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宵,辛待诏那边,其他人朕不放心也信不过,还是你亲自盯着。” 他可不想等有人伤害了那孩子,或是那孩子如欣欣一般跑了,再追悔莫及。 “是。”贺清宵应了,在心中为辛柚轻叹口气。 这便是他不愿她走进深潭的原因。 一旦入局,自由就如镜花水月,不复存在。 “陛下,必要时,臣可以与辛待诏接触吗?”贺清宵试探着问了一句。 暗中来往,太容易落人把柄,若能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就方便多了。 兴元帝现在最不放心的是秀王,其次是几个小皇子的母族势力。倒不是怕他们明着作妖,那样还能痛快收拾了,而是担心会暗中对辛木不利。 暗箭最难防。 对贺清宵,他不担心这些。 贺清宵出身尴尬,一切权势都是他这个皇帝给予的,完全没有伤害辛木的理由。 “一切便宜行事。” 贺清宵心头一松。 有皇上这话,他与辛柚来往就不怕被有心人进谗言了。 “去吧。” “微臣告退。” 贺清宵离开后,兴元帝处理了一会儿政务,吩咐随侍太监:“传翰林院待诏辛木进宫觐见。” 一旁孙岩眼神微闪。 他以为,皇上至少能忍到明日再传辛待诏进宫。 随侍太监前往翰林院传口谕。 “皇上口谕,传待诏辛木进宫觐见。” “微臣领旨。” “辛待诏随咱家走吧。” 辛柚起身,走向等着她的宦官。 等传旨太监带辛柚离开,东厅的几名待诏略一犹豫,凑到西厅的人跟前,或是直接,或是委婉,纷纷打听起来。 “辛待诏可好相处?” “辛待诏昨日下衙是不是坐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几人勉强应付几句,几乎是逃回西厅。 缓了一会儿后,占卜待诏一声长叹:“命呦。” 词待诏一脸不平,吟起昨晚新作的诗。 而画待诏盯着面前空白的宣纸,若有所思:他擅画人物,辛待诏的骨相看起来要比大多男子柔和,按说应该更俊美一些呢。 “画待诏,你琢磨什么呢?”棋待诏问。 几人习惯了以擅长的技艺称呼彼此。 “我觉得辛待诏应该生得更俊美些。”画待诏脱口而出。 其他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人疯了! 辛柚随宦官走进乾清宫,见到兴元帝时他正在看奏疏。 大而长的眼,如墨的眉,皮肤是天生的白。 望着与自己那般相似的眉眼,辛柚那一瞬不由想:她与这人生得这么像,也不知娘亲看着她偶尔会不会生出打她一顿的念头来。 “微臣见过陛下。” 兴元帝放下奏疏,招辛柚近前来,打量一番后笑呵呵问:“怎么样,在翰林院可还习惯?住处可还适应?” “微臣一切都好。” 兴元帝又问了不少问题,一旁孙岩简直听不下去了。 万万没想到,皇上竟是这么啰嗦的人。 就在这时,内侍传报说章首辅求见。
第263章 秀王府中 听闻章首辅求见,兴元帝有一点点不快。 他还没和木儿聊完。 不过兴元帝对国事还是很上心的,略一犹豫,示意内侍送辛柚出宫。 辛柚往外走时,遇到了等在那里的章首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内阁中的头号人物,第一眼便看出在国子监读书的章旭长相随了祖父。 辛柚冲章首辅拱手行礼。 “这是——” “这是辛待诏。”带路的内侍说了一句。 “原来辛待诏这么年轻。”章首辅视线落在辛柚面上,语气温和。 二人只有这么点打招呼的时间便交错而过,辛柚走出宫门停下:“我自己回衙门便可,不麻烦公公了。” “辛待诏慢走。” 辛柚沿着御道一侧慢慢回了翰林院。 一走进待诏厅,与以往的被无视不同,几道视线齐刷刷看过来。 辛柚脚步一顿,投以不解的目光。 几人迅速收回视线,做起自己的事。 辛柚却多看了画待诏一眼。 好奇怪。 她看到的画面里,一追一赶的两个人撞翻了一个摊子,摊主情急要追,脚滑摔倒,笔墨颜料泼洒一地。 这种小小倒霉她见过太多了,见到这种画面说一声心如止水都不夸张,可眼前的画面却让她茫然了一瞬。 为什么画面中的摊主不是画待诏? 以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无数次画面总结出的规律,画面中倒霉的人必定是眼前人。 眼前人——辛柚心头一动,反应过来。 如她一样,画待诏易容了。 支个画摊还需要易容吗? 辛柚望着画待诏思索时,几人暗暗交换眼神。 莫非辛待诏偷听到画待诏评论他相貌了? 不能啊,他们亲眼瞧着辛待诏随宦官走的。 怪哉。 占卜待诏摆弄起铜钱,快要下衙时突然开口:“画待诏,你近日乌云罩顶,恐要倒霉啊。” 画待诏显然不信:“好不容易要下衙了,别说这么扫兴的话。” “怎么不信呢——”占卜待诏也不恼,用眼神寻求棋待诏和词待诏支持。 棋待诏默默移开眼,词待诏“呵呵”一声。 而辛柚心中却起了波澜。 这位占卜待诏,或许是有真本事的。 对于占卜待诏的提醒,几人都当成了一个小插曲,下衙时间一到就收拾收拾毫不留恋走了。 