩眉来眼去的,没准儿她也对你有意思呢!” 林晏干笑几声,不置可否。呵呵,在揽月眼里头,自己大概跟初一没啥区别吧? “怎的,出这么多汗?”周璨站在马车外头等他,伸手摸了摸林晏的额头。 林晏方才擂鼓般的心此刻终于慢慢平息下来,颇有些劫后余生地松了神,直到周璨指头上那枚扳指蹭过额头,带来凉意,林晏才回过神来,握住了周璨的手腕。 林晏微微蹙着眉,不甘又专注地盯着周璨,眼中有深思,有柔情,还有淡淡惆怅。周璨被他瞧得浑身发毛,心中如有所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晏将他手托在掌心,珍惜地抚了抚他的手背,心想:不知何时,我才能理直气壮站在你身边,当众牵你,抱你,吻你,而不用再惧怕别人知晓,忧愁别人议论呢? 末了,林晏只是笑笑,道:“没事,我们回去罢。” “真没事?”周璨狐疑。 林晏扶着他上车,道:“那王爷不如跟我讲讲,陆尧清是何许人也?” “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吃醋了?” “自然是吃醋的,你闻不到我身上的酸味吗?” “林无晦,你怎么格外嚣张,雄黄酒壮胆了?……”
第三十四章 春思 马车摇摇晃晃,车里放了冰盆,很是凉爽。 周璨往嘴里塞了个荔枝,道:“陆尧清,是我门客。” 林晏问:“为何是他?” “长得好看啊。” 林晏把那盘荔枝拿过来抱到手里,道:“好好说。” 周璨把核吐在掌心,佯怒瞪了林晏一眼,发现没起任何作用,把核丢回桌上,才道:“陆尧清出身清贫,但脑袋足够聪明,我推他一把,便能让他做那些寒门出身的官员们的主心骨。” “那状元不是站得更高些?”林晏狐疑。 “状元可是皇帝挑驸马用的,哪能我动筷子,”周璨摆摆手,“话虽说殿试三甲,可有谁记得第二第三?陆尧清有野心,自然知道接本王的橄榄枝。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你要做什么?”林晏低头细细剥开一颗荔枝。 “大启自嘉元帝以来,推行科举制,自此所谓学而优则仕,再不是唯有生而优则仕。科举乃选官重途,官乃国政稳行之本,动科举,便是动我大启国基。朝中权贵,卖官鬻爵皇帝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要坏这选才之道,那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林晏静静听着,心中同时思索,即刻便接口道:“你要杀吴秋山?” 周璨将****竖到嘴边,朝他笑,“陛下不动他,我便来把这颗锈烂的钉子撬出去。” 嘉元帝设翊林阁以来,阁内七席,仕途顶峰,向来是百官最为向往争抢之位。科举推行,朝中寒门出身的官员与贵族出身的官员分势两派,暗中较劲,如今内阁之中,寒门官员人数也渐增,像吴秋山这类贵族派,肯定是不乐瞧见的。只不过在此中运作,风险极大,吴秋山这种老狐狸一定会相当谨慎。 “他若真如此胆大包天,也不会轻易让你抓住马脚。”林晏有些担忧。叶家一案,周璨气势汹汹,却堵在了皇帝这只拦路虎这儿。只不过周璨虽念及旧情放过了皇帝,却仍没打算放过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吴秋山连叶家都敢动,林晏担心将他逼急了,周璨也会有危险,当年周璨被下毒那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0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