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质则一个箭步跑向王贵家的,躲到她身后,瑟缩着身子,垂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受到很大的惊吓。 有蕙质的话在前,小济这反应比说话更容易引人遐想。 王贵家的果不其然被误导,沉下脸,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小济,又嫌恶鄙夷地看了眼蕙质,到底没当着外人的面给侄孙没脸,只吩咐小济早些回去,而后单独领着蕙质去见宁氏。 蕙质临出门前,趁王贵家的背对着她,快速扭头朝小济抱歉一笑。 小济的目光从始至终放在蕙质身上,自然没有错过,于是也点了点头。 蕙质见他领会到自己的用意,松了口气,开始盘算如何应付宁氏。 宁氏是不会伤她性命的,否则岂非与她宽容大度的名声违背?况且相比于要她死,宁氏更乐意见她生不如死。 想到不会有生命危险,蕙质安下心来,只要能活着,就不会丧失希望,就一定能绝地反击。
第5章 明月高悬,夜沉如墨。 蕙质跟在王贵家的身后来到馀云斋——一座灯火通明雅致秀丽的别苑。 馀云斋门口,王贵家的转身,明亮的灯光下,她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蕙质,嗤笑一声:“进去吧。” 蕙质垂眸,轻声应了句“是”。 正厅内,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端坐在高座,几十个华冠丽服的丫鬟婆子众星捧月将她簇拥在其中,妇人肌肤白腻,体态纤秾合度,虽只有中上之姿,胜在气质优雅,见之忘俗。 蕙质进到正厅,站到宁氏对面,恭恭敬敬对她行了个大礼。 “见过夫人。”蕙质五首伏地,趴伏在宁氏的脚下。 宁氏“嗯”了一声,淡声道:”起来吧。“ “谢夫人。”蕙质从地上爬起来,眼观鼻鼻观心站好。 “听说莲花今天傍晚上吊自尽了?”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口吻平淡的像是在询问天气如何。 人命在她眼中竟如此轻贱,蕙质死死咬紧腮帮,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松开,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宁氏皱眉,挥了挥手,簇拥在身边的丫鬟婆子尽皆退下,等到只余下蕙质与宁氏二人,宁氏直接开门见山。 “我问你,“宁氏眼睛死死盯着蕙质,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莲花生前可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比方说……信物、绝笔信?” 蕙质下意识想到莲花姑姑交给她的那封书信,缓缓摇头,“姑姑走的突然,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哪里有机会收到这些。” 宁氏抓紧扶手,身子略微向蕙质倾斜,不死心追问:“我指的是生前,她自尽前可有何反常之处?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要紧的事?有没有嘱咐你去找什么人?有没有……” 宁氏问了一大堆“有没有”,蕙质无一例外通通摇头。 蕙质面上虽如常,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宁氏如此紧张那封信,莫非莲花姑姑并非是因为给她求情而死,而是因为这封信才…… 然而下一秒蕙质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她看过信件,信的内容无外乎是拜托对方照顾她的客套话。 硬要说有何不寻常之处,便是对方的身份足够神秘,落款只有“云白钱庄秋先生收”八个大字。 信的内容是没问题的,所以关键在这个“秋先生”身上。 不过这件事可以留到以后再分辨,当务之急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这封信不落到第二人,尤其是宁氏的手中。 进门到现在,宁氏只字不提给她换亲一事,想来是没有与莲花姑姑谈拢,她大概还是要按原计划嫁到顾家。 蕙质心中微微一凛,事关她后半辈子的安宁,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好在她多存了个心眼,事先将信件放在一个妥当的位置,如此就算宁氏亲自带人去搜也没用。 许是察觉到自己失态,宁氏微微一笑,道:“别紧张,我叫你来为的不是这事,而是……”轻轻笑了笑,笑声从喉管发出,温润悦耳,“听说你对我给你寻的这门亲事不满意?” 蕙质也不废话,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倒在地,膝盖与地面乍然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由于动作过于突然,蕙质心理上虽已做好准备,身体上却慢了半拍,没有及时缓冲,膝盖霎时被坚硬冰凉的地面砸的生疼。 蕙质当时就红了眼眶,因为实在太痛……不过倒也省得费心专门去挤眼泪。 蕙质任由眼泪簌簌滚落,强忍住膝盖部位传来的钝痛,艰难往前膝行几步,伸出手,颤巍巍拽住宁氏衣裙的下摆,仰着梨花带雨的面容,楚楚可怜看着宁氏,颤声求饶: “蕙质从前不明白夫人的苦心,这才不知好歹,可如今蕙质已然开悟,这桩婚事的的确确是蕙质所能寻到的最好一桩,”哽咽着,拭了拭眼泪,“我本卑贱,顾家家大业大,我嫁过去便能做正头娘子,实是亡母在天有灵,时刻保佑,才叫我寻得这么一桩好姻缘,蕙质若敢对夫人不满,岂非是好赖不分,不识抬举的小人?蕙质做不出那起子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恶心事,心中只有对夫人的无尽感激。” 