反倒是东厅的几位待诏犹豫着想和辛柚搭话,辛柚装作没看出来,同样走得飞快。 秀王府的人等在外面,一见辛柚出来就快步迎上来,恭敬行了一礼:“辛待诏,秀王殿下命小的来接您。” “有劳。” 段少卿是特意提前走了一会儿来蹲点的,等人们口中的辛待诏出现,震惊揉了揉眼。 这位辛待诏真的是寇青青乔装的? 这,这完全看不出来啊! 不光说长相,而是神态举止,走路姿势,这活脱脱是一个少年郎! 段少卿眼睁睁看着辛柚走向停靠在不远处的马车,惊骇莫名。 这不可能是寇青青—— 段少卿这么想,是无法说服自己刚刚看到的少年郎是在少卿府住了四五年的外甥女,可是当这个想法闪过后,他突然打了个激灵,生出另一个念头来:在少卿府住着的寇青青,就真的是寇青青吗? 这个念头一起,他瞬间头皮发麻,颤栗爬满脊背。 砰砰砰,段少卿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这个念头太离奇了,也太荒谬了,可一生起就再挥之不去。 “段少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一人见段少卿脸色惨白,出声问道。 段少卿猛然回神,急忙掩饰:“许是中了暑气,有些犯恶心。刚刚那位就是辛待诏吗?” 他不死心与人确认。 “是啊。” 段少卿脸色更白了。 “段少卿,你这看起来有些严重啊。” “是有点严重——”段少卿深吸一口气,声音无力,“抱歉,我先走一步。” 辛柚坐上秀王府的马车后,掀起车窗帘一角往后望了一眼。 被马车渐渐甩到身后的官吏们还没散,她的视线落在段少卿身上。 看样子,段少卿已经知道晚晴居的情况了。 今日迫不及待过来,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说不定要开始怀疑她非寇青青。 辛柚决定以辛公子身份出现,就考虑过这一点,至少有八成把握被迫上了贼船的段少卿什么都不敢说。 最差的结果段少卿去告密,世人就都知道寇姑娘早被外祖家害死了,而她无非是恢复真正的女儿身份,放弃为自己留的最后一条可能拥有自由的路。 锦绣帘子放下来,辛柚拿出那张纸条一点点撕得粉碎,再掀起锦帘,抛入夏风里。 秀王府很快就到了,晚膳设在花园水榭里。 说是请喝茶,酒水是少不了的。秀王亲自倒了酒,敬辛柚:“这一杯敬辛待诏,辛待诏经了这些波折,如今总算苦尽甘来。” 辛柚盯着杯中美酒,自嘲苦笑:“母亲养我教我,却不等我尽孝便被人所害,我——” 她没再说下去,把酒一饮而尽。 “辛待诏节哀。”秀王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皇后娘娘在宫外是怎样的?” 这话一出,孔瑞握着酒杯的手也一顿。 辛柚对上秀王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好奇。 辛柚心中对秀王有怀疑,有审视,但对他释放出的友好之意完全没表现出抗拒。 “母亲在宫外很自在。”辛柚抿了抿唇,“山谷中都是母亲的人,大家相处愉快,生活顺遂,我以为会一直这样的——” 一只手落在她手背上,辛柚语气一顿。 “辛待诏,以后会好的。”秀王轻拍辛柚手背,温声安慰。 辛柚视线从握着她手的那只手上一掠而过。 她以前以男儿身份在外行走惯了,对异性偶尔的一些肢体接触并不会表现出异样。而此刻,却不免怀疑秀王是无意还是有心了。 好在秀王养尊处优,一双手白皙修长,与她的手对比没有那么夸张。 辛柚淡定收回手,拱了拱:“多谢秀王殿下关心。” 秀王一笑:“来,喝酒。都说喝酒解忧,小王今日陪辛待诏与表弟一醉方休。” 两杯过后,辛柚摆摆手:“抱歉,喝不下了” 秀王还待再劝,就见脸色微红的少年头一歪,趴在了桌上。
第264章 三个冬生 看着趴在桌上的少年,秀王与孔瑞对视,笑着摇头:“没想到辛待诏酒量这么浅。” 孔瑞站起来:“今日多谢秀王殿下招待。时间不早就不叨扰了,正好我送辛表弟回去。” 辛表弟—— 秀王听了孔瑞对辛柚的称呼,眼神微微一闪,笑道:“辛待诏来我这里做客,自是该王府的人送他回去,怎好劳烦表弟。” “这有什么,我本来也要回去,顺路送一下的事。”孔瑞坚持。 “那就劳烦表弟了。” 亲自把二人送出二门外,目送辛柚与孔瑞上了同一辆车,秀王这才转身往回走。 “张先生,你怎么看?” 天色刚刚泛黑,秀王府中灯火通明。 走在秀王身侧的张先生是王府幕僚,今日晚宴陪酒之人。 听了秀王发问,张先生斟酌道:“辛待诏看起来对殿下无恶意,到底如何还要再观察。倒是静安侯,能看出对殿下有些顾忌,似是担心您会对辛待诏不利。” 秀王一笑:“他有这个担心也正常。从小就听说姑母与先皇后姑嫂情深,姑母爱屋及乌,孔瑞自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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