莲花姑姑是为什么去找的宁氏她没有忘记,一味否认只会欲盖弥彰,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做小伏低,说几句软和话,至于如此是否会失了脸面?这不是蕙质该考虑的事,命都要没了,哪还管有没有脸? 宁氏没有接话,只眯着眼睛,目光锐利在蕙质布满泪痕的脸上游移。 蕙质丝毫不惧,由着她四处打量,伸直雪白的脖颈,微仰头颅,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媚人之姿。 她知道宁氏爱看她这副模样。 蕙质很小……也不算很小,大概是十二三岁,开始抽条长个的时候。 她便发现,她越做出一副矫揉造作、与端庄大方背道而驰的小家子气姿态,宁氏就越不会为难她,对她的态度就愈发和蔼。 她将这种发现第一时间告诉给莲花姑姑,莲花姑姑却只是冷笑,并不作解释,只告诫她,可以把这种模样做保护色,一种阻挡恶意的手段,却万万不能真的变成这副模样。 大家小姐,当家主母,就该得体大方,端庄高贵,这么一副扭捏作态,只会是以色侍人的妾室惯用的手段,终究上不得台面。 蕙质一直将莲花的告诫谨记在心,也一直用楚楚可怜的外表伪装自己,只有一次例外。 果然,宁氏见她如此,面色当真缓和不少,心中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多虑,起初听到这丫头为抗拒这门婚事跑到元振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她还以为这丫头有多坚韧,不曾想仍是这副登不上台面的下贱做派。 唉,罢了罢了,宁氏心中释然。 坚韧些也好,反正就要嫁到顾家去,顾家这门亲可是她费了好一番心思千挑万选出来的,坚韧些撑的也会久一些,自然,受的折磨也会更多。 宁氏舒展双眉,眸中快速划过一丝畅快,对蕙质微微抬手,慢声道:“起来吧,你是个好孩子,知恩图报,不比莲花那丫头,总爱把人往坏了想,总以为别人对她好是要图些什么。” 叹了叹,又语重心长嘱咐:“顾家根基深,是当地的大族,顾老爷年纪虽大了些,却是个疼老婆的人,几房姬妾无一不称他的好,你此番嫁过去,必然是过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你千万要珍惜,不要耍小性儿,要与顾老爷安生过日子,最好再多生养几个孩儿,如此我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亲娘。” 蕙质又哭又笑,做出一番感激不尽的姿态,对宁氏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光洁白嫩的额头磕出几个鲜红的印子。 “怪道府中上下无一不说夫人菩萨心肠,神鬼见之都要生怜,蕙质从前只道下人惯会阿谀奉承,如今才知夫人的的确确就是观音在世,甚至过犹不及,蕙质当真、当真为从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无知感到羞愧!” 宁氏不是傻子,知道蕙质在做戏,蕙质更不是蠢人,知道宁氏知道她是在做戏,不过眼下两人都需要这份体面,全程便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交流下来。 两人好一通虚以为蛇,宁氏才放蕙质回去,另吩咐心腹田仁家的带着十来个丫鬟婆子送蕙质回去。 明面上说天色已晚,不放心蕙质姑娘家家的独自行走,实际么……还能因为什么?必然想去搜家呗,不过蕙质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不怕她搜。 从馀云斋出来的时候,不巧与元筠姌撞上,蕙质赶忙屈身行礼。 元筠姌毕竟是宁氏费心调教出来的大家小姐,很有国公府嫡长女的风度和仪姿,即便对这位庶出妹妹再不喜,面上仍旧无可挑剔。 “起来吧。”元筠姌眉眼淡漠,疏离又不失礼节,“听母亲说你已定亲?” 蕙质轻咬唇瓣,点点头。 元筠姌沉吟着说道:“母亲与我提过几句,给你定的这户人家乃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你是以正室的身份嫁过去,要好好珍惜才是。” 蕙质冷笑,垂眸敛去眸中的冷意,嗫嚅着说道:“多谢大小姐关心,蕙质定不辜负大小姐的期愿。” 元筠姌微微皱眉,受宁氏的影响,她很看不惯这副瑟缩扭捏的作态。 可一想到蕙质的身份与来历,瞬间释然,也是,有那样一位母亲,不怪她如此自怜自贱。 余光瞥见跟在蕙质身后的一大群丫鬟婆子,问道:“怎么这么多人跟着?” 蕙质刚要说话,田仁家的赶忙上前一步,抢先赔笑:“回大小姐,前院出了点事,夫人特命我等前去料理。” 元筠姌打量了一眼乌泱泱的一群,皱了皱眉,“事情很严重么?” 田仁家的再次赔笑:“不严重不严重,夫人体恤下人,怕短时间料理不周反倒影响下人们休息,这才多吩咐些人前去办妥。” 元筠姌舒展双眉,轻轻一笑,点头说道:“是了,母亲一向如此。” 田仁家的怕元筠姌打破砂锅问到底,连忙借口夫人在等催促她进去。
第6章 宁氏最近焦头烂额。 倒并非对莲花的死有所歉疚,而是被莲花戳中了心中的隐秘。 多年来隐藏的秘事被堪破,扰的她寝食难安,希望此番田仁家的能搜出些许蛛丝马迹,宁氏如是期盼。 元筠姌穿过正厅来到后面的卧房,掀开珠帘往里走,见宁氏静靠在贵妃榻上,微阖双目,一脸疲色,轻声唤了句“娘亲”。 宁氏打开眼睛,瞧清来人,展颜一笑,招手道:“快,到母亲这来。” 元筠姌嘻嘻一笑,也爬上贵妃榻,钻进宁氏怀里躺着。 贵妃榻足够宽阔,完全容得下两个女人并排躺着,但宁氏还是将元筠姌搂进怀里,只占据贵妃榻三分之二的位置,母女俩就这样搂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体己话。 宁氏偶尔垂眸回话,眼里的舐犊之情几乎要溢出,眉目间更是说不尽的温柔慈爱。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